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送官
“这、这……”庄头父子脸上齐齐一僵。
庄头娘子再次掐紧了自己的手背，勉强笑道：“人心易变，奴婢也想不通他们怎么就能变得这么彻底呢，没准儿是看到京师繁华，就起了贼心呢。”
崔瑜将佃户名册掷到庄头娘子面前，冷冷看着她道：“三十七户佃农，一户变了，或许是他自己起了贪念，可这名册之上，家里有适龄的待嫁女儿的，统共就只有十四户，你要不要亲自数数——”
她指向一旁正压抑地低泣着的女孩子们，“这里有多少个被你们一家糟蹋的姑娘？你借着主家的名头，将这十四户人家诓骗了个遍，让你的儿子在太祖皇爷亲赐的庄子里行奸污之事，当真以为不会被送上断头台吗！”
庄头父子一口气没能提上来，竟然当场晕厥了过去。
庄头娘子没工夫去管这对没用的父子，连爬带滚地跪倒在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她一边自己抽着自己的巴掌，一边声泪俱下地哭求道，“奴婢猪油蒙了心，可也实在是出自一片为人妻，为人母的苦心，奴婢总不能、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家里绝了后吧！”
“求您看在奴婢和家里这口子的爹娘都曾誓死追随您和老侯爷的份儿上，就饶了奴婢全家这一次吧，奴婢、奴婢回头便让儿子风风光光地把她们迎进门，以后定然好好地养着她们。”
“我呸！”最先站起来的那个女孩子破口骂道，“谁要进你们家这腌臜地界。”
她也膝行到老夫人面前磕头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们家没人在您身前伺候过，可这庄子里的地，我们真的是年年好好耕种的，田租也按时交的！只求您、求您替我们主持公道！”
“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庄头娘子抬手便要去打她，宋妈妈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庄头娘子，“老夫人面前，也由得你放肆？”
“老夫人，您可千万别信了这丫头的鬼话！”庄头娘子挣扎道。
“她若真是什么贞洁烈女，怎么会因着一吊钱便跟着奴婢走了呢？还不是想攀公子们的高枝，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给公子们做妾，她也配？”
“你！”那女孩脸涨的通红，捂着肚子疼的说不出话来。
“难道她想进府做妾，便活该被你的儿子糟蹋吗？”崔瑜居高临下地看向庄头娘子。
“难道若有一日，食铺借着羊头蒙骗食客买了狗肉，辩到官府，错处竟会全在于食客贪了口腹之欲？”
“诓了便是诓了，骗了便是骗了，你若是有把握能靠着银子哄的这些佃户将女儿嫁与你儿子，大可以光明正大地上门提亲，又何需用这等肮脏手段诱骗他们？如今东窗事发，按我大雍律例，诱奸良家女子，当是个什么下场，需要我提醒你吗？”
“四姑娘！”庄头娘子不服气地哭道，“您或许不知道奴婢们的父辈当年随老侯爷上战场的功劳，可您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您难道非要看着忠仆绝后不成？”
“忠仆？”崔珍登时气笑了。
“你在我们家的庄子里做这种事情，还敢口出狂言，说自己是忠仆？借着我兄长们的名号帮你儿子诱奸良家女——”她指指那群埋首哭泣的女孩子们。
“好嘛，这么多号人呢，都赶上我屋子里伺候的丫环们的数量了，你们这是把自己当成了主子，选妾呢！你这样败坏我兄长们的名声、败坏我们崔家的名声，竟然还有脸以忠仆自居？！”
她端端正正地朝老夫人行礼道：“祖母，请您做主，将这家刁奴送官惩处。”
庄头儿子刚刚转醒，被她这一句话砸的立时又晕了过去。
“使不得啊！”庄头娘子急急道，“老夫人，奴婢就只这一个儿子，他还没有留后呢，求老夫人开恩，体会奴婢一片苦心啊！”
“你的一片苦心？”老夫人定定看向她，“难道这些受你诓骗的姑娘家，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她们就无父无母，她们的父母就没有爱子之心？”
庄头娘子脸色大变，“难道您便半点儿不念旧情，非要将奴婢一家送官吗？您就不怕这事情传出去，会连累了侯府的名声？”
“你威胁我？”老夫人轻轻呵笑了一声。
大太太却已然坐不住了，可不能因为这么几个佃户家的女儿，便将侯府的名声搭上，那也忒不值当了。
“母亲，这可使不得啊，好歹也是咱们府里经年的仆从了，大不了叫他们掏银子出来，多多补偿这些女孩子也就是了。”
“你住口！”老夫人已然对大太太耐心全无，只命芙蕖扶起她身前跪着的那个女孩子，问她：“要不要请郎中？”
那个女孩子抿唇摇了摇头，执拗道：“老夫人是肯为我们做主吗？”
庄头娘子闻言又呜呜哭求了起来，老夫人却不理她，反而对二太太道：“将他们们全家绑了，塞进车里，押去他们老子娘坟前磕个头，之后即刻将他们送官。”
“母亲！”大太太登时急的跟庄头娘子如出一辙，老夫人凉凉看向她，“怎么？你也想跟他们一家做个伴？”
大太太被她唬住，想起先前的事情还有证据被老夫人攥在手里，霎时又白了脸，坐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动了起来。
蒋氏想劝她，又没想好如何开口。
“大伯母，”崔瑜走上前附耳低声唤了声。
大太太没好气地看向她，都怪这死丫头多事，若不是她自以为是，非要逼迫那庄头承认了恶行，哪里会有这样的麻烦！
侯府的名声，那就等同于聿哥儿的名声，难道还不如这些丫头片子值钱不成？！
却听崔瑜道：“前朝时有一位胡大人，正是因为纵容家仆行凶之事败露，才被抄了家的，这庄头一家糟蹋了那么多良家女子，若是我们遮掩下来，难保哪日不会走露了风声，到时岂不是更麻烦？倒不如现在主动将他们送官，坐实了大公无私的美名。”
“当真？！”大太太侧首问。
崔瑜笃定地点了点头。
“母亲，先前都是媳妇想左了，还是您英明，这等刁奴，犯下恶行还敢威胁主子，正该趁早处置了！”大太太立即改变了口风。
老夫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庄头娘子已经被捆了个结实，她心知自己已然彻底没了指望，被推搡着往外走，还不忘对着那群垂首哭着的女孩子骂道：“一群贪慕虚荣的残花败柳，坐视你们男人落得此等下场，简直是毒妇，看日后哪家还敢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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