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山中的空气里，开始弥漫起尘土的腥味。

李孤芳还没回来。

他那么能抓兔子的一个人，这么久都还没回来。

怕不是……又扔下她一个人，走了吧？

秦惜好生失望，又有些害怕，退回到山洞中。

这时，远远地，听见有人声：“仔细搜！那女的身子弱，他们跑不远。”

“全都瞧仔细了。皇上有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晚要是找不到秦惜，所有人提头去见。”

“那边山洞好像有火光，过去看看。”

搜索的禁军，朝这边来了。

洞外，一道闪电。

秦惜叹气。

李孤芳一定又一次撇下她，一个人跑了。

上一次的事，还没来得及说清楚。

下次再见，不知他还有什么理由。

抓回去就抓回去吧，最多不过是被楚藏弓摁在床上一顿磋磨罢了。

她当年曾经跑过很多次了，每次被抓回来，都会被他说着狠话恐吓，最后呢，还不都是活下来了？

秦惜看着跳跃的篝火，听天由命。

可外面的人，却没有立刻冲进来，被人拦在了洞外。

“我等奉旨抓人，你是哪个，在此装神弄鬼，不要命了？”

秦惜还当是李孤芳回来了，心头一震，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却听外面那人，只低低说了一个字：“滚。”

独孤先生？

她记得这个声音，不愠不怒，不徐不疾，自带优雅的只骂一个字，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腔调。

独孤吾道说别的，她或许会听错，但这个字，她被优雅地骂了无数次，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记得。

秦惜蓦地扭头向外看去。

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立在洞门外，挡住了搜山的禁军。

“找死！”禁军统领将手一挥：“上！”

“秦惜闭眼。”独孤吾道对身后道。

秦惜立刻听话地把眼睛闭上了。

外面，并没有什么杀伐之声。

只有灵巧纤薄的冰刃，急速飞过，割破空气的凌厉之声。

冲上来的人陆续扑通扑通倒下。

一道惊悸的闪电划过夜空，紧接着炸雷响起。

秦惜打了个哆嗦，瑟缩着身子。

先生在杀人。

外面，滂沱大雨倾泻而下，掩盖了杀戮声。

再也听不到旁的了。

又过了一会儿，身后有人道：“好了，你可以睁眼了。”

秦惜小心翼翼睁开眼，不敢回头，“是……是先生吗？”

一只手掌，落在她头顶，那般温暖。

“过会儿，会有人来接你，跟他回去吧，不要再到处乱跑了。新的孤山盟，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你去了，只会更加艰难。”

他说完，便要走。

“先生！”秦惜突然转身，抓住他袍子的衣摆，话还没出口，已眼泪滂沱，跪在他的脚下。

离开孤山院，已近六年，她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李孤芳一次又一次弃她而去。

如今唯一能依赖的，就唯有这少时便无限敬畏，却素未谋面的先生。

“求先生告诉我，到底如何才能脱离苦海？浩京于我，已是炼狱，我无处可去，无家可归，我不想回去……！”

秦惜伏在他脚下痛哭，就像陷入黑暗中的人，好不容易见到了她的神明。

独孤吾道戴着面具而来，见她忽然这样，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弯腰将她扶起来，可伸到半路的手，又收了回来。

他重新站好，垂眸看着她：

“你这样信我？李孤芳说的没错，的确是我杀了孤山院的十七位先生。我才是孤山院最大的叛徒。”

他这一路，一直跟着他们，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

“先生必有苦衷，先生可以背叛孤山院，但先生绝对不会背叛北雍！父皇命我少时追随先生，必是识得先生本心。秦惜笃信父皇，便是笃信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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