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除夕家宴
老夫人点头对子孙们道：“咱们这便过去吧。”
大太太这次是真的病的起不来床了，二太太和三太太一左一右扶着老夫人到了绘芳园坐定。
戏台子也已经扎起来了，请的是京城里颇有名声的戏班子。
膳房传菜的功夫，芙蕖便接了戏折子走到老夫人身边请她点戏。
老夫人选了两首，就将那戏折子递给了二太太，叫子孙们都传着点自己爱听的来，让戏班子唱。
大家都紧着意头好的戏文来选，听着戏用了半晌膳。
崔珍吃了两杯热酒，脸颊泛着红晕道：“可算是不用听那《会真记》了，之前赴宴的时候，回回都有人点那首，听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也不知道那故事究竟有什么好的？”
“一个负心汉，引的人家好人家的姑娘为他倾心，明明是他自己变了心，却又将人家姑娘比作褒姒之流，诬赖人家‘必妖于人’，还好人家姑娘不是死心眼，当即便舍了他这棵歪脖子树另嫁，他也真是无耻至极了，竟然又撇开家里的妻子，要以外兄之名再与那姑娘相会，若换作我是那姑娘——”
崔珍哼笑一声，拍案道：“定然叫小厮们将他狠打一顿，再将他丢到他妻子身前，好让他妻子也看清这人到底是何种货色，免得继续被他蒙骗。”
“那书生确然是不好，”崔琬难得附和她，“可叫我说，那小姐身边的丫环也是可恨的很——”
“拿着主人家的月例，却背着老爷太太，替那穷酸书生跟自家小姐传信，还帮着递什么定情信物，真不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莫不是嫉妒小姐出身好，她心里不平，这才故意引着小姐低嫁，跟她过一样的苦日子？”
旁支的一个姑娘听她们的说法新奇，忍不住道：“还是头一次听到姐姐们这样的说法，先前倒只顾着可怜那姑娘的遭遇了。”
崔琬有心想说，那姑娘放着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不要，偏要自降身份跟个穷酸书生情投意合，自己拎不清，再怎么凄凉也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有什么好可怜的。
可这样的话若是说出来，难免会显得她冷心冷情，崔琬只好接过那旁支姑娘的话道：“确然是可怜了那姑娘，由此可见，咱们还是要多听父母的话，千万不要自作主张，反落入了那无耻小人的圈套。”
二老爷自妻女去华严寺上香那天的事情发生之后，便对崔琬这个女儿多了几分疏离，已经多日躲着不肯与她说话了，此刻听崔琬这样讲，他罕见地再次对崔琬露了个笑模样。
“二姑娘这话说的不错，如今正是有那等卑劣之徒，整日钻研名利，却不肯在学业上用功，只想着如何勾引官家小姐，妄图借着小姐的家世，助自己青云直上，你们都要引以为戒才是。”
旁支的几个姑娘被他唬得脸色一白，登时作出受教之状，打定主意，日后定然要警惕那心怀不轨之人的接近。
崔琬心里却是欣喜的很。
她看崔瑜方才不曾搭话，便眼怀关切地看向她，再接再厉道：“四妹妹怎么不说话？莫不是你心里实则很喜欢那折戏？”
崔琬语气满含担忧，“喜欢那戏倒是不要紧，我们也可以陪着四妹妹一起听的，只是四妹妹可千万别学那戏文里的小姐，白白被那书生骗了去。”
“二姐姐无需忧心，”崔瑜这才抬起头，含笑道，“我不喜欢那折戏，也不喜欢那戏文里的书生。”
“那四妹妹方才在想什么呢？”崔琬不肯放过她，老夫人也难得好奇。
崔瑜只好跟他们解释：“我只是在想，褒姒不过是个女流之辈，纵然貌美倾城，可又哪来的倾覆一国的本事，不过是受人摆布，奉命嫁给了个昏庸无道的君主，最后昏君亡了国，后人说起此事，却大多不提昏君姓甚名谁，反而是一概将这致使家国破败的罪名，扣到她的头上了。”
“如此说来，褒姒竟较那戏文里的小姐还要可怜几分，”另一个旁支姑娘道，“那位小姐好歹还另嫁佳婿了呢，可这褒姒竟然叫人写在史册话本里，唾骂了这么多年。”
正说着话，戏台子上却传来一声怒喝，原来正是在唱一折君王宾天后，贤臣问责妖妃的戏。
那个旁支的姑娘当即笑骂道：“骂什么妖妃？下旨杀良将的又不是那妖妃，该骂昏君才是！”
崔琬自觉被她们抢了风头，有些不快地看向旁支的那个姑娘，意有所指道：“妹妹浑说什么呢，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成什么体统？”
那个旁支的姑娘却颇有几分胆色，当即笑道：“前朝的君王有什么骂不得的？我们本朝太祖皇爷不是都拨乱世，反诸正，还天下清明盛世了吗！”
在坐的人纷纷附和，称赞起了本朝历代君主的文治武功。
一顿饭吃完，大家又依次走到老夫人和几位老爷太太们面前拜年，每人都收了好几封厚实的压岁钱。
最后连二老爷夫妇和三老爷夫妇都从老夫人那里各自讨到了一个大红荷包。
大家听倦了戏，又玩了会儿行酒令，不一会儿便到了放烟火的时候。
丫环们赶紧取来风帽斗篷给主子们添衣，扶着她们走出去看烟火。
小厮们点了引线跑开，绘芳园里便燃起了五光十色的烟火，直直映亮了大半个侯府。
相较绘芳园里的和乐喜气，大太太的松云居就显得更是凄风苦雨了。
主子病在床上，心情又差的很，自然是没有红包赏给底下人的。
婆子丫环们也都被陈妈妈拘住，不准跑到松云居外面看热闹，免得大太太寻不到人，又要添郁气。
几个大丫环还好，那些在松云居外跟别处的丫环们混着住的小丫环，日日看着旁处的人又是新衣裳又是新首饰的，连荷包都鼓了好几圈，心里面就更不平衡了。
这会子汤药熬好了送到松云居，丫环们竟然都互相推诿着，不愿意往里面送，生怕又碰上大太太闹脾气，被泼一身汤药，沾了晦气。
眼看着便要起了口角，其中一个丫环赶紧站出来，朝后罩房努了努嘴，打圆场道：“姐姐们何必着急呢？过会子，表姑娘八成还是会来给太太侍疾的，到时候，咱们还交给她不就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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