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书
“姐姐,我知你心疼银子,可灾民们食不果腹,实在可怜,我们身有余钱,便该帮帮他们啊。”
云渠脑中一片眩晕,半晌后才看清眼前景象。
城门外,一个衣裳华贵的貌美姑娘泫然欲泣,身后小厮们正站在摆满银两的桌案前,似乎要给后头衣衫褴褛的灾民们分发银子,却碍于云渠的阻拦不敢动作。
此时灾民们也愤怒地看着云渠,眼睛红得像要杀人一样。
“祝二姑娘菩萨心肠,祝大姑娘却正好相反,竟是个歹毒心肠!”
“同为姐妹,一个愿给我们银子买饭吃,一个却能眼睁睁看着我们饿死!”
忽视耳边骂声,云渠捂着心口,疼痛难忍,一股极大的、强烈的不甘之情充斥心口直至脑海。
她赶上了最时髦的穿书热潮。
前脚她还在塌方山路上救残疾小猫,后脚就被砸中,穿来了这里——她刚看过的一本圣母甜文。
女主祝念安为大胤朝太傅庶女,性格单纯,善名远播,后又与太子心意相通,成了太子妃甚至国母后都不忘行善,乃一代贤后。
而她穿的同名祝云渠是女主嫡姐,一个自私自利的草包美人,从来只是善良女主的衬托,还因嫉妒对方做下许多错事,最后声名狼藉不慎失身,废了与太子的婚约,成就女主登上高位。
云渠很喜欢慷慨善良的女主,过目不忘的她甚至将这本书看了不下三遍。
可如今梳理了原主往日记忆,却觉出些不对来。
“姐姐还是不愿么?”
面前祝念安眼神难过,“我们锦衣玉食,他们却面黄肌瘦,我们只需省出部分银钱,便可助他们度过灾年,姐姐你……你若心疼银钱,我将自己月例给你,只望你莫要拦我。”
她话音未落,已经饿了许久的灾民们生怕银钱被截,愤怒之下心态崩了。
方才骂得最狠的一个男人红着眼大喝一声,拿起桌上的剪刀就冲了过来。
“老子半个月都没吃上一顿饱饭,你敢挡路,老子先剁了你!”
几个眨眼间他就到了云渠跟前,抬手就要刺向她侧脸。
“姐姐——”
“大姑娘——”
云渠眉头一蹙,抬手牢牢制住他手腕,一个巧劲就卸了剪刀,随后一脚踹在他腰间,将他踢了出去。
男子惨叫一声,重重倒在地上,嘴里喷出一大口血。
可顷刻间,他踉跄站起身,竟又朝云渠踢来。
云渠反身一避,右腿迅速扫向他,与此同时拧着他手臂一转,男人被绊倒在地的同时,两条手臂同时脱臼,疼得他惨叫连连,甚至连腿都抬不起来,像案板上的鱼一样用身体蹦跳,滑稽十足。
“姐姐,你……”
祝念安语气不忍,看向云渠的眼里微有谴责:“姐姐自幼习武,身手不比常人,却也不可肆意妄为伤人啊。”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出乎她意料的,印象里跋扈的云渠竟满含歉意地对那男人道着不是,语气愧疚不已。
“我知你并非有意伤我,只是你忽然出手,我不得已才接招,未想竟伤了你。”云渠蹲下身,在男人惊恐的眼神下,温声开口,“对不住,我这就为你接上双臂。”
男人使劲摇头:“不……啊啊——”
又是两声惨叫传来,他额角渐渐渗出冷汗。
云渠语气满含愧意:“今日是我之过,稍后我多拿些银两给你,万望你好生修养。”
男人只能忍痛点头。
祝念安看傻了:“……”
她说的,都是她的词儿啊。
安顿好男人,云渠起身看向她,语气不虞道:“恰逢大旱,百姓为生计逃荒而来,如此可怜,我怎会无动于衷?在妹妹心里,我便是如此无情之人么?”
“当然不……”
“我拦你为百姓分发银两,非因你慷慨,只因你慷他人之慨。”云渠提醒她道。
圣母可不是这么办事的。
祝念安面色微变:“姐姐你误会了……”
“公中银两皆为母亲嫁妆所出,你仗着父亲给的对牌搬空公中,连句禀告都没有,叫母亲药钱难支,我如何能不心急阻拦?你忧心灾民食不果腹,便忍心母亲缠绵病榻无药可医么?”云渠叹了口气。
书中只说善良的女主搬空库房救灾民,却没说这钱是从哪来的,踩着原主母女二人才成就女主之善。
非她瞎了眼看错女主,只因黑心作者不做人。
但问题不大,女主或许是伪圣母,但她云渠是真圣母。
这女主她不想干,有的是人干。
现代做多了好事,总有人追着骂她伪善,如今穿来重善重义的古代,想来古人会理解她,也能消受她的善意。
云渠默默捂着心口,方才的痛意已经消失,但胸腔那股不甘郁气却久久不散。
那是原主的情绪,她不愿做踏脚石。
现在,她就是她。
“姐姐,我、我不是……”
面对众人复杂的目光,祝念安自责不已,无措道:“我不知母亲那里竟没了药,又忧心灾民们,一时急乱才——”
“不必多言。”云渠温声宽慰,“行善无可厚非,但必要记得慷自己之慨。”
看好了,姐姐只教这一次。
她瞥了祝念安一眼,拿下腰间玉佩递给小厮:“开我库房拿银子,去多买些粮食衣物,此后几日我会在此施粥。”
小厮忙应是,转身小跑回府。
余下人也在她的吩咐下将桌案上的银子都收了起来。
云渠转身面向灾民们,温声说道:“并非我小气不肯给诸位银钱,只是财帛动人心,难免会有见利心起之人浑水摸鱼,也恐借机哄抢,为了大家的利益不受损,只能严加防守,稍后我会在此施粥并分发衣物,诸位若需要尽可来此。”
得体的一番话叫祝念安脸色瞬间通红。
灾民们只想吃饱穿暖,没想那么多,可围观百姓们却眼睛雪亮。
不掌中馈的庶女,搬空父母不知情的公中银钱出来救灾民,还险些叫嫡母连药钱都支不出来……好好的善事做得怪异无比。
听着周围压低的议论声,祝念安心下羞愤的同时,也不由升起些怨怪与委屈。
她是真心想帮助灾民的,只是太过心急没有禀报父母,也没有顾虑到只分发银子的后果,更不是故意叫母亲无药可医,他们为何要这样说她?
好心办错事,便要将她全盘否定么?
眼见着人俱都奔着云渠而去,自己落单孤寂,她眼泪再忍不住,潸然落下,转身就小跑离开。
丫鬟们忙追着她而去。
小厮们还在忙活准备,云渠余光瞥见方才出手的男人走进林子,想了想,对丫鬟交代了一声,也悄悄跟去林子。
她脚步轻盈,一直走到林深处男人才察觉。
见她紧追不放,男人有些紧张:“你想干什么?”
云渠缓缓走近:“方才你说要剁了我,剪刀却只往我脸上使,是受人指使,要毁我脸么?”
“没、没有,祝姑娘误会了。”
云渠不赞同道:“生而为人,不可行鬼祟之举。”
见她还在走近,男人眼神一闪,挣扎半晌后,终于心一横,拔出腰间的刀就向她刺来。
“何苦来哉。”云渠轻叹口气。
见男人充耳不闻,她反手夺过刀,借力使力抹了他的脖子,干净又利落,快得不可思议。
男人至死都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并未怪你方才伤我,何苦拿命来还?”
云渠叹了口气,蹲下身为他合上眼睛,语气不忍:“你不愿留在艰苦世间,解脱了也好,下一世,莫要来这残酷世道了。”
说罢,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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