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武教师”与“扪猪棍”较量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秋收过后该种麦子了,黑蛋赶着两只山羊路过“大清先生”张至卿的地头儿,看到“大清先生”张至卿与他地边儿相邻姓吴的在吵嘴扯皮。
这个姓吴的名字叫吴可牛,比“大清先生”稍微年轻一些,是个半真半假的“武教师”。说他是真的吧,没听说过他打过擂台与人递过招儿什么的,也没见过他露过武教师应有的真功夫。说他是假的吧,平时他爱在村民面前哈哈吼吼耍几趟拳脚,赢来村民和小孩子们一阵儿喝彩。所以平时村民都尊称他为“武教师”,他也毫无愧色地承应下来了,常常与人说话必带“俺武教师”如何如何。其实他没教过一个徒弟,不过,有的村民对他还是很敬畏的。但也有不敬畏不服气他的,甚至还有膀大腰圆的小伙子要与他比试武功的。
本村里一个外号儿叫“扪猪棍”的愣头青,相来对“武教师”吴可牛不服气,在多嘴好事儿的几个村民戳弄下,一天就在一块儿耕耙得像松软的毯子一样的田地里拉开架势比试起来。
可别小看这个“扪猪棍”,他不但年轻少壮,而且一身棕色的肌肉,凡是村里谁家杀猪都请他去,是要他去对肥猪打闷棍的。他举起一根结实的粗棍,对着被捆绑着四条腿哇哇哇叫唤着的肥猪的耳根儿,“哈”地大叫一声一棍子扪下去,再大的肥猪也就立马晕了过去,屠宰手就可以稳稳当当地把刀子捅进肥猪的心脏。
当然,“扪猪棍”与“武教师”吴可牛的比试,是在村民们热切的目光中展开的,双方约定,为了公平起见,不准拿任何器械,毕竟吴可牛若是操起他那根闻名遐迩的扪猪棍,恐怕一棍子下去,“武教师”的脑袋真就难保无恙了。而吴可牛也深知,自己虽有一身蛮力,但在技巧与经验上,或许还略逊于这位看似文弱的“武教师”。
格斗的钟声在心中悄然敲响,吴可牛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他明白,正面硬碰硬绝非上策,于是,在格斗的初始阶段,他便有意引导“扪猪棍”步步紧逼,仿佛是在引诱对方进入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就在这时,吴可牛瞅准时机,突然使出了一个在乡间流传却鲜有人敢用的孬招儿——他身形一侧,借着“扪猪棍”冲势的力量,猛地飞起一脚,直击对方最为脆弱的裆部。
“扪猪棍”猝不及防,只觉一股剧痛袭来,整个人如同被抽离了筋骨,瞬间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几乎要昏厥过去,周围观战的村民们也是一片哗然,没想到吴可牛竟会使用如此出其不意的招数。尽管“扪猪棍”和几个心有不甘的村民私下里议论纷纷,但在这片没有裁判、没有规则的田间地头,胜负已分,任何抗议都显得苍白无力。
自那以后,“武教师”吴可牛的名声更加响亮,不仅因为他那深藏不露的武艺,更因为他那不拘一格的战斗智慧。村民们对吴可牛的敬畏之情油然而生,每当有人对“武教师”的权威产生质疑,总会有长者站出来,语重心长地说:“你看,‘扪猪棍’那般身手了得的小伙子,不也被咱们‘武教师’用智取胜了吗?你自问,能比‘扪猪棍’更强吗?”这番话,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让所有的挑战念头都烟消云散,吴可牛也因此成为了村中无可争议的守护者。
“武教师”吴可牛虽然是以种地为生的农民,但他的为人做派可不像憨厚的农民。在村里虽然谈不上财大气粗,也没有值得他炫耀的势力,但很多人都害怕他、不惹他,走路都躲着他,害怕万一与他产生过节,挨他“武教师”的拳脚。他在村里不讲理蛮横和护短是出了名的,虽然他不敢惹甄保长和汪财主家的人,也不敢惹“活菩萨”老郎中,但他对其他村民是不在乎的。
有一天,他的男孩儿与街对面的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儿打架,街对面的男孩儿家长没问谁对谁错首先训斥自己的孩子。可他倒好,上去紧紧抱着街对面的孩子,让他的孩子拿砖头向这个孩子的头上砸,结果把街对面的孩子砸的头破血流。不但如此,还威胁孩子的家长说:“要是不服气,我就连你们一块儿揍!”吓得孩子的家长不敢吱声。
有一天,他家里的鸡子夜里被黄鼠狼拉走了两只,他硬赖他的邻居偷了他的鸡子,仗着“武教师”的势头,硬是让邻居赔了他两只鸡。
还有一天,一个村民的牛没拴好跑到他的田里啃了一片儿庄稼,他就把这头牛牵到他的院子里拴在树上。牛的主家来要牛向他赔礼道歉并端来了一升粮食,意思是陪他的庄稼损失。但他无论如何就是不给人家的牛,并稀奇古怪地对牛的主家说道:“要想把牛牵走,你叫这头牛把吃俺的庄稼吐出来才行!”
牛的主人无奈请来了“活菩萨”老郎中。老郎中见到“武教师”毫不客气,说道:“你吴可牛是想闹笑话还是想出洋相?”
“武教师”尴尬地傻笑着,“俺不是不给他牛……是……是……”他到底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是啥?”老郎中瞪着他,“你耍得有点儿过分啦!”“活菩萨”撂给他一个大铜子儿,牛的主家才把牛牵了回去。
再说“大清先生”与“武教师”两人扯皮是为了争地边儿。“大清先生”说“武教师”侵占了自己不少田地,一亩田地就剩下这一窄溜儿了,气愤地说:“你的麦子咋就种到俺的地里了?”。
“武教师”说:“你的田地少了咋能怪俺?你应该怪土地爷!应该去找土地爷要田地!俺的麦种播到哪里哪里肯定是俺的田地。”
其实这种争地边儿的纠纷在农村也司空见惯,就像世界上两个邻国的国界,边界纠纷也很正常,但得尊重历史、尊重事实、得讲道理。不尊重历史、不尊重事实不讲道理,蛮横地侵占他国领土就是霸权和侵略。农民的地边儿纠纷虽然谈不上霸权和侵略,但要是侵占方蛮横无理也能引起公愤,也是够气人的。多数农民在地边上的吃亏占巧,也就是两块地挨着地边儿侵占个一尺半尺的,乡里乡亲的都不太好扒开面皮说事儿,平常都是不好意思地笑着不伤和气地说上一两句,点到为止,使占地边儿的农户意识到不再侵占也就罢了,很少有互相大吵大闹的。村里还没听说过一亩地竟然侵占了人家八分,这样的事情只有“武教师”吴可牛能做得出来。
滑稽的是“大清先生”一亩只剩下了两分地,但每年都得按一亩田地上交皇粮,这两分地打的粮食也就所剩无几了。
民国期间,每年年初衙门都会派人到村里核查农民的种植土地,无论是租赁地主的还是祖上留下的或是买来的土地,只要是你当下耕种的土地不管你种啥收啥,你就得按土地数量上交皇粮。衙门是不管你种得如何收获咋样,上缴皇粮是没有一点儿商量余地的。除非遇到旱灾、水灾和蝗灾年,衙门可以视情况宽免一些。民国与大清朝在收缴皇粮上没有两样儿,所不同的是收缴皇粮的说法儿理由不一样而已。老实巴结的农民都习惯了,都知道历朝历代上缴皇粮是违抗不得的王法,交给朝廷也是交,交给政府也是交,交给国家也是交,反正都得交,交给谁都一样,很少有农民抗粮不交的,除非你想蹲大牢或不想活了。离古寨葫芦庄四华里远的沙丘庄,有一年一个农民抗粮不交,被县衙来人五花大绑扔到了大牢里。这个农民在大牢里待了几个月,打伤看守监狱的越狱跑了出来,结果很快被抓到游街示众砍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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