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是这个吗?
将近十年,今年是罗刹来的最早的一次,仿佛知道大云朝廷要舍弃燕临,趁着大雪来临前急着把这四万兵马腌了人肉过冬。
但他们不知道,今儿天一亮,军粮终于到了。
宋清和嚼着冷馒头,看着单子上还算丰盈的几个数字,本该欣慰的他依旧愁眉不展。
尧子烈也喟叹,“若是不打仗,这个数够撑过整个冬天,一开战就不好说了。”
“军备呢?”宋清和问。
尧子烈声音更低了,“有是有,但只有一万。”
“罗刹兵强马壮,这四年已经换了两批新武器,可咱们用的还是当年三皇子给的那批。”
他苦笑一声,“说句不好听的,三皇子尸骨都白了,若在天有灵看到咱们给罗刹送命,也不知会不会难过。”
宋清和的酒壶也见底了,只能强行咽下最后一口硬馒头,吃过谢晚意的白面馒头,才知这玩意多硌嗓子。
他拍了拍尧子烈肩膀,“罗刹换了几批兵器不也没能让咱们退过半步。”
“他们是人高马大,可俗话不也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年年都要打几场的,没什么。”
宋清和嗓子有些哑,灌了一口冷风更哑了,“打赢了能抢他们的葡萄酒、牛奶还有肉。”
“大云四境,也就咱们能抢到丰盛的战利品了。”
听他这一说,尧子烈眼里又有了光,“对啊!那牛奶鲜得很,抢过来给谢小姐也尝尝!”
宋清和下意识回头,远远看到小木屋一点光,再细看,园里的女人就着柴火的光还在忙。
给他们缝补盔甲。
往年一开战,这些女人不是被罗刹兵掳走,就是跳河自尽,要么就是被胡光那群人暗中弄死,分而食之。
方岭就是一片地狱荒瘠。
但今年不一样了,宋清和看着那点光,心里就热,头一次真切感觉到他们拿命守关口是有意义的。
不谈国之疆土,也不谈忠君为民,只为身后这一盏灯就够了。
风沙起,弯月被乌云掩盖,对面马蹄声哒哒。
贺刚带人冲在前头,握紧枪杆,两眼放光。
宋清和想把酒壶砸了,可又舍不得,万一这次没死,回来还想喝酒没酒壶怎么办?
算了。
他又别回腰间,看着尧子烈,“谢小姐身边的丫头漂亮?”
尧子烈浑身杀意都凝起来了,突然听他这么一问,顿时泄了气,“什、什么?”
宋清和翻身上马,笑睨着他,“别以为本将军不知道每次那个叫簪雪的丫头搬东西,你小子总是刚好在人家旁边能搭把手。”
“将军···”尧子烈脸红,“真的是刚好。”
厮杀声划破长夜,宋清和马鞭迎风扬起,“好好活着,回来给你娶媳妇!”
“打开了!”
园里不知谁弱弱说了声,妇孺们手里的针线不约而同一顿,有几个险些扎破手指。
小安奶奶年纪最大,唯有她手上的动作没停,“年年都有这么几天,有宋将军在,不会有事。”
“不用慌。”
“赶紧把这一批缝好,待会儿好给将士换。咱们针脚密实些,保护他们,也保护咱们自己。”
妇孺们定了定心,哪怕双手控制不住颤抖,也继续缝补。
小棉儿躲在母亲怀里玩线,低头发现筐子空了,脆生生道,“线线没了。”
芸香一看,眼前蓦地一黑。
“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待会儿换下来的铠甲拿什么补!”
眼看众人又要慌起来,房门一开,常嬷嬷用巾帕抱着几个首饰,“念右和小安腿脚快,去镇子上买。”
“临近的镇子都跑一趟,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两人也不犹豫,拿了首饰就走。
常嬷嬷又招手唤芸香,“我这里还有些,先拿去用。”
那是常嬷嬷平日背着人偷偷做小衣裳用的,也没多少。
芸香咬唇,“裴世子府上有针线。可惜一开战,黑甲兵把东谷围得水泄不通。”
谢晚意想到那日被谢瑶环下了药,迷迷糊糊看到的那个男人,心头没来由发紧。
但眼下针线要紧,她吩咐簪雪,“你去东谷找世子爷,实在不行买回来。把剩的钱都带上。”
“让念左陪你一块儿去,若是难缠,就快些回来。”
簪雪虽然害怕,但此刻也没退缩,“奴婢知道了。”
话音刚落,风渊湖边厮杀震天,兵刃相接的声音从未断过,听得人心惊胆战。
谢晚意双手覆在小腹上,好像这样就能帮宝宝堵住耳朵。
朝廷若不准开战,她们必死无疑。
也不知唐公子有没有打听到雁王的动静···
谢晚意想嘲讽自个儿,可惜实在笑不出来。
她揣着雁王的血脉在这里等死,而孩子的爹却不知和他的救命恩人在过什么快活日子!
屋里不冷,可谢晚意身上冷,打了个哆嗦,眼前桌子上又出现一张洒金笺,上头画着一种草药,有些面熟。
唐公子说,这东西只有燕临和罗刹交战地有。燕临贫瘠,常年寒风肆虐,环境湿冷,但又少雨水,土地干燥。
若这世上还有这东西,只能长在燕临。
可惜十年才能开花,开花后需风干保存,大云这些年药材商手里都未见品相好的一株。
能不能让朝廷支援燕临在此一举,且看天意吧。
谢晚意把那张图前后左后转着看了好几回,“嬷嬷,上次宋将军给的那东西,你帮我拿来。”
常嬷嬷皱眉,“您一闻那味儿就吐,我把它埋在地窖土里了。”
“您找那玩意儿干什么?前头还没打完,再说宋将军也不一定会受伤。”
常嬷嬷只知道那东西是药材,以为谢晚意想拿出来给将士们备着,又担心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呕起来。
谢晚意把图拿给她,“您瞧,是不是和将军给的那东西很像。”
“这还真有点像,五个花瓣,越到边儿上越尖锐。”
“您拿出来。神明说那个东西兴许能救燕临。”
常嬷嬷一听是神明的话,二话没说就下午挖,果然没一会儿,谢晚意就敏感闻到了一点味道,胃口又有想吐的兆头。
裴恒盯着玉佩,一直在等消息。
交战地凶险,这个时候让她过去找东西,随时可能没命。
他双手交叉坐在书案前,因太过用力而指节泛白,不过是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一来二去让他生出许久未有的焦虑。
但转念一想,约莫是他太想守着三皇兄的希望,而能否让皇帝改变主意在此一举。
焦虑在所难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裴恒徘徊片刻,正打算再写一张字条过去,玉佩蓦地一亮,光线消失后先是闻到一股难闻的怪味,而后桌子上多了个小臂般细长的盒子。
她问,您说的是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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