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别无所求

丫环们对视几眼，纷纷收起了气性，聚在一起佯做闲谈，时不时地便朝后罩房的方向看。

没过多久，卫姑娘果不其然从里面走了出来，在她们面前站定，温婉和气地问道：“今日的汤药熬好了吗？若是送来了，便给我吧，我去伺候姑母吃药。”

“有了，有了！”丫环们忙不迭地将那碗棘手的汤药交给了她，“就等着表姑娘呢，太太最疼您了，有您在旁哄劝着，定然肯好好用药的。”

卫姑娘朝她们笑了笑，低眉捧着那碗汤药走进了堂屋。

丫环们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说起来，这位表姑娘也不知道是图什么。

先前大太太对她是不错，连私库都带着她进去了，但自从二老爷被封了世子，大太太又进宫看了孝惠娘娘，她对这位表姑娘可就没那么好了。

先前说要给她做的新衣裳没了下文不说，还将人从厢房打发去了后罩房住，连日里更是一个好脸色都不肯给这位表姑娘。

几个丫环都看到过大太太把汤药打翻在这位表姑娘的身上，还不分青红皂白地辱骂她。

“若换作是我，定然收拾东西回家去了，才不受这个气呢，”其中一个小丫环忍不住道。

其他几个丫环想起大太太发脾气的样子，也跟着点了点头。

“谁说不是呢，好歹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就连我这个做丫头的，若不是想着侯府的月例银子给的大方，都想自己赎了身契走人了。”

“姑母，”卫姑娘不是没有听到过丫环们的风言风语，但她仍是恭恭敬敬地端着汤药走到了大太太的身边，扶着她起身用药。

大太太仰躺在架子床上，若不是腹部还会随着呼吸起伏，简直就跟死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但她还是打翻了卫姑娘捧来的汤药，双眼死死瞪着她道：“你个小蹄子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死乞白赖地赖在我身边，赶都赶不走，到底是想从我身上捞什么好处？！”

“侄女只想让姑母快点好起来，”卫姑娘纤细的手腕霎时被汤药烫的通红，连陈妈妈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卫姑娘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

“您若是厌倦了侄女，侄女跟您保证，等您身子好了，侄女定然立时从您身边离开，绝不赖着您，惹您厌烦，可是您如今这副模样，侄女怎么能放心回去呢，”卫姑娘悄然红了眼眶，满脸的担忧。

“姑母，侄女惹了您生气，您要惩罚我，我不敢有二话，可您不能不肯吃药呀，不吃药身子可怎么成呢？侄女别无所求，真的只盼着姑母您能快点好起来啊。”

她说的情真意切，大太太却丝毫不为所动。

她自己嫡亲的女儿，都那样对待她了，区区一个侄女，怎么可能真心只盼着自己好？

如今她非要待在自己身边，那肯定是有所图谋。

大太太打定主意不会让侄女如意，可这也不妨碍她折腾这个侄女。

大太太一会儿说自己要喝茶，一会儿又说自己头疼，不是嫌弃卫姑娘倒的茶太热，说她想要烫死自己，便是埋怨卫姑娘按的太用力，是想要害自己的性命。

只有这个侄女难受了，大太太才能感觉到报复她的畅快。

谁让她胆大包天，竟然想要利用自己呢？

可是不管大太太怎么折腾，卫姑娘却始终逆来顺受，看不出丝毫的不满。

连陈妈妈都有些不忍心了。

她趁着大太太休息的功夫，悄悄安慰卫姑娘，“太太就是心情不好，表姑娘千万不要往心里面去，有什么委屈您尽管跟奴婢说，若是有机会，奴婢也会帮着您劝太太的。”

卫姑娘却摇了摇头，满脸的善解人意道：“姑母如今对我有了误会，您是姑母身边最信任的人了，若是此刻帮着我劝她，姑母难免会伤心的，因而请您千万不要那样做，我反而想请您——”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陈妈妈，“只要是能让姑母开怀，您便是帮着她骂我几句都没事的，再没有什么是较姑母的身子更为要紧的了。”

陈妈妈满心感怀的看向卫姑娘。

这可真是个好孩子啊，什么好处都不贪，只真心实意地盼着太太好。

真是没想到，前头舅太太那么颗孬笋，竟然能长出表姑娘这么好的竹子。

陈妈妈为自己过去对卫姑娘的偏见愧疚万分，从自己的体己银子里拿钱出来，不由分说塞给了卫姑娘，还偷偷拉着她去松云居外看侯府放的烟花。

绘芳园里戏曲未停，满是祥和热闹。

大家一起守到后半夜，老夫人才叫了散。

第二日崔瑜他们起身时，二老爷已经和三老爷轻车上路，去探望在别院静养的老侯爷了，老夫人也已然穿戴好了全副行头，带着府里有诰命的女眷们进宫朝贺去了。

兄弟姐妹几人各自赏了身边伺候的小厮丫环，又听他们说了一车轱辘的吉祥话，便叫上聿哥儿聚在松鹤斋崔瑜暂住的小抱厦里，一边玩叶子牌、投壶之类的东西解闷，一边等老夫人他们回府。

若是有亲友故旧登门贺年，通通由三太太代为招待，只有极其亲近的太太奶奶们到府时，才会叫姑娘们出去行礼。

可就是这样，崔瑜姐妹几个也收获了不少荷包。

大家从正堂回来，便凑在一起，将荷包打开来看，鼓鼓囊囊的大红织金荷包里，满装着制成各类吉祥花朵式样的金银锞子，不用拿戥子称，便可知道又齐齐涨了一圈身价。

正逢年节，连崔琬也难得的没有小气，姐妹们不约而同地抓了把银瓜子出来，叫膳房装几个攒盒拿来一起品尝。

慈宁宫里也是一式的吉祥和睦。

行完了礼，有体面的诰命夫人们都坐在正殿里陪着太后娘娘说话。

太后娘娘头戴十二龙九凤冠，身穿翟衣端坐上首，丝毫看不出是受到了贪墨案和流民案影响的样子，也没有提及选秀的事情。

反倒是说起了前线粮草吃紧的话题，内命妇们以贤太妃和庄太妃为首，纷纷表示愿意追随太后娘娘，捐出财帛以供大军所需，外命妇们也垂首附和。

太后娘娘甚觉欣慰，当即就夸赞了各位娘娘夫人们一番。

大家其乐融融地说了会儿话，直到接近午时才散。

出了宫门，沈氏和姜老夫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猜测，互相笑着道了别，连冯家太太面上也不见异样，稍稍停留，又跟太太们互道了几句吉祥话，便登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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