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无药可救

玉书“呀”了一声，赶紧唤上小厮跟着自己迎过去搭把手，她看着那女孩子过分苍白的面色，微微低头，便又发现了她已然变的平坦了的小腹。

“秋杏姑娘，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了呢？”玉书忙不迭地将她扶住，关切道。

秋杏虽然额角渗着冷汗，发鬓却打理的格外齐整，她费力地抿出个笑，对玉书道：“我、我识得你，你是姑娘身边的人，姑娘她回府了，她肯见我的……对吗？”

“是，姑娘听说了你来，便遣我来迎你了。”

玉书将秋杏扶到小厮们方才替自己搬来的凳子上坐了，才腾出手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子，递给小厮道：“去膳房请妈妈们帮着做碗参汤送到我们姑娘那里。”

她这才重新看向秋杏，“你眼下可还能撑的住吗？要不要叫顶软轿来抬着？”

秋杏摇了摇头，“就是流了个孽种，有什么打紧？只请这位姐姐，带我去见姑娘吧。”

玉书目露不忍，搀住她往松鹤斋的小抱厦里面走。

“姑娘，”秋杏被搀进抱厦，一个头便直直磕在了地上，崔瑜赶紧叫人把她扶起来。

玉书走到崔瑜身边，附耳将秋杏在路上跟自己交代的话禀了。

崔瑜心里稍惊。

在庄子里时，她便看出秋杏是个有主意的人，可是她没想到，秋杏的性子，会烈到亲手打掉已经显怀的孩子，又与父母决裂。

崔瑜虽然没有生养过，但是她知道那么大的孩子，用药打掉，是在拿妊妇的性命去赌。

“若不这么做，我就又要听我爹娘的话，感恩戴德的嫁给那个年纪大的能当我爹的鳏夫过日子了，姑娘您当那鳏夫为什么肯娶我？”秋杏却扯着唇角笑了一下。

“他自己是个不能生的，就看上了我肚子里的那个孽种，想要给自己讨个养老送终的便宜儿子，”她嘲讽道，“可我凭什么要如他们的意，过去我就是听了爹娘的话，才落得这样的境地，我又不是脑子里进了水，怎么可能继续任由他们摆布。”

秋杏说着便从小绣凳上站了起来，重新跪倒在地。

“我命大，活下来了，可若是再留在那个家里，保不准哪日便又要被塞到什么奇怪的人家去了，只好舔着脸来求姑娘，不管多脏多累的活我都肯干，只求姑娘赏我个容身之处吧。”

“你先起来，”崔瑜命人去扶她，“看过郎中了没有？”

“没，”秋杏摇头道，“我们那里不兴这个，有什么病呀灾呀的，能抓的起常用的药便不错了，一副药下去，是个什么结果，都全看命，我也用不着浪费那个银子。”

崔瑜道：“小月总是要坐的，不然怕是会落下病症，我手里有家药草铺子，先将你送到那里去，你在那儿可以安心住着，一边调养着身子，一边也想想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没有，像是酿酒、庖厨、绣花……等你想好了，也养好了身子，我便送你去学手艺。”

秋杏躲开身边扶着的人，执拗地给崔瑜磕了三个头，才肯跟着玉书出去。

慈宁宫里。

大太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崔瑛瞧了半晌，终于松了一口气道：“看到你没受牵连，我也可以放心了，不过，什么叫先别管四姑娘进宫的事情了？难道那丫头又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情，连累你费心了？”

不待崔瑛回答，大太太已然把陈妈妈方才的嘱咐抛到了脑后。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从崔瑜在府里跟她作对，害她被老夫人禁足；到近日乱花侯府的银子，折腾着要办什么安济院，一股脑儿地全部说给了崔瑛听，还自顾自地将崔瑜骂了个狗血淋头。

尽管已是说的口干舌燥，她心里却仍觉得不解气，就一边扯着帕子撒气，一边问崔瑛道：“我就说这死丫头是个不识好歹的人吧，既然你也觉得她不可用，回头娘就想个法子打发她回冬州去吧？”

崔瑛手里执着湘王的课业，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丝毫没有受到大太太的影响，直到看完了最后一页，她才不紧不慢地抬起了头。

不知怎么，大太太竟然被她这不咸不淡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虚。

崔瑛清清淡淡地笑了一下，“方才听母亲说，您叫舅父将先前那位舅母休回娘家去了？”

大太太登时又被打开了话匣子，绘声绘色地将当日的场景描述了一番。

这才饮了口茶道：“你是不晓得那毒妇有多么可恶，枉我这么多年处处想着她，拉拔她，她竟然敢那样对我，还好我看穿了她的真面目，若是不打发她下堂，如何能解我心头之恨，就是要这么办才好，看日后谁还敢拿我当傻子耍！”

一旁侍奉的松儿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领着小宫女们上前给大太太添了茶水、茶点，道：“太太尝尝这个吧，尚食局新研究出来的，好吃的很呢。”

“先放这儿吧，”大太太说的正起兴，半点儿不肯分神给粉彩花卉纹盘里的糕点，喋喋不休道：“若不是如今出府不方便，我真想去那毒妇娘家亲眼瞧瞧她这会子怎么哭呢！且等着吧，等年节各府走动的时候，我就给你舅父寻个妥帖的新妇。”

崔瑛颇觉好笑，“您凭什么觉得能跟侯府来往的人家，会愿意将女儿嫁给舅父做续弦？”

“怎么不愿意？”大太太有些不乐意了，她哥哥可是未来侯爷嫡亲的舅爷，难道那些想跟靖阳侯府攀交情的人家，会放着这么一门好亲事看不上眼？

崔瑛一眼便看穿了大太太的想法，她还不知道崔家呈上来的折子，可是崔瑛却已经从太后那里知道了。

“母亲难道就没有想过，舅父一家是从何处得知三叔父他们何时回京的吗？”

大太太神情一滞。

崔瑛心里毫无波澜地看着她，她就知道，她这个母亲，生性蠢笨，又半分不肯听劝，根本就是无药可救了。

她已经懒得跟大太太说话了，就道：“明日便是腊八节了，我还要去帮着太后娘娘参详宫务，便不留母亲用膳了，叫松儿送您回府吧。”

大太太心里颇为不舍，可是看着女儿眼角眉梢染上的倦意，她也不忍心再给女儿添麻烦，就跟着站起身道：“还是叫松儿留在这儿帮你吧，我有什么好送的，府里的马车就在宫门口候着呢，还怕丢了不成？”

松儿已然得了崔瑛的吩咐，实则是有话要替自家娘娘去说给老夫人的，当即就笑着扶住了大太太。

“年底京城里来往的人多呢，娘娘生怕有那不长眼的，会冲撞了太太，您若不让奴婢跟着，娘娘心里，且不知道得担忧成什么模样呢，太太便允了奴婢送您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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