第1061章


他想杀了金玉郎,随时可以下命令给阿梨。

他从小被人灌输的梦想,只有一个——

做人上之人,立权力之巅。

他专注,刻苦,心无旁骛。

甚至,他没像万千云一样,还想到为自己留个后人。

他不要,他只要自己这一生做一个永远冲锋之人。

男子受训后在不超过十四岁时受宫刑方可担任高职。

首先,你得本领过硬。

万千云一手调教,特别是那手分筋杀人术,独传给万承吉一人。

他还在平城老家,为万承吉选了一个女子,叫他成亲留下后人。

若这孩子想往上走,也得给万家留下子嗣。

若他不想,回家富贵安稳也是一生。

万承吉从小在御司监长大,眼中看的耳朵里听的,都离不开权力二字。

他眼见外在手握权柄的大人们在他们御司是如何像狗一样匍匐在地,哀求万千云饶自己一命。

在这里,连权力都能被他们踩在地上摩擦。

因为,权力之上,还有权力。

除非你在最高处。

万承吉怎么会有安稳一生的想法?

将军渴望戎马,御司直使只想掌人生死。

可惜万千云被金玉郎杀掉得早,不曾为万承吉安排好人生。

他教会儿子本事,没教他如何选择人生的路。

万承吉眼中的世界没有他物,只有一个目标。

他像一只被驯化的捕猎犬,日以继夜地奔跑。

放开他,他只会追逐自己的兔子。

万千云将他藏得很好,不把他磨成最锋利的剑,是不会亮出来示人的。

他藏匿在那批进入东西御司的孩子中,表现并不是最出色的。

如此最好。

他不是任何人,连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号码。

在这里,忘记自己是寻找自己的开始。

等他训练出师时,只是一个普通的黑影卫。

执行最浅最容易的任务。

那时,他见到了玉郎。

在玉郎之前,他见过很多金影卫,看过很多次影卫的较量。

他只拿金影卫与自己相较。

万千云死后,他不知道自己实力如何,为得到一个确切答案——

他尾随一名执行任务的金影卫,与之较量,并击杀了对方。

从此时起,他不再怀疑自己的能力。

他在暗处偷看金玉郎指点影卫,远远看着那自带光芒的人,下定决心,早晚代替他,站在现在他站的位置。

他太想与之较量一番了!

那个完美得无懈可击的男人,让他心中升起从未体会的情绪。

他看金玉郎一眼,就无比渴望杀死他,用他的血为自己的宝剑开光。

这杀意倒也和杀父之仇无关。

万千云的死没让他流一滴泪水。

他不懂亲情。

他四五岁就被送入训练营,这里甚至时不时会有孩子受不了训练之苦倒下死掉。

他没得到过温情,留在记忆深处只有一点关于娘亲的浅浅印象。

随着时间拉长,那一点记忆也消散在脑海深处了。

他允许阿梨留下玉郎。

他要玉郎眼睁睁跌下权力高峰。

他要在心理上打败这个男人,再杀他。

杀了金玉郎这个梦想,每想起就会让他兴奋到浑身颤抖。

他虽年轻,却也执行许多次艰难的任务,无一失手。

在一众新人影卫里,无疑他是最出色的。

那么光明的坦途就在面前。

……

万承吉像打磨瓷器一样打磨自己的计划。

这个计划很早就种下了种子,一旦触发合适的条件就会发芽。

种子在万千云执掌大权时没发芽,在他出现时发芽了。

这就是命运!

他的命途既顺遂又多舛。

在他离家的时候,他母亲必然也舍不得。

一个孩子,小小年纪离开家,没了亲情滋养,只会养出怪物。

然而这怪物在他所从事的事情上,却显示出极强的天份。

万承吉内心的骄傲比金玉郎更多。

他坐上直使之位太顺,他又太年轻,只觉得一切是因为自己的优秀和努力。

并不晓得命运之手的强大与无常。

……

玉郎没逃走,而是自己留下来,光是这一举动就让阿黎欢喜疯了。

他是被她张了网赶到此地的。

为了留下他,她下狠手刺穿他的小腿。

在治伤时不惜反复折磨他。

可在她撤了所有监视后,他没跑。

除了为着她,还能有别的原因?

他仍是那样强硬,冰冷,多次叫她跪下告诫她,“若背叛本使,死无葬身之地。”

阿梨跪着,却跪得心中甜蜜。

她以为凭她在组织中的地位,保下玉郎毫无困难。

万承吉誓要杀掉玉郎,她毫不知情。

她绑了张大善人的儿子和老婆。

在张大善人家安插眼线,敢有逆反便烧了他全家。

张家上下共有将近三百口人。

她如一个女魔头一样踏着轻松的步伐在张家来来去去。

张家中堂的主座,现在只有她能坐。

这里的“慈心堂”做着什么事,阿梨在小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她亲眼目睹过和京城北宅一样的情景。

他们以人入药已有年份,早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网。

张大善人如网中盘踞的蜘蛛。

拿了他,就能知晓平城所有贵族、门阀之间的关联。

阿梨再次来到张府,不再只身。

一见她的面,张善人哆哆嗦嗦起身,“我儿呢?”

“你听话,你儿子就没事。”

阿梨姣好的容貌在昏黄的灯光中,如少女一样带着些许天真。

她笑起来像春花初开似的美好。

一只割人脖颈不会犹豫的手伸入怀中,拿出一支笔,冲着张善人晃晃。

“把这里的关系,给本姑娘写个清楚,有一点不实,我就杀你一人。”

张善人能掌握偌大的慈心堂数十年,自然不是善茬。

他在一张正确的关系网中,写入一个错误的名字。

阿梨拿着那张纸仔细看了看,又抬头看向张善人,眯着眼打量他。

张善人镇定自若,毫无半分畏惧。

阿梨邪气一笑,歪头想了想,“把张善人家中乳母带上来。”

一丝慌乱闪过张善人问,“带她做什么。”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被带上堂。

阿梨坐在太师椅上,上下打量女人一通,看看张善人,“你不老实。”

“她叫阿梅,不只是你孩子的乳母,还陪你睡觉,你却名份也不给她。你知不知道,她现在肚子里有了你的种。”

张善人并没多余表情,木然看了阿梅一眼质问,“可是真的?”

阿梅低下头,黑鸦鸦的乌发下露出一段雪白脖颈十分诱人。

她生得很齐整,眉眼略含少妇风情。

阿梨拿起笔,准确地在那个名字上画了个圈,扔掉笔,“张老爷,你不听话,我得罚你。”

“别别,别动我儿子,大王到底要什么?”

“要你平城氏族勾连的详细图谱,要他们犯下罪行的证据。”

“张培善,你别以为我什么都没调查就敢来闯你这平城的龙潭龙穴吧!”

她突然疾言厉色,眼神阴狠扫过张善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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