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问天下，谁能登仙醒梦
“心源清澈，一照万破。气战刚强，万感一息。以一心观万物……
“积阳成神，神中有形。形生于日，日生于月。积阴成形，形中有神……”
苏羽仙台晶莹，金色小人怀抱青莲, 唇齿轻启，诵念着《度人经》，气息越来越飘渺，似乎是在天地外传音。
这是灵宝天尊开创出来的秘经，在镇压尸祸、神祇念方面有奇效，类似于佛门的往生咒, 可以用在超度亡灵上面。
“这卷古经倒是有些用处。”苏羽感悟着经义伦音，心中泛起几缕涟漪。
他日灭杀敌手，挫骨扬灰后, 来一段《度人经》，彻底扫除残魂余念，很符合狠人一脉的作风。
此时玉壶内灵茶耗尽，只有杯盏中残留着一点茶香在空中凝聚不散，道韵氤氲，清风拂来，使人神清气爽。
盖九幽摩挲着碧玉盏，起身望向山外金阳，神色莫名，道：“气运之道，实在是让人感慨万分。”
“气运......”
老道士咀嚼着两个字，目光很复杂，有怅然若失, 也有路尽处的释然，长息道：“往来天地皆一梦, 问天下, 谁能登仙醒梦, 你不能，我不能，众生皆在一梦中。”
和盖九幽看到的不一样，他所感慨的是长生。
金乌东神，薄雾消散，观外的老松树舒展着枝叶，枯叶簌簌落下，几缕阳光透过缝隙，照入屋内，洒在苏羽的青丝上，折射出一片紫金光晕，朦胧而又梦幻。
苏羽长身而起，神色平静，将茶具收拢，道：“仙道缥缈，未可知之，古往今来无数人杰踏足此道，最终却埋骨于成仙路, 这是九天十地的悲哀。
“不过当今之世, 众生的确陷于一梦, 醒梦者有几人？又有几人知之。红尘渺渺, 仙道难入！”
“没想到二十岁的天骄也在感慨仙道。”病老人失笑，觉得这句话从苏羽口中说出很违和。
和他们两个快要枯朽的老木不同，对方才刚刚起步，一如晨曦之微光，却在这里感慨落幕黄昏的余晖。
“皇主高见！”
老道士也摇头，有些莞尔，他也看出了苏羽的骨龄，那股朝气蓬勃的气血之力做不得假，为他生平所见之最。
二十岁的斩道天骄，或许过几年便破入圣境，甚至有很大几率证道，这也是他选择入世的原因之一。
苏羽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他取出两卷经文，是雨蝶公主交给他，来自于晚年的恒宇大帝。
不同于其他法，此卷前述花鸟鱼虫，与世无争，那种心态但凡为人几乎都不可做到，而是只有心境感悟，没有道法、秘术。
这卷经文和他的道不符，对他无益，但是对于修行自然之道的修士却是无价之宝，能让大圣这要。
“前辈.......”
老圣人打断了苏羽的话语，态度很和煦，笑道：“皇主唤我青玄即可。”
“这是在下献上的第四份礼物。”
苏羽神色平静，将手中经文递了过去。
盖九幽也有一份，一位准帝在侧，虽然对方不在意，但是苏羽自然不会做下失礼之事。
青玄道人接过古经，表面上古井无波，心中却有些不平静，前三者是不死药液、帝经、秘术，这卷经文难道也是一部帝经。
当他接过经卷，仔细研读后，眼眶精芒流转，射出一缕缕太素仙光，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叹道：“这应该是人族大帝留下了一卷手札。”
“此经为恒宇大年晚年所留。”苏羽微微颔首，说出了经文的来由。
“等你有朝一日将要成圣时再来这里，取回这部古经，虽无具体法门，但仔细研读，却会大有稗益，可度你过关。”
片刻后，青玄道人浑身一颤，神色漠然，空洞的眼眸一闪，流转出点点银光，恐怖的圣道气息一闪而过，让人心悸不已。
片刻后，灰发老人长叹一声，神色忧愁，苦笑道：“千年修道，今朝顿悟，方知自己南辕北辙，径东而西，大谬如我，让人哂笑。”
“此时醒悟也不晚！”盖九幽翻阅着古经，神色略有所得，看了一眼青玄道人，道：“闻道当喜，何故惆怅！”
老道人哈哈一笑，一扫刚才的落寞，他看了一眼四周，眼中有怀念之色，他在这处道观生活了数千年，如今也到了分别的时候。
此时苏羽袖袍一展，祭出一株苍翠欲滴，缭绕混沌气的青莲，道：“不知玄老和秦门之间有何恩怨，今日在此一并了结了。我还能借来九黎图，足以覆灭秦门。”
盖九幽看了一眼混沌青莲，有些摇头，果然还是二十岁的年轻人，年少气盛，动辄便是灭人教派，和他当年有些相似。
“青帝兵！”
感受着帝气的厚重威压，青玄道人目光一凝，心中思绪纷呈，他没想到苏羽会持极道帝兵而来。
他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低语道：“多谢皇主好意了......”
“看来玄老有自己的考虑。”
听出了对方的难言之隐，苏羽收回了混沌青莲，权当无事发生。
看着老树古观，青玄道人目光飘浮，口中诵出大道伦音，为两位道友讲述他这一脉的故事。
“数十万年前，东荒有一个古世家蔡族，其势力媲美圣地，族内圣贤不绝，极其鼎盛，最后更是出了一位源天师，将那个家族带领到了巅峰。
“但是盛极而衰，源天师一脉晚年不详，蔡族那位大人物也无法避免，为了避免为祸众生，他走遍天下，在秦岭寻得一处龙穴，将家族从东荒迁徙到了中州，葬下了自身。
“然而依旧无法摆脱不详，他死后，蔡族便生出许多诡异的事情，那位源天师不时回归家族，掀起一阵阴风血雨，近乎灭绝了整个家族。
“之后更是引得青帝出手，一指平掉了蔡族，只留下了一点残余。
“可能是衰败到了极点，之后蔡家有出现了几位天骄人物，带领家族重新崛起，鉴于前辈祸事，这个小家族便化家为门派，隐居在秦岭之中，直到今日。”
说起自己家族的历史，这位老圣人神色略有变化，声音有些萧索，道：“我也是蔡族之人，不过并非主脉，和嫡系一脉有些矛盾，之后出走了，和他们再无关系。”
“有点像凡间爽文，可惜主角有些悲惨，修自然之道，这怎么爽的起来呢......”
想起大器晚成的李若愚，以及将来的张文昌，苏羽神念一动，便猜到了其中的恩怨情仇。
自然之道无法速成，这位青玄圣人年轻时或许并不出色，也属于大器晚成的那种。
可惜秦门拥有极道传承，圣人不绝，纵使他成为圣人王，也难以与之为敌，难怪原著中坐化前望北而叹。
青玄圣人态度很温和，对苏羽和煦地说道：“秦门和神州皇朝交好，他们也能借来极道帝兵，皇主好意老朽心领了，这些往事便到此为止吧。”
“秦门有大圣吗？”
苏羽眸子开阖间精光四射，像是两盏神灯，声音温润，但是眼底却杀意毕露，像是一轮黑月，吞噬着所有光明。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一千年五百年前我回去过一次，被一位圣人王拦下，不知现在怎么样了。”青玄圣人沉默片刻，给出了一个模拟两可的结果。
病老人摇了摇头，劝诫道：“皇主杀意太凛冽了，这颗古星的水很深，行事还是需要顾虑一二。”
“真有大圣！”听到盖九幽的提点，苏羽收回了自己的话语，有些无奈，暗自腹诽道：“原著中一个这个小的门派，居然也有大圣，看样子还是当世人。三代源天师找的那处龙穴果然不凡，辈泽子孙，后代愈发兴盛。”
这便是身处北斗的无奈，倘若是紫微星域，就算是当世大圣，他也丝毫无惧。
然而在葬帝星，大圣想要借来帝器太轻松了，原本的圣人战会随时升级成极道战，一击便能打沉中州，破坏力惊人。
见这位古帝传人露出无奈之色，青玄道人摇了摇头，心中也有些暖意，以他的阅历，自然能看出苏羽的心意。
这种赤子之心很少见，不愧是无始大帝的传人......
月灵公主并未加入此次谈话，她的修为尚低，还未踏入仙台秘境，不能听出圣人道音的脉络。
看着自家主君面对两尊古圣侃侃而谈的样子，银裙女子眼角带笑，心中很满足。
这一趟她收获极大，一宗九秘神术，还有两卷圣人经文。
欢欣之时，月灵公主想起混沌界的夏一琳，心中暗暗想道：“倘若不是大夏皇主转变态度，或许现在一切都会不同。”
“吱！”
枯木门响，道观闭合，一些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主人却要远去了。
注视着此地的一草一木，青玄道人神色感叹，破旧的道袍一挥，那颗中空的老松树中飞出一道青光，化为一方晶莹剔透的青铜小塔，落入了他手中。
看着老树上新抽出了绿色枝芽，老道人看了一眼苏羽，后者神色平静，目光清澈。
盖九幽摩挲着松树的遒劲树皮，悠悠道：“以树喻人，道友和古木都走上了新生之路，可喜可贺啊。”
“留下一篇经文，留待有缘人吧！”
青玄圣人微微颔首，屈指一点，便有一道光华落入松树上，道光流转，无数颗细小的字体烙印在虚空中，混沌气缭绕，韵律盎然。
紧接着老树摇曳，遮掩了四周的大道痕迹，原本一切异动消散，又回归了平静。
做完这一切后，老道人看了一眼远处的村落，大袖一挥，手中拂尘划开空间，破开了一条细微的裂缝，消失在了原地。
深山中，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正在砍柴，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破旧衣物的幼童，不过三四岁的样子。
女孩身材并不高大，但是一呼一吸之间却暗合天地运转周期，手中柴刀一划，很快便砍倒了一颗大树。
“姐姐还有多少柴要砍啊！”小女孩梳着羊尾辫，嘟囔道。
听到妹妹的催促，少女运转了两遍吐纳法，将自己从特殊状态中抽离开。
看着妹妹衣服上的破洞，她眼中有些刺痛，但是脸上却浮现出柔和的笑容，道：“囡囡乖，很快就砍完了，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咱们的钱也攒得差不多了。”
小女孩眼睛一亮，笑嘻嘻地说道：“姐姐要去修仙吗？隔壁那个流鼻涕的二狗子也去了，听说他偷了仙长养的鸡，被人家吊起来打，哭的可惨了。”
突然，说起家禽，女孩肚子开始叫了，她张着小嘴，喊道：“姐姐，我想吃肉了。”
少女有些沉默，她手中的钱要拿去买拜师礼，为了这个，他准备了太久了。
但是看着妹妹渴望的目光，她心中一叹，决定等会去偷仙长家的鸡，一顿打而已。
“囡囡，姐姐等会去给你买肉来。”
突然，一根雪白的拂尘破空而来，带着一缕缕绿霞，落在了两人身前......
俯瞰着下面的两个小孩，苏羽眸光绽放，眼中紫芒一闪，看出了其中的不凡。
“光明王体，不，不是光明体，这是......”
“光明本源，阴月本源，是传说中的青月仙体。”盖九幽眼角微抬，一眼便看出了小女孩身上的血脉之力。
苏羽想起了古籍上的记载，道：“青月仙体，荒古时期被恒宇大帝斩杀的那一位准帝？”
盖九幽点了点头，恒宇大帝成帝前和一位指掌神月之道的大敌绝杀，最终技高一筹，以本源帝火证得大道，成为一代大帝。
青月神体，这种神体生怀光明本源、阴月本源，很不凡，单一一种本源便能媲美王体，两种本源合一，这种体质可怕之处可想而知。
“没想到山野之地，虽然出现了以条神性血脉。”
苏羽有些失神，这一世的确是狠人一脉的福音，有很多神体、王体都隐没在凡间，汲汲于一生，未能绽放应有的光芒。
像地球的芸芸众生，不可能只有一个圣体，其余特殊体质都默默地消失在时间长河中，没有留下一点横击。
这个少女并未踏入修炼之道，神力不显，但是苏羽吞噬过光明王体的本源，对这种光明本源很熟悉，所以才能感应出对方体内的光明血脉。
看着两个朝道观跑去的孩子，青玄圣人目光深邃，看不出心中所想。
“玄老不收下他们吗？”苏羽轻声道。
老道人很淡然，眼中星云轮转，深邃无比，解释道：“他们和我无缘，并不适合我的道统，此番只是为了却尘缘。”
“这一世诸王并起，就算是青月神体也算不上什么，难以称雄。”
盖九幽有些感慨，他活了九千岁，不知道见过多少人杰。
神体、王体又如何，战体又如何，最终都成为了帝路上的一堆骨，有几人如中皇那般惊艳，走到最后的终究是少数。
这一世帝路的竞争太激烈了，狠人一脉珠玉在前，一位光明体实在算不上什么。
“走自然之道的修士都是这个样子吗？”苏羽失笑，觉得有些意思。
无缘，无缘你还给了人家修炼法门、道器，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嗡！”
他额骨迸发出一束晶莹的神念，刹那间便明悟了这两个孩子的前因后果。
俱为孤儿，大善！
“此女和我有缘！”苏羽轻笑，看中青月神体。
他平生最爱施与机缘，拯救孤苦伶仃姐妹这种事情，舍我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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