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口无遮拦
姜采薇一时怔住了。
她有心想说,颖昌长公主再怎么不得宠,那也是天家血脉,贤太妃和宝庆长公主再如何生气,又能拿颖昌长公主怎么样?
可是,那不就等于是承认了贤太妃若是被自己激怒,会连累到颖昌长公主吗。
姜采薇从来没有想过要借着行侠仗义这件事去逞威风,更没有想过自己的帮助,反而会让被帮助的人收到伤害。
“你说的是真的吗?”姜采薇泄了气,重新低下头去,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崔瑜道:“我是否是危言耸听,姜姑娘心里不是已经想明白了吗。”
姜采薇低着头没了声响。
颖昌长公主是如此,那皇上呢?
冯家行事跋扈,太后积威深重,他夹在冯家和太后之间,日子是不是也艰难极了。
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她应当挑个没有人的时候,悄悄地去跟皇上说那些话的。
皇上定然是担忧她那些话传到冯家或者太后耳中,才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的。
他没有那么讨厌她。
是她先做错了事情,怨不得他。
“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情,”姜采薇这样想着,不由垂首喃喃。
崔瑜没有听清楚,转脸看向姜采薇。
姜采薇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她赶紧摆手,“没什么,我说胡话呢,崔姑娘放心,我不去问宝庆长公主了。”
崔瑜松了口气,默默欣赏起了绛英园的景色。
姜采薇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崔姑娘方才与我说那些话,我能理解为你也是在担忧颖昌长公主吗?”
“姜姑娘,”崔瑜收回目光,转向姜采薇,“我只是个闺阁女眷,无品无级,拿什么去担忧皇家的公主?”
她若是一口咬定自己心怀善念,忧心颖昌长公主,姜采薇难免要觉得她满口仁义却虚伪假善。
可是她明明就有在为殿下着想,却将此事合盘否认,姜采薇反而觉得她没有自己原本以为的那样不堪。
可是一个对自己血脉相连的堂姐都漠不关心的人,又怎么会挂念起一个素昧谋面的长公主呢?
按照冯姑娘的说法,以颖昌长公主的处境,也给不了崔姑娘任何好处呀。
姜采薇不解道:“崔姑娘,你之前为什么不肯帮你二姐姐说话呀,难道也是担心你帮助她之后,会令你二伯母加倍磋磨她吗?”
崔瑜好笑地看向姜采薇,“是谁与姜姑娘说,我二伯母在磋磨二姐姐了?”
“这还用旁人跟我说嘛,”姜采薇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可是她转念便又想起了冯家诗会那日,她跟祖母这样说起时,祖母对自己说的话。
崔二姑娘当日穿的缂丝衣裳,她的确也没有几件。
当时祖母说,让她不要只看别人想让自己看到的,也不能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但是她之后偷偷溜去崔家,便亲眼看到了崔二姑娘惨遭禁足,从崔家回去的路上,祖母就发现了她私自跟随的行为,将她身边的丫环们通通打了板子,姜采薇又因此在华严寺与崔家姑娘们起了冲突,被祖母禁足。
后来她们一起伴驾来到广梁行宫,途中事多,姜采薇一时也没顾得上问起此事。
“那崔二姑娘当日为什么被禁足呀,你二伯母到底待她好不好?”
还真是口无遮拦。
定国公夫人与崔瑜的祖母交好多年,崔瑜幼年在京时,也时常与定国公夫人接触。
若非崔家也有与姜家长房相似的遭遇,崔瑜怎么也没法想象,姜老夫人亲手养大的孙女,竟然会是姜采薇这副模样。
“我二姐姐被禁足的缘由,当日姜姑娘溜去靖阳侯府时,我不是说请姜姑娘亲自去问我二姐姐吗,难道姜姑娘没有问出来?”
姜采薇登时一噎,自己若是问出来了,此刻还问她做什么。
可这件事情就像猫爪似的,不想起来还好,此刻一想起来,就挠得姜采薇心里痒痒的,“崔姑娘,你就告诉我吧。”
崔瑜却转过了头,不再看她。
“这是姜姑娘与我二姐姐的事情,理应由你们自己去说清楚,再者说了,姜姑娘不愿意背后道人是非,怎么这会儿又勉强起我来了,这可不是侠义之道。”
姜采薇又是一噎。
好半天才重新问:“那你二伯母平日里对你二姐姐好吗?”
“这不还是背后议论我二伯母是非?”崔瑜无奈地看了姜采薇一眼,“姜姑娘,这世间家族大多不同,关系又曲折繁复,谁对谁好,谁又对谁不好,本便不是绝对的。”
“你若是非要知道我二伯母到底待我二姐姐好不好,那等我二姐姐肯告诉你,她当日被禁足的原因,或许姜姑娘心里,便也会对这个问题有所评判了吧。”
姜采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看看仍在争执的冯姝月和褚妙清,忍不住又将目光转向了崔瑜。
“姜姑娘还有事?”
崔瑜虽然不怕被人看,但被这样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总是不大舒坦的。
姜采薇赶紧点头。
“崔姑娘,”姜采薇趁着另外两个人没有注意,连忙又凑近了一些,悄悄问道:“你还记得上次在驿馆时,你问我的问题吗?”
崔瑜颔首,侧身看她。
姜采薇道:“我方才仔细想过了,也分清楚了,我想听的是公正的评判,不管那是不是对我的认同,我都是想知道的,可是如今快要开席了,时间来不及,等到筵席散了,我可以去寻崔姑娘,跟你讲讲当日事情的经过吗?”
若说之前,她还只是为了皇上打算暂时向崔姑娘低头,浅听她的看法再做打算;那么此刻,姜采薇却是真的有些相信崔姑娘不是她原本以为的那种量小之人了,或许祖母看人还是有些准头的。
崔瑜这时才有些惊讶地看向姜采薇。
她想了想,就问:“来绛英园之前,姜姑娘刻意走到我身边时,是不是便是想问这个问题?”
原来她都注意到了。
虽然发问的缘由不同,但是姜采薇那时想问的确实也正是这个问题,她无声点了点头。
那便与绛英园这番对话无关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人一夜之间,发生了这样大的转变。
崔瑜默了半晌,终于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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