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春意似海（三）

　　叶安和叶明回来时厨房的饭也做好了，本来心里想着见到陆南方还是有些别扭，可到底是这女婿越看越好，陆南方光风霁月温润如玉，言辞之间倒是让人不觉如沐春风，如此倒觉得上天安排，佳偶天成。

　　回去的路上佳娘仍旧坐在陆南方身旁看着他嘴角得意的笑打趣道：“你今日倒是会讨人欢心呢。”

　　“都是娘子教的好。”陆南方搂着她靠着自己道。

　　这路虽平坦，他还是怕马车颠簸因此倒是行的缓慢，今次回去南京不比去岁回门那次心里怕耽搁了时辰，佳娘看着身变男人清冷的下颌笑了笑：“自我到陆家起，一直是你照顾我多一些，我倒是欠你许多谢。”

　　“怎么这般说。”陆南方不解道。

　　佳娘笑道：“只是忽然这样想罢了。”

　　云山雾罩，山间依旧是芳菲不歇，绿荫红粉幽兰氤氲点缀其中，只是他的心里仍旧独爱那缕茉莉香，旁的都未曾注意。

　　一路缓行着倒是悠悠然，等回到了南京城里已经是酉时过了半，索性二人就找了间酒楼吃饭，小心扶着她下了马车。

　　如今二人已是夫妻自然不像往日那般小心翼翼，佳娘坦然将手放到他的手中便下了车。

　　“二位客官里面请。”店里的伙计热情招呼了二人，因着佳娘是女眷这便妥帖的安排了雅间去坐。

　　路过的一桌人竟然在说着锦瑟绣楼的事情，佳娘便放缓了步子听了一句。

　　“有侯府的庇护，若是你家曼姐儿能送进去将来说亲也能高人一等不是？”一旁的人添了杯酒道。

　　他对面的中年男子听了这话摆了摆手道：“那家绣楼倒是不好进，只收家世贫寒的孤女呢。”

　　“哎哟，那可是没办法。亏了你家曼姐儿喜爱刺绣，倒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佳娘听明白了他们的话，这才跟着陆南方上了前。

　　见她坐定了就一直沉思着，陆南方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等绣馆开了，你倒是能定下些名额和考核规矩，若是有真本领想跟着学的，只要通过了考核倒是也不拘身份。”

　　“可是......”佳娘并没有忘记初心，可也想着多教些手艺出去。

　　陆南方思忖片刻道：“其实也不是女子都擅长刺绣，譬如彩月若是她身世孤苦却学不会刺绣，你是收还是不收？”

　　“自然是收的，若是不刺绣便做其他的事也可。”

　　陆南方这才缓缓说道：“市井之中平民女子都想着学些手艺有个立身之本，比如你先前在扬州庄子就处置的不错，就地取材养蚕织布既能兼顾家里也能补贴家用，甚至养活全家也不成问题，这也算是女子的立身之本。”

　　佳娘听他这般说忙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些不善刺绣的女儿家，我可以将她们送到庄子上去学养蚕缫丝？”

　　陆南方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也不止是养蚕缫丝，有的女子擅长管账，有的女子擅长织布，还有的擅长厨艺。若是绣馆里不拘是只有刺绣这一本课，就像君子要学六艺，女子也能多学些旁的，由此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手艺，才不辜负给你宅子之人的心意。”

　　“你说的对，此事我仔细想想便告诉给侯夫人。”佳娘若有所思道：“若是她们学好了，将来出去或是自立门户或是婚嫁都能有个傍身的本领。”

　　“她们自然不能在绣馆里一辈子的，你还要想想年纪大了的女孩又该如何是好。”陆南方接着说道：“永平侯在军中任职，倒是有不少适合的儿郎，我看这些日子趁着绣馆还没有装潢好，你在家中多想想此事，有一个良善的机制保障着，今后做起事情来才能顺手。”

　　这几日见佳娘每日为绣馆的事情操心，他心里也为她想了许多，到底是身在其中当局者迷，又找不到人商量，如此他才将他所思所想都说了出来。

　　见佳娘仔细看着自己，陆南方忙问道：“可是我哪里没说对？”

　　“不是。”佳娘摇摇头道：“我没想到你竟然想到了这么多，多亏你的点拨，我这几日心里想着绣馆的事真是有些焦头烂额。”

　　“其实这些你自己也能想到，我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

　　佳娘见他笑着给自己舀了一碗汤，不自觉的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道：“你为何一开始就支持我出来做生意？”

　　陆南方见她问便低声答道：“女子又不比男子差，千百年来也有许多男子做不到的事情是女子做的，如今儒家都说存天理灭人欲，可我从小就觉得这话不妥，男子的欲倒是一点没灭，可因着这句话却害了不少女子不能洒脱一世，我母亲便是在后宅中蹉跎了岁月，我自然不愿意见你也如此。”

　　“你这话说得倒是有些惊世骇俗，不过我觉得颇有道理。”佳娘仔细思量着他说的话，先前从他看的书里，就能窥探他的一些想法，可是如今亲耳听到还是觉得有些震惊：“竟没想到说出这话的人还是锦衣卫。”

　　她这话说得极为小声，但陆南方还是听到了，假意叹了叹道：“我不偏颇你却偏颇起来，锦衣卫可没有鱼肉百姓，查的是贪官污吏，保的天子威仪，那些民之蛀虫是世人眼中的大老爷，而我们倒是成了世人口中的阎罗。”

　　佳娘想了想他说的不无道理，世人的认知大多都是跟随大流，有些事情过了耳朵却从不用心细细琢磨：“万事都有两面，也有青天大老爷，也不乏有阎罗。”

　　陆南方对她的话倒是赞同，也庆幸佳娘有自己的思想。

　　二人这般交了心倒是比先前那般儿女情长的感情更深刻了些，佳娘如今有些主意，每日倒是多留了时间在家中绣着一副绣屏。

　　她用着是刺绣中最难得的双面绣，用的是薄素纱，每一针每一线都极为小心，如此十日过后只将将绣了三分之一的位置。

　　“夫人这玉兰倒是绣得精致。”李娘子从门口进来就见背面整洁无暇，再到佳娘身边看前面竟然和后面是一模一样：“哎哟，竟然是双面绣。”

　　佳娘说着话手也没有停：“侯夫人帮衬了我许多，再过一月就要入夏了，这屏风送过去正正好呢。”

　　夏日时屋里子摆着屏风既能挡着些热，又能在用冰的时候抵些寒气，自然是消暑不可或缺的家具摆件。

　　“难怪这木头也是黄花梨呢。”虽说黄花梨不比紫檀，但也是现下佳娘能拿得出手最好的料子了，胡木匠的手巧四面的玉兰花雕刻的栩栩如生，也给她这副绣屏助力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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