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痴心?
时隔数日,提着花篮的卖花姑娘竟然又在江边遇到了当日那个分明生的温文尔雅,却偏生是个冷硬性子的儒雅公子。
正踟蹰着,不知道应不应当近前搭话的功夫,却是那公子翩然走到了她的面前。
不仅未曾如几日前那般冷言冷语,反倒是拱手向她告了罪。
“当日未闻全貌,便斥责了姑娘,皆是在下的不是,今日特来向姑娘赔罪,不知姑娘可肯宽宥吗?”
卖花姑娘想起他当日那番抢白,心底仍余羞恼,可是对着这样一张面如冠玉的脸,却又实在是什么指责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既、既然公子已经知道错了,奴家也不是什么小性儿的人,自然也便不怨怪公子了,”卖花姑娘瞪了瞪眼睛,却当先泄了气,又低眉指了指花篮问,“那……公子今日愿意买琴瑟池的并蒂莲了吗?”
赔罪之心有之,打探消息的心思亦有之,卢淮书索性询了价,掏了一锭银子出来,将卖花姑娘花篮里面的花全部买了。
那卖花姑娘捧着银子,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公子那日不是还说,栽这花的人并非是痴心男子,而是不顾及姑娘名节的登徒浪子吗?怎么今日又肯买这么多登徒浪子所栽的并蒂莲了?”
卢淮书目露歉然,“那日悉因在下焦心于俗物,竟未能认真向姑娘讨教这琴瑟池故事,便草草下了定论,皆是不该,但请姑娘指正。”
这般品貌,大概那故事里面的痴情公子,也不外如是了罢?
卖花姑娘倏然有些晃神,倒较赔不是的公子还要赧然了几分。
“也……也不能全部都怨公子,”卖花姑娘忙不迭的摇头道,“奴家也有错,若是快些将那故事与公子讲全了,便不会引起这样的误会了,那……”
卖花姑娘明亮的眼眸里面俱是希冀,她小心的看着面前那倏然转变了态度的公子问:“那……公子今日愿意听奴家讲全那位痴情公子的故事吗?”
卢淮书自然点头。
那姑娘便笑逐颜开的站在他身边,将当年的故事,绘声绘色的讲给他听。
不外乎是京师某府显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偶然游学至淮阳府,与当地的某位美貌姑娘相遇于遍悬花灯的上元节。
之后才子佳人,情投意合。
显贵人家的公子不惜花费千金,在淮阳府置了宅邸,修葺的雕梁画柱,恍若仙境,自己却并不住,而是让与那姑娘与她的家人,自己只在闲暇之际,去那座府邸拜访姑娘。
“公子您瞧,若是那故事里面的公子当真是如你所想的那般,丝毫不顾及那姑娘的名声,那又何须将那宅子让与那姑娘的家人住了?”
“全当置了外室,在那儿歇脚便是了,如那样一座宅院,莫说是一个外室,便是十个八个都是使得的。”
卖花姑娘又指了指那远处的琴瑟池,“公子若是不信,也可以去那边瞧瞧,据说那池子旁边员外钱老爷的宅邸,便是当年那位公子,替心爱姑娘的家人所置的呢,奴家每次从那边走,脚都酸的不成,难道这还不算是真心?”
卖花姑娘止不住的想要为二十余年前的那位痴心公子正名,却不知道她的故事,与卢淮书在旁处探知到的另外一个故事何其相契。
卢淮书不置可否,只问那姑娘,“既然那位公子痴心至此,那不知在姻缘无耐散去之后,为何连曾经的宅邸,都换了主人呢?”
“公子不会又想说,皆因故事里面的公子不够痴心,眼看没有法子与那位姑娘厮守,便索性卖了府邸归京,不再管那姑娘与家人的死活了罢?”
卖花姑娘不认同的瞪大了眼睛,否认道,“才不是那样呢,这便是公子不肯将故事听完的坏处了。”
她解释道:“奴家那日便想对公子说的,可惜公子已经走远了,其实,那位公子与得他痴心的姑娘未能作成神仙眷侣的原因,并不是那位公子的家人出面阻挠,而是……”
卖花姑娘摇头叹息了一声,“据说,是那位痴心公子,有个身份还要较他尊贵百倍的友人,也到了此地游玩,昔年旧友正对坐着说话,却不妨那位姑娘正巧去寻公子赏花,便被那位身份更尊贵的公子看到了。”
“佳人难得,那位姑娘据说生的貌美极了,只消一眼,便令那位更尊贵的公子为她丢了魂,先前的痴心公子无法与他相争,这才只能遗憾相让。”
卢淮书不动声色的问道:“如此这般,那位姑娘的家人,是也一并交由那位身份更为尊贵的公子照顾的?”
“大概是罢……”卖花的姑娘面上仍余唏嘘之色,“好像不久之后,这两位公子,并那位姑娘与家人,便一起离开了淮阳府,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了。”
她又感叹道:“不过,若是让奴家说,之后的那位公子,不过是仗着身份,强夺了那位姑娘罢了,又哪里能够称得上痴心呢,只怕对那位姑娘的家人,也不会如先前的那位公子般细心的,也不知道那痴心公子该会有多么伤心。”
卢淮书难得口不对心的叹了声可惜,“的确如此,不过话本为了引人讨论,本便多以遗憾收场作结,姑娘倒也不用太过伤怀。”
“才不是什么话本故事呢!”那卖花姑娘却当即摇了头,认真的纠正道。
“虽然是传说,可最多也只不过是大家怀着希冀,替那位痴心公子与姑娘添了一位莲花仙子,盼着天下如他们一样的有情人,不要再重蹈他们的覆辙罢了。”
“公子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员外老爷那宅邸附近瞧瞧,我姨母家的表姐有个小姐妹,时常去员外老爷家做些浆洗衣裳的活计,据她说,员外老爷那宅子的牌匾背面,写的还是‘顾宅’二字呢。”
客栈旁边的乞丐说,二十几年前,在食肆帮工的赌鬼顾厨子有对生的如花似玉的女儿,不知道勾住了哪家贵人的魂,竟令那衣裳都要输尽了的人发了财,厨子的活计也不做了,反倒日日大鱼大肉的奢侈了起来,之后连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一场天火将他们阖家烧了个干净,尽丢了银子与性命。
街头代人写信的先生说,曾有个姓顾的没人伦,为了银子,亲生的女儿也肯卖,可怜了那对姐妹花,虽说是一胎里面生出来的,却一清秀,一娇媚,个顶个的美人,养到豆蔻之年,竟然被亲生的爹给卖了,也真舍得。
捏糖人的伙计说,城东边前年迁来的顾家有位小小姐,生的粉雕玉琢,年画娃娃似的惹人疼,便爱在他的摊子买糖人吃,这还是他第二次看到生的那般标志的娃娃,大概世间美人皆相似,竟还与他几十年前头一次看到的那漂亮娃娃有几分相似。
茶馆的茶客说,什么姑娘小姐,不过是瘦马罢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说不准哪日便攀着高枝走了。
……
一个个既相似又不同的故事展现在卢淮书的眼前,可拼凑起来,却大抵有一样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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