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安世耿
安世耿有钱，这是天下人所共知的一件事，但他财产的数目，却没人说得清。
“财神爷”的名号叫了八九年，可莫说是寻常百姓，就算是捕神等朝廷中人也不知他到底涉及了多少产业。
下至京中柴米，上至玉石珠宝，似乎都能从中寻到他的身影。汴梁城中的码头有六成的货物往来是挂在他名下，至于隐藏的还有多少，却从未有人探清。
再加上他和朝中大员那若有若无的关系，使得他的力量早已到达一种恐怖的程度。
曾有人说过，若是用货船来运载安世耿的家产，货船可以堆满整条汴河！
坐在安世耿宴客的大厅中，林轩打量着四周，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已经不足以形容所处环境的奢华。青花茶盏更是寻常可见。
其中宾客往来穿梭，不乏一些声名斐然之人。
“在你右手旁，那个朱衣的胖子是京中通衢镖局的掌柜。还有你背后的那三个人，是鸾凤楼的暗庄蔡氏三兄弟。”悄悄指着身边的人，徐峰给林轩介绍到。
微微抬眼瞥了瞥，收回目光，放下手中茶盏轻声说道：“看来，这天下人还是小瞧了这位安老爷。就看今天来的宾客，说他掌控了京中八成产业都不足为过。”
方才捕神三人来时，并未见到安世耿其人，而是自称安府大管家的一个壮汉迎接，那壮汉身高逾九尺，显然是个外家好手，初见倒是让几人颇为惊奇。
如今捕神上得二楼，可林轩二人却各以理由推辞，索性便留在了一楼大堂中。
“如今这些怕是他在城中的全部隐藏势力了吧，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暴露在世人面前，莫非是……”说着，徐峰看了看身旁淡然的林轩。
“若是一个人当真所图不轨，还敢把底牌全露出来，那就只有一种解释。”挑眉看着望向自己的徐峰，林轩悄然说道。
话止于此，二人也就不再把话挑明，各自看向感兴趣的事。
正看着，林轩忽见得正门处进来了三人。为首之人正是一把山羊胡子的诸葛正我。
身后则是跟着铁手与冷血，林轩颇感有趣，看三人样子，显然是是并未得到安世耿邀请函。
“看样子，等会是有好戏看了。”
“怎么了？”听到林轩声音的徐峰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也发现了诸葛正我三人。
“如今这诸葛神侯也带人来了，看来今晚这安府怕是没法平静了。”
而站在门口的三人，显然也是发现了看向他们的目光，却并不多做理会。
只是诸葛正我和铁手冲着林轩处点了点头，便直接沿着楼梯，上了二楼。而身旁的冷血却是自始至终没看二人一眼。
林轩不禁郁闷地说道：“我是不是真得罪过他？”
旁边的徐峰起身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我怎么知道，行了，赶紧上去吧，等会怕是要出事。”
说罢，当先向楼上走去。
桌旁的林轩也不禁摇了摇头，起身跟了上去。
……
还未上二楼，林轩便听得楼上传来一个略有些沙哑的笑声。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天大好笑的事情一般，难以克制自己的笑意。
上得二楼，就见诸葛正我身前，有一身着暗红色华袍的身影，在诸葛正我面前笑得前仰后合。
丝毫不在意旁边围观的众人。可身边人却无人敢露出丝毫鄙夷神色。
只听那人一边笑着，嘴里还断断续续地说着：“我第一眼看你就……”
“后来，再看你第二眼……”接着又伴随着一阵大笑声。至于他隐去的是什么话，没人想去探究。
笑着，忽然停顿。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寒着脸说道：“你是谁，我记得我的帖子好像没发给不认识的人。”
原来此人，就是那设宴的“财神爷”安世耿。
受得如此羞辱的诸葛正我却是神色不变，听安世耿如此发问，才拱手一礼。
微笑说道：“在下诸葛正我，确是不请自来之客……”
话音未落，便听得通传小厮高声说道：“王爷到。”
安世耿便也不再理诸葛正我，略带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后，便带着厅中之人去迎王爷。
林轩站在人后，也正想混入人流，却忽见远处闪过一道人影。那人怀中抱着匣子状物体，看神色倒是颇为惊慌。
像是在四处观察有无人注意到他，接着又一闪身，躲入了另一边的屏风后。
林轩却将他的容貌看了个清清楚楚，分明是不久前去送还铸币模板时见到的钱监郭灏郭大人。
他一介钱监监管，品级不过六品，又无实权，来这干什么。
林轩想着，索性也不再理会这安府等会可能发生的争执。悄悄和身旁的徐峰打了声招呼就隐没身形跟了上去。
闪至屏风后，却见不远处又是一道楼梯。怕打草惊蛇，林轩也就未从此处追去。
而是寻到一个无人的窗口，轻轻打开木格，见无人注意，立刻闪身遁出。
而一旁在安世耿手下掩护下，匆忙离开的郭灏此刻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他是神宗时期元丰二年进士，想当年也是意气风发，立志报国的年少志士。
在翰林院供职的第二年就被任命为钱监侍郎，可自此之后，仕途就像是陷入泥潭一般。
整整十二年，只是从侍郎升值监管使。一年俸禄不过千两，在这寸土寸金的汴梁城，根本难以立足。
可若只是拮据了些，那让家人省省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让他挣扎的说到底还是这个官位。
六品官说大不大，说小却也显然不小。但在这京城中，便是那些达官显贵的门人，供奉。也比他朝廷命官的地位高。可真叫他舍了这个受气官，他却也是不愿。
这十余年，他受尽了他人的嘲讽欺压，前些时日更是险些因为假币一案丢了脑袋。直到方才，他堂堂朝廷命官还需要对着安世耿一个商人卑躬屈膝。
昔日苦读圣贤书时积攒的书生意气早已不知抛到何处，现在的他只想潇洒的活着。
或许方才安世耿说得才对，这个世上，只要有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这般想着，他有紧了紧怀中抱着的匣子，这里面的东西或许就是他走向富贵的开始。
心中有鬼，自然万般忧虑。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大路，与旁边幽暗弥漫的小道。郭灏怔了怔，随后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小路，快步走了进去，就如同选择了自己以后的人生一般……
旁边院墙上伏着的林轩见他选择小路，便也悄然跟了上去。
循着郭灏的身形，林轩跟着他走过了数条街道，眼见离钱监越来越近。可这时，正拐进小巷的林轩忽听得有破空之声自前方传来。
千钧一发之际，林轩急缩身形，紧贴身后墙壁。同时右手甩出两根银针，向声响来处飞去。
电光火石之间，但见飞来的两把飞刀，紧贴林轩面门划过。“铛！铛！”两声过后，直接插入地面，可见出手之人功力颇为深厚。
而前方，却是传来两声重物落地之声。沉重的声音显然昭示了方才出手的暗器好手已难有生还机会。
接着，就见前方无尽的黑暗中骤然燃起了昏暗的灯火。接着火光，林轩看到了四散在他周围的黑衣杀手，以及为首的……矮子。
见是熟人，林轩也不禁笑道：“怎么，你还来？上次回去没被你主子收拾死，就还敢过来？”
却见对面的矮子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巾，遍布鞭痕的一张暗黄色脸上缀着两颗血红色的眼睛，正是上次刺杀不成的曲金。
那曲金听林轩如此嘲讽，低声冷笑道：“嘿嘿，上次我小看了你，确是我自作自受，不过今日，你就别想再那般轻松。”
林轩闻言，不由笑道：“哦？那敢问是你来呢，还是地上躺着的那两位再起来打过？又或是靠这些杂鱼？”
只见那曲金拍了拍手道：“哼，我自然早有准备，今天就让林捕头打个痛快！”
忽然，林轩骤闻一阵恶臭从曲金身后传来。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似是僵尸一般，从地上直接立了起来。像是脊椎无法弯曲，强行依靠脚的力量“站”在了林轩面前一般。
林轩的眼睛陡然睁大，相仿的体型，覆盖着冰霜却仍依稀可见的面孔，以及那身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别处的六扇门捕头服！
眼前之人，赫然是消失了仅仅一天的韩龙。但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恶臭味，倒像是已经死了半月一般。
看着瞳孔涣散的韩龙，林轩也放弃了唤醒他的打算。默默地从身上抽出了一把短匕，护在身前，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
只是杀手们却没看到，他眼中闪烁着的那不为人注意的光芒，嘴角的浅笑也被抬起的匕首尽数挡住。
而那曲金在唤出韩龙后，也立刻退到了远处，似是很畏惧被自己呼唤出的韩龙。
接着就听那曲金吹响了口哨，而本来站在原地的韩龙突然攻上前来，林轩则施展身法，挥舞起手中匕首。
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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