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锦瑟绣楼（一）
正说话间，就见同福来传话，说是侯府的李嬷嬷来了。
佳娘迎了出去：“嬷嬷新年好！”
李嬷嬷一脸喜色回礼道：“夫人新年好，我来给替我家夫人传话来了。”
“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夫人知道娘子未给绣楼取名字，便替夫人想了一名来。”
见佳娘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她也不卖关子，赶紧说了上来：“锦瑟绣楼。”
何为锦瑟，自是来源于李义山的那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可不知为何侯夫人会选这个名字。
佳娘看着李嬷嬷递给她的信纸，上面赫然是这四个字，簪花小楷看起来柔美清丽，穆若清风，一看就是出自大家闺秀的手笔。
“这是夫人亲笔所写？”佳娘惊喜道。
李嬷嬷眼底有一丝挣扎，却仍是点头道：“正是。”
主子事情，她不敢胡乱说。
佳娘忽得想到那名穿着松绿色素华罗衣裳的女子，她隐隐觉得这名字或许是她取得。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也许那位夫人就是为了一段已是沧海桑田的过往这才常伴青灯古佛吧。
“嬷嬷可知绣楼那间铺子曾经是做什么营生的吗？”
李嬷嬷不知她为何这般问，不过她似乎记得很多年前侯夫人带着她在那间铺子里见过贵人一面：“曾经是一间书画铺子。”
这与那日隔壁掌柜说的一致，难道那位夫人是书画铺子的东家吗。
佳娘面上依旧没有任何不妥：“不知夫人可说了何时开业？”
“就依着你说的十六吧，我家夫人那日也会来看看的。”李嬷嬷道。
“那自然好！”佳娘就盼着侯夫人来呢。
送走了李嬷嬷，佳娘又去找了刘木匠定制绣楼的匾额。
刘木匠挑了些极好的木材来，佳娘都摇了头，这些木材看着根本配不上她手里拿的这四个字。
“夫人若都是瞧不上，那唯有一处的木料您兴许能瞧上。”刘木匠也不恼，毕竟佳娘日常照顾他那么多生意，且今日佳娘来也不是故意找茬的。
佳娘有些歉意道：“真是抱歉了，不知你说的是哪里？”
刘木匠摆了摆手，他自是不会见怪：“就在前面街往左的巷子里，数过去第三家，黑色的大门，里面的胡大爷是老木匠，他那儿或许有好料子。”
佳娘顺着刘木匠说的位置，果然就看到了黑色大门的第三户人家。
同福小心上前叩门道：“可是胡木匠家？”
不一会儿大门打开，年过半百花白胡子的大爷走了出来，样子看着精神声音也清朗：“你们找胡木匠做什么？”
佳娘忙道：“我们想请胡木匠做一个店招。”
那大爷听罢才道：“我就是胡木匠，不过这大年下的，我不生意。”
佳娘想着十六要开业，有些着急：“小店十六开业怕是等不急，不知胡木匠您这里可有什么好料子，我可否买了找别人做？”
胡木匠见她是小娘子，说话也客气就不与她计较：“让别人糟蹋我的好料子，这买卖我可是从不做的。”
佳娘听罢当即道歉道：“真是对不住，不知道您老的规矩。只是小店真的十六就要开业，这事儿拖不得，我四处也寻不到好料子，若是您得空还请您帮着做呢，只有四个字。”
说罢见胡木匠脸上的怒气淡了几分，忙拿出信纸道：“就这四个字。”
胡木匠打眼看过去却是一滞，这字他五年前曾见过，他这一生做过许多匾额，也拓过名家的字，只是写这簪花小楷的人与和她一起的夫君皆是气度华贵，他自然就记住了。
“这字可是宣武大街一间书画斋东家写的？”胡木匠问道。
佳娘忙道：“正是，如今这间书画斋今后换成绣楼了。”
胡木匠接过她的信纸道：“那二位东家先前也是在我这儿做的匾额，既然是旧主顾，你便进来挑木料吧。”
佳娘一喜，竟不想还有这样的机缘。
胡木匠这里果然存许多好木料，皆是用油纸和蜜蜡小心保护着。
佳娘选了一匹铁力木，这木坚硬沉重，抗腐耐磨，虫蚁不食，故而俗称“铁木”，虽没有紫檀木贵重娘，但价格仍是不便宜。
胡木匠见他选了铁木笑笑道：“你们东家先前也选的是铁木。”
佳娘愣了愣，看来那女子虽是矜贵之人却是不浮华的性子：“先前书画斋的生意，东家都是仔细盯着的？”
按理说，那女子不像是做生意的样子。
“自然，他们夫妇二人就住在后面的院子里，不过后来那店好像易主了，再后来就关了门，我还以为他们不在南京做生意了，没想到还在呢。”胡木匠拿着料子就开始用锯刀打磨。
夫妇二人，佳娘愣了愣，那女子原来是有丈夫的，那为何是修行之人的打扮。
胡木匠见她站在一旁看着自己锯木头，摆了摆手道：“你回去吧，今日也做不完，五日后仍是这个时间你来取就是。”
佳娘忙回过神道：“不知您怎么收费，我今日先付定金如何？”
“一共十五两，你来取时再付。”胡木匠头也没抬道。
佳娘本想再问问，可又觉得窥探人隐私到底是不尊重这便告辞离去了。
回去的路上，佳娘心里默了默“锦瑟”二字，心里莫名的有股悲戚之感，不知道这位夫人与她的相公后来离开铺子又去了哪里，如何落得此情枉然的下场。
李娘子听闻她回来忙将煨了一下午的瑶柱鸽子汤送了来，她是过来人自然是知道佳娘已与陆南方有了夫妻之实，因此每日都换着花样给她做补品。
“多谢李娘子。”佳娘喝了口汤，浓郁滋味却清香扑鼻一点也不觉得腻人，想来李娘子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见她喝了一碗汤李娘子才笑道：“夫人如今正是要补的时候呢，二爷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平日里换着花样的给夫人补身子呢。”
佳娘倒是没想到陆南方竟这么仔细，如今闲下来才觉得这人一离去，自己竟然还有些想他，倒是不知道他可用了晚饭。
被佳娘惦记的陆南方黄昏时才出了应天府，如今正疾驰在池州地界，冯三倒还好，李清风本就像是瘦猴一样的体格这一日跟着颠簸倒是有些撑不住了。
陆南方回过头看了他二人一眼放缓了速度道：“前面十里就是官驿，再坚持一下。”
李清风这才觉得似乎看到了路的尽头，眼里重燃起一丝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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