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月波长（三）

　　夜月如银，照在还未盛开的梅枝上，仿若一树繁星。而少女的愁思在这萧萧北风里化作一声轻浅的叹息。

　　彩月看着天上的明月，她说不出什么诗词来，却只觉得这月看起来无比的孤寂寒冷。月下难免的又何止她一人，常海坐在天井的石阶上看着寒月似乎秦淮河夜里的婉转莺语又传到了自己的耳畔。

　　佳娘出门时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同以往的氛围，周围来往的人都朝着她看过来，眼里都是探究的意味，她联想到昨日回来时听到的话心里忽得凉了凉。

　　“夫人，可要走？”彩月见她站在轿凳上没有往上走忙问道。

　　她回过神这才坐进了马车，路过茶棚时小心将马车的窗帘抬了抬就见茶棚里的人也在看着她们的马车。

　　“你这个茶棚是什么搭的？”佳娘小声问道。

　　彩月倒是记得请，正是她娘给夫人炖琼花鸡汤的那日。

　　佳娘看着晃动的帘幔，思绪仿若如同此番起伏不定，那日早上出门时见过杜氏，想来此事与她或许脱不了干系。

　　只是眼下陆南方已经不在陆家住了，她二人过去就无实质的事情发生，如今更是再无半点接触，就算是找医女自证清白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佳娘心里想着这个最坏的打算，如此心也慢慢沉了下来。

　　可这一切还没有持续太久，不知是佳娘的运气好还是上苍保佑，孙贵妃生下皇子的消息举国上下都传了个遍。世人本就最喜讨论皇室秘辛，好奇紫薇皇城里住着的天潢贵胄是如何与民间不同的生活。

　　如今这股风又开始盛行，南京城大大小小的茶馆酒楼都能听到三两句所谓的秘辛。锦衣卫最近是忙得不可开交，勒令四城兵马司与各府县衙门的捕快将暗中散播皇室谣言之人悉数抓进大牢，如此好歹是制止了一阵风口。

　　如此风声鹤唳只因朝堂上翻云覆雨如今自然有了不小的震动。

　　皇子一出生就被宣德册封为太子，这是前所未有的隆恩。而胡皇后也在那日以自己久病之躯不堪为后为由请求皇上废后另立新后母仪天下。

　　皇上情深义重，当即驳回了皇后的请求，令太医院精心照料皇后的身子不得有误。

　　皇后仁德，不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是不能看着皇后一朝被废，这也是当初胡安的案子牵扯深远，还扯到汉王，但宣德却没有借机将皇后废掉的原因。

　　因为她的确是贤德之人，也做到了母仪天下。唯一的错就是他不喜欢罢了。

　　经此一事，民间自然是听到了些风声，一时竟有不知情的人都说孙贵妃是妖妃。如此谣言，孙继宗听到后当即下令锦衣卫务必将说这些捕风捉影之事的人全部抓进昭狱，找出背后主使。

　　如此以来每日出门在外的人倒是少了一些，一时间酒楼茶肆的生意倒是有了不小的影响。

　　苏清雪知道巷口的茶棚被四城兵马司的人收走后心里就憋了一口浊气，她哪里会怪兵马司，她只觉得是陆南方暗中拆的，如此就好像两人在博弈似的，反而生出一股好胜心来。

　　杜氏的事情算是给她办好了，佳娘早起就听到王婆子来传话说族长亲自带了族人在门口等着问她话。

　　佳娘心沉了沉，这事总是要了结的。

　　陆家的族长今年已七十，身子不好但在族中颇有声望，平日里虽然一切事务都是由族老代劳，但若是有重大的事情他还是会出面。

　　因此今日他出来亲自站在陆家门口，一旁便聚着黑压压的一片人，陆家族人能来的几乎都来了。

　　佳娘按着礼数福了福身道：“见过陆家族长，不知今日到此有何要事？”

　　族长听她这话便知道她这是与陆家划清了界限，颤颤巍巍指着佳娘骂道：“你这妇人，牙尖嘴利！我今日便和你好好理理你犯下的事！”

　　佳娘装作不经意的看着眼前的人，倒是没见杜氏，心里有些疑惑。

　　只听得族老在一旁说道：“你们家与我陆氏断绝关系之前，便还算是我陆家族人，我们今日来是问你自嫁进陆家后与陆维庶子陆南方苟合之事！”

　　李娘子听罢身子都快站不直了，这事怎得闹得人尽皆知了。

　　若说先前陆南方断绝关系是族老还不太明白，可后来听杜氏回禀她便都清楚了，都是这毒妇在背后挑唆，这才让他陆家的下辈不认祖归宗。

　　佳娘见他这般说思量片刻便道：“不知族长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毁我清白，意欲何为？”

　　族长四平八稳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道：“倒不是我污你的清白，只是我确有人证。”

　　只见人群中不知何时站了杜氏，她往地上一扯就见一个妇人垂着头立于人群之中。

　　这不是王娘子又是谁，佳娘眼神冷了冷道：“原来你说的人证是她。”

　　杜氏拉着王娘子就大步走了出来得意笑道：“你要不要听听你们家的下人是如何说的？”

　　王娘子艰难的抬起头愧疚的看着佳娘，她若不是没了办法真是不愿意站出来说这些。

　　李娘子啐道：“你这老货！夫人和二爷对你还不好吗？你今日却帮着外人出来污蔑主家，你可知道后果如何？”

　　背主的奴才，自然是留不得，若是轻一些就是打发牙子再发卖，若是重罚就算打死了也不会有人站出来说什么公道。

　　王娘子听她这般说便是泪流满面道：“夫人，奴婢也不想这样，实在是没有办法，奴婢的丈夫不中用，欠了外人钱，如今要被人剁了手脚......”

　　佳娘见她说的语焉不详，但到底还算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冷声道：“既然你是人证，那你便说你何时何地见到我做过不堪之事！”

　　佳娘之所以说得如此有底气是因为知道她从未见过自己和陆南方单独在一起过，而李娘子自然不会犯蠢讲出去。

　　王娘子自然是没见过，但她又不是瞎子岂见不到陆南方看着佳娘时眼里的不清白，还有佳娘上次生病，陆南方守了一夜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她正要开口时就见一群官差模样的人骑着马来，这阵仗看着骇人，众人忙四下退了退，待那群人走近才见皆是四城兵马司的人，现在挥着手慑令他们全部散去，否则按寻衅滋事全部带进大牢。

　　如今人群才散了大半，带头的人赫然是那夜带着陆南方去见萧庆昌的小旗，他如今知道了陆南方的身份，今日得了吩咐自然是不敢尽心。指了指坐在太师椅上稳如泰山的陆氏族长道：“你这老货看来是耳朵不好使，不如就跟我们走一趟，去大牢里通通耳！”

　　族老是见风使舵的性子，如今见事态如此哪里敢再留忙让人抬着太师椅就带着族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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