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肆意妄为
下午两点，顾逢没来。
宋又有背着书包站在门口，门卫大叔一直在催促她进学校，准备上课。
宋又有一边看手表，一边敷衍保安大叔。
时针指向两点二十五分，顾逢还是没来，保安大叔拿着关门的遥控器说：“同学，快点儿进去上课了。”
宋又有急得在原地跺脚。
两点二十八分的时候，顾逢终于慢吞吞出现在学校门口。
宋又有拽着他就往外跑。
保安下意识追了上去：“诶，这都要上课了！你们跑哪儿去啊！”
顾逢虽然也懵，但脚下还是不忘跟着跑。
“宋又有，这都要上课了，你拉着跑哪儿去呢？”
宋又有紧紧抓着他的手，生怕保安追上来了，头也不敢回说：“说来话长，你先给我走！”
两个人上了公交车，宋又有把他们计划讲了一遍，他们准备在文化馆外面做一个简易的舞台，等到里面的表演结束，他们就出来的观众表演他们的节目。
顾逢用了两秒钟消化。
“所以，这就是你光明正大带着我逃课的理由啊？”
宋又有一愣：“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我们要表演啊大哥！把我辛辛苦苦排练的节目，表演给大家看啊！”
“无聊。”顾逢起身准备下车，宋又有连忙去抓她的手，但是没抓住：“顾逢！你给我回来！”
顾逢压根儿不搭理她。
“顾逢，你别这样。我们就差你了。”宋又有难得跟他说软话，但他根本不为所动，目不斜视盯着前方。
看都不看她一眼。
“前方即将到站……”
眼前着下一站就要到了。
宋又有心一横眼睛一闭，猛的望他身上一扑，顾逢没有抓扶手，身子往后一倒，下意识护她的后脑勺，搂着她的腰，跌坐在后面的老弱病残专座位。
车上的大爷阿姨齐齐向他们望去。
“宋又有！你给我下来！”顾逢的脖子涨得通红，一直红到耳根。
“不下来！”宋又有显然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将脸埋在他的肩上，死死搂着他的脖子。
只要她不看别人，别人就看不到她。
顾逢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将大拇指和食指抵在额头，挡住自己大半的脸。
宋又有小心翼翼睁开眼睛。
顾逢靠着窗户，沉着一张脸，欲言又止的俯视着她。
要是眼神能骂人的话，宋又有觉得她已经被顾逢骂死八百多次了。
“前方到站文化馆——”
宋又有猛然抬起头，“到了。”
“我不下了。”顾逢双手搭在前后的椅背，事不关己的转头望向窗外。
要是搁平时，他不下就不下了。
可现在，就是拖，宋又有也得给他拖下去。
宋又有心急如焚：“顾逢，你真的不跟我走？”
顾逢气定神闲的回过头：“不走。”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宋又有咬着嘴唇，不服气的瞪着她，他也不甘示弱，两个人谁也不让着谁。
宋又有深吸了口气，画风陡然一遍，娇声娇气问：“那你要怎么样才肯跟我下车嘛？”
顾逢：“……”
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委屈巴巴望着他。
豆大的眼泪悬在下睫毛，嘴唇微微收起，肉眼可见的可怜。
“起来。”顾逢不自然的移开目光，咽了咽喉结。
宋又有不为所动。
“你不起来我们怎么下车？”
宋又有一怔，同时公交车到站，车门一开，她拉起顾逢就是一阵疯跑。
顾逢本来还有些不情不愿，可是看着她飞扬的发尾和焦急期盼的侧脸，心情突然愉悦起来。
或许是吹来的风很温柔。
或许是照来的阳光正好。
或许是树叶吟诵的声音。
“宋又有，你这样慢，要跑到什么时候？”顾逢反牵着她的手，跑到她的前面。
宋又有有些跟不上，气喘吁吁撑着腰，“你先去吧，我等会儿来追你。”
在公交车上的近身搏斗，消耗她太多力气了。
顾逢回过神，“那我背你。”
“你？”宋又有心有余悸：“算了吧，咱们……”
话音未落，顾逢已经蹲下来了。
她将信将疑爬在他的背上，他双手搂住她的大腿，背着她跑了起来。
阳光照耀在少年冷峻的脸上，风声在她耳边呼啸而过。
顾逢的头发随风而起，唇角隐约可见的笑容写满妄为的肆意。她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肩膀。
在这个世界上，她果然还是最喜欢顾逢了。
无论何时都能在绝境里为她寻的生路，有他在的地方，天永远都塌不下来。
**
下午时分，天色骤然暗淡，阴云密布，暴雨将至。
宋又有穿着红色短裙和黑白相间的半膝袜，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拉紧领口：“里面的表演要是再不结束，我感觉都快要下雨了。”
魏欢闻声探出头：“管他的，听天由命吧。”
“魏欢，”林丽娟对这句话特别不满意：“咱们轰轰烈烈搞了一下午，又是租设备，又是逃课的，你现在跟我说听天由命？”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魏欢双手抱臂：“我拦得住？”
林丽娟嘴张了张，眼见着又要和他吵起来了，孙小佳连忙掰正林丽娟的脸，“别说话了，上唇彩了。”
林丽娟悻悻闭上了嘴。
“孙小佳，你夹板呢？”魏欢问：“给我用一下。”
“这呢。”孙小佳踢了一下旁边的化妆箱，“你干什么？”
他拿起箱子上的夹板，对着镜子夹起头发，然而效果并不理想，跟他所预想的非主流完全不同。
林丽娟忍不住怼他：“这都要下雨了，你夹头发有什么用？有这时间不如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他瞟过林丽娟：“你管我？”
沈娇轻声附和：“我觉得小娟说的对……”
话音未落，魏欢已经不耐烦打断：“你反正是要死的，那现在还活着干什么呢？”
沈娇：“……”
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被男生怼。
“魏欢，”林丽娟也不服气，被孙小佳摁住：“姐，上唇彩呢。”
魏欢夹了半天，都没有达到他想要的非主流效果。即将发脾气之际，顾逢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夹板：“蹲下。“
顾逢皱着眉头，隔空感受一下温度后，就用梳子替他夹了头发。
那几缕头发瞬间就立了起来。
众人都觉得神奇，纷纷围了过来。
“顾逢，你怎么什么都会？”
顾逢也很无奈，一看就会，他有什么办法？
“顾逢，那你帮我也弄一下。”
顾逢：“……”
顾逢拿着左手拿着夹板，右手拿着梳子，兜里还揣着一瓶啫喱，搭配着身上的衬衣马甲，瞬间有了小区门口理发师的神韵。
“顾逢，你要是哪天书读不下去了，我们一起去村口烫头。”魏欢说。
顾逢没搭理他，但是其他人一本正经讨论起来：“学手艺得趁早，顾逢这个年龄学理发晚了。”
“可是顾逢聪明，洗两年头就能出来了。”
顾逢拿给他们气笑了。
“来了，来了，里面要结束了。”宁初从文化馆里出来。
闻声，其他人也连忙准备起来，等观众散场出来，他们就开始跳。
宋又有准备好热场音乐后，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没有人给他们放音乐。
众人面面相觑。
魏欢说：“要不让保安大爷放？”
林丽娟回怼：“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要来砸场子是吧？”
魏欢：“我这正常表演，怎么就是砸场子了？”
“你在这儿门口表演，不就等于和里面的人一较高下，想打拒绝我们那个老师的脸吗？你觉得人家大爷知道了，还能让你在这儿表演？”
魏欢静静地看着她，突然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对，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
林丽娟没好气挥开他。
“行行行，别吵了。”散场的观众已经陆陆续续出来了，宁初迫切说：“咱们谁靠音响最近？负责放一下吧。”
“我来吧。”赵俊向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文化馆里面响起散场的音乐，外面也响起暖场的音乐，吸引了陆陆续续出来的观众目光。
就连街边的人也停驻下来，想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宋又有看着越来越多的观众，深吸了口气。
宁初示意大家上舞台了，赵俊准备换音乐的时候，身边突然多出来一只手，“我来吧。”
“杨茶？”赵俊有些诧异，“怎么是你？”
杨茶看着宁初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除了我，还能是谁，快上去吧，我来放。”
赵俊来不及深问，跟着跑上舞台。
其他人也很诧异，他怎么突然上来了？正当大家都盯着他的时候，一束光从屋顶照下来。
音乐随之响起，大家也来不及深究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完成演出才是最重要的。
暴风雨即将来临，天暗像是快要黑了一样，让在舞台那么光格外耀眼。
空旷的场地卷起大风，少年的衣角猎猎作响，少女的发尾随风飞扬。
音乐响起。充满力量感的舞台随之袭来。
从文化馆陆陆续续出来的人都被吸引了目光，门口昏昏欲睡的保安大爷也被音乐惊醒，茫然望着眼前拍照的人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馆里的人都出来了，杜雪佳跟着人群扒在二楼的露台上，远远就看见高挑出众的宋又有。她认识宋又有这么久，第一次见她穿裙子，勾勒出苗条的腰线和修长笔直双腿。
而宋又有不是主舞，他们的舞台solo居然给了一个微胖的女生。
那女生个子不高，脸圆圆的，在一众人里并不出彩，可是当她伴随着音乐跳起来的时候，灵活，动感，整张脸都洋溢着自信，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焦点。
短短十几秒钟的solo，让大家都记住了这个叫孙小佳的女孩。
她嗤之以鼻，跳得再好又怎么样？还不是没选上。
灯光一暗，孙小佳退下去，宁初和顾逢来到台下，念了一段RAP，顾逢带着宝蓝色发带，高挺的鼻梁着架着黑色的墨镜，不苟言笑的唇角让他看着特别酷。
少了平时的严谨，多了几分狂妄。
台下的女孩已经不知道他们在唱什么了，光是顾逢的脸和宁初的笑，已经让人发疯了。
“这几个人明年要不要去参加快乐男生啊？我给他们投票！”
“哪个学校这么多帅哥美女啊？我要去！”
台下尖叫声不断。
宋又有已经听不见了，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喘息出声。
歌声和舞台一结束，她就迫不及待摘下耳麦，而顾逢独自留在舞台，念了一段结束语，为这段表演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灯光暗下。
方才还流光四溢的舞台变得寂静无比，宋又有他们已经抱着设备，在顾逢的组织下溜走了，留下一众观众还在回味，以及一群被砸了场子的策划老师在四处搜索他们的身影。
豆大的雨点伴随着电闪雷鸣落下来。
在漫天的大雨里，他们在公交车上欢呼着，呐喊着，大家喋喋不休讨论着台下的观众和那些老师们看着他们的目光。
然后恣意大笑。
顾逢盯着宋又有滔滔不绝的笑脸，轻轻挑起唇角。宁初的靠在宋又有的椅背，认真盯着她含笑的眼睛说：“又有，谢谢你。”
宋又有一怔，虽然不知道他在感谢什么，但还是笑着回：“不客气。”
很多年后，宋又有每每回想起这一幕，都觉得不可思议。那时的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去挑战“权威”，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自信，要向所有否认他们的证明，他们并不差。
可这就是他们的十六岁。
没有任何东西能将他们击倒，没有任何东西能捆住他们的手脚，没有东西能将他们的自尊打碎，他们肆意妄为，他们志得意满，世界在他们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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