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粮收几石（三）
眼见着一日比一日潮，柜子里的得亏放了炭火，不然定是要揪出水来的。彩月生了炭火，将她娘有些潮的衣裳拿出来烤。
“你不去夫人跟前伺候，你在这儿做什么？”李娘子见她笨拙的给自己烤衣裳眼里一片湿润。
彩月怕被骂忙看着她笑道：“我见娘的衣裳潮了，便给娘烤烤，家里这么多炭，娘多放些在柜里。”
李娘子先前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只放个几根木炭在柜里，后来发了水一忙起来便忘了这回事。
“知道了。我自己烤，你赶紧回去。”李娘子忙将她从条凳上提开。
彩月不起：“夫人现下在账房拔算盘，有常海在跟前伺候呢。”
李娘子一听便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又不上进，你在一旁学着打算盘以后也多一个立身之本呀！就知道瞎混，我真是被你气死了！”
彩月气鼓鼓地放在衣裳，她哪里是不上进，这些日子她已经很上进了。只是夫人和常海算着账拨算盘，她在一旁伺候显得自己很没用，就是一个奴婢，她不想去罢了。
见她是往账房跑，李娘子才放下心来，虽说是做奴婢，但也要做有用的奴婢，被主家器重，至少这日子还有些许奔头。
“你是不会享福的，彩月对你孝顺，你还不乐意。”王娘子取笑道。
李娘子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缝：“我晓得的。”
王娘子见四下无人，端着菜篓坐到条凳上，用手肘碰了碰李娘子道：“昨晚你也看到了吧？”
李娘子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只是她不比王娘子还有一个汉子在家撑着，她孤儿寡母的怎么敢放肆议论主家。
“看什么？我可什么都没看到，你别瞎胡说。”
王娘子一滞，她也不是坏心思，若是让她当月老，便点了二爷和大夫人结对。只是李娘子这般说她心里有些恼，便端着菜篓去了另一边摘菜。
李娘子也是知道王娘子这个人就是喜欢在人后说说是非，有时候她也会跟着说两句，只是今日她起的话头让人不敢接。
那日夜里她看得真切，二爷看着大夫人的眼神说不上清白，大夫人看着二爷也是温温柔柔的，不论如何二人之间定是与旁人不同的。
可这又能如何呢？乡下多的是嫂子死了丈夫又嫁给叔伯的，总归要活下去，要传宗接代不是？
若是二爷有朝一日真的和大夫人在一起了，她一个做下人的也只有尽心服侍的份，哪里敢多言。
彩月跑到门口发觉自己的衣衫鞋袜都被雨水淋湿了便蹲在门边上不进去，还是常海看到一角的衣衫道：可是彩月姑娘？”
佳娘这才转过身子看到彩月站在门口，一身的雨水如同落汤鸡般可怜。
“快进来，喝口热茶驱寒。”佳娘向她招招手。
彩月将衣角的水拧了拧这才走进来对佳娘福了福道：“大夫人。”
常海忙给她倒了一盏热茶道：“彩月姑娘可是在门口等许久了？”
彩月伸出小手仔细端着茶摇摇头道：“刚来。”
佳娘听得真切，也看见了彩月这般拘谨的模样，反观常海仍然在一旁看着账本，想来是没多想彩月的心思。
陆南方回来便见到三人安静在账房里各有其事的模样。
他抿起唇，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外面雨或是要大了，常海快回去吧。”
常海依言，放好了账本这才离去。
见彩月这厢听到人走，才抬起头眼神追到了门口，陆南方又道：“你去看看常海带伞了没有，若是没带便让李叔借把伞给他。”
彩月闻言忙跑了出去，这话其实也就彩月心直没有细想。
这些日子出门在外哪里有不带伞的，何况即使常海没有带伞李叔见了自然也会给他伞，何须劳神彩月去传话。
彩月追了出去，却见到常海将放在墙角的青伞撑起，青衣的少年打着青色的伞，在细密的雨帘中往前走着，他不知道后面有人目送着他，一次也没回头。
“常海。”彩月轻声唤道，她想让她路上慢行。
可她的声音太小了，陆家嬉笑怒骂毫无拘束的少女喊出了这此生最安静的声音。
淅淅沥沥的风雨声与婆娑作响的叶子将她的声音彻底淹没，常海没有听见，他心里默着早起时背的《资治通鉴》，哪里懂得世间的儿女情长。
佳娘见彩月出去才睨了陆南方一眼道：“你倒是欺负人老实。”
陆南方笑着坐在一旁理了理身上的直裰道：“此言差矣，我这是成人之美。”
窗外忽得一声闷雷响，风声嘶哑像是呜咽，雨眼见着大了些。
“我送你回去。”陆南方的声音传来，说的柔和却不容人拒绝。
彩月回来时已整理好了情绪，见陆南方在替佳娘撑伞忙道：“二爷给奴婢吧。”
陆南方眼神晦暗看不出情愫，顿了顿才将伞递给她：“仔细送你家夫人回去。”
彩月不做他想忙道：“奴婢自然小心。”
陆南方听罢拿着自己的伞，转身大步离去。
佳娘从彩月手中接过伞道：“我来吧。”
彩月还在长个子，如今虽齐了佳娘的肩但手举着打伞还是有些苛刻了。
“多谢夫人。”彩月知道佳娘是为她好，心里自然是感激。
夜里彩月伺候了佳娘梳洗正要走，佳娘却让她陪着自己坐在榻上。
“常海如今十五了，等过了两年去科考也不过十七八，那时你十三也是该定亲的时候。”佳娘思忖半晌才缓缓道。
彩月一听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夫人，奴婢错了。”
佳娘笑着将她扶起来道：“你哪里错了，这世间的情意本就最难说对错。我原先自以为你对他是兄妹之间的情谊。只是今日我看明白了，你可是对他有意。”
彩月听着佳娘娓娓道来，不觉竟流了泪。
“你放心，若是那时他对你有意，我便放了你的身契再请冰人来给你们做媒。”佳娘沉声道。
“夫人，您不罚我？”彩月惊愕道。
佳娘摇摇头道：“我为何罚你，你本就没有做错。只是我见常海对你像是无意，他如今满眼都是圣贤书，你不妨先守好自己的心等过两年再看，如何？”
彩月知道佳娘说的是对的，她虽跳脱但从小经历了生离死别也算是早慧，如何不知道常海对自己无意。
“夫人放心，奴婢晓得的。”彩月这算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佳娘想了想自己，她劝彩月守好自己的心，可她自己的心早已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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