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银圆为啥不要
大家说着笑着,马车在蜿蜒的山路上不停地奔驰着,车轮滚滚,扬起一阵阵尘土,伴随着马儿的喘息声和偶尔传来的鸟鸣,构成了一幅生动的旅途画卷。没多少时间,远处的古寨轮廓渐渐清晰,那是一座用青石砌成的古老防御工事,岁月在其上刻下了斑驳的痕迹,却也赋予了它一种不言而喻的庄严与神秘。马车在古寨的大门口缓缓停下,众人纷纷下车,活动着因长时间乘坐而略显僵硬的身体。马车夫简短地与寨中守卫交谈了几句后,便扬起鞭子,马车再次启动,顺着原路拐了个弯,很快便消失在尘土飞扬之中,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和渐渐远去的车轮滚动声。
一路上,这帮兄弟们的心里都像藏着一个巨大的闷葫芦,对魏家河所发生的一切充满了疑惑与不解。黑蛋在魏家庄上演的那一出出好戏,简直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既好奇又敬畏,好奇于黑蛋究竟是如何摆平那个看似精明强干的保长的,敬畏于黑蛋那看似随意却又总能化险为夷的手段。在马车上,尽管他们心中充满了无数个问号,但碍于马车夫的存在,谁也没有敢轻易开口询问黑蛋。毕竟,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不小心泄露了秘密,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可就得不偿失了。
“都快把俺憋死啦!”性格直爽的“闷雷”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烦躁,啪地一拳重重地打在了自己的左手掌上,声音响亮,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在魏家河那会儿,我想说话又不敢说,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惹恼了那位保长……黑哥这戏演得太神秘啦!我现在还云里雾里的呢!”
文山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是啊,不知黑蛋老弟还有这种招数。那个保长,我看他可不像是个糊涂蛋,怎么就被黑蛋给耍得团团转呢?又是摆酒宴又是拜师傅的,最后还送上衣服和银子,这一套下来,连我都有点儿摸不着北了……”
这时,“玉米缨”、“臭蒿”和“马后炮”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纷纷附和道:“我们也都很纳闷儿啊!黑哥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书呆子”这时缓缓开了口,他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子沉稳:“你们啊,以前都小看黑哥了吧?他虽然没读过书,但论起精明来,咱们这些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他做事情,向来都有自己的打算和一套方法……你们就别在这儿瞎琢磨了,黑哥这是给我们演了一台精彩绝伦的好戏,让我们不仅吃饱了喝足了,还坐着马车舒舒服服地回来了。”“书呆子”说完,咧开嘴笑了起来,眼神中满是对黑蛋的钦佩与赞赏。
众人听了“书呆子”的话,纷纷点头称是,心中的疑惑虽然没有完全解开,但至少明白了黑蛋此举的用意并非那么简单。他们开始想象着黑蛋究竟是如何在魏家庄周旋的,又是如何巧妙地利用保长的心理,达到自己的目的的。这些猜测与想象,让他们的心中充满了对黑蛋的敬畏与期待,同时也更加坚信,跟着黑蛋,总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与惊喜。
文山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诧异,他缓缓开口:“黑蛋在演戏这事儿,咱们几个兄弟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明摆着的事儿……不过,话说回来,那位保长对黑蛋老弟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他不仅对黑蛋老弟毕恭毕敬,还让自己的独苗儿子拜其为师,这其中的门道,我文山是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难道说,黑蛋老弟以前跟这位保长有过什么交情不成?”
黑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摆了摆手,粗犷的嗓音中带着几分自嘲:“俺咋会跟那些个龟孙儿有交情?俺一个土生土长的庄稼汉,哪有机会高攀他们?实话告诉你们吧,那是因为俺上次一不小心,一腿就把保长的宝贝儿子给打昏过去了。”
“打……打昏了?!我的天,你把人家儿子打成这样,他们没找你算账,反而还对你毕恭毕敬?”大伙儿一听,纷纷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黑蛋嘿嘿一笑,眼神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你们想啊,那个姓魏的保长,一门心思想让俺当他儿子的武教师,俺要是不露两手真功夫,他岂能轻易信服?这不,俺就顺水推舟,在那魏家河冒充了半天武教师,给他们来了个‘下马威’。嘿嘿,效果还不错,至少现在他们看俺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敬畏呢。”
说到这里,黑蛋忍不住放声大笑,那笑声爽朗而豪迈,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然而,就在这时,“马后炮”却噘着嘴,一脸不解地插话道:“他们给黑哥那么多银圆,黑哥咋就不拿呢?那可是十块大洋啊,够咱们兄弟几个吃喝好一阵子了呢!”
“哈哈,‘马后炮’,你这就不懂了!”一旁的“书呆子”故意卖了个关子,逗弄起“马后炮”来,“来来来,你猜猜看,黑哥为啥不拿那银子?”
“俺早就知道黑哥不会要那十块银圆!”“马后炮”是个直肠子,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这话一出,“闷雷”可就不乐意了,他瞪圆了眼睛,朝着“马后炮”呛声道:“你早就知道?你早多长时间就知道了?是去年你就知道了吧?还是说你未卜先知,能掐会算?”
大伙儿一听这话,都忍不住哄然大笑起来,连平日里最为沉稳的“书呆子”也笑得直不起腰来,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黑蛋渐渐收敛了笑容,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坚定:“其实,俺是觉得那个姓魏的保长,不是个善茬儿。他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俺不想跟这种人再有瓜葛。既然以后不打算再跟他打交道了,那为啥要拿他的银子?吃是要吃,穿是要穿,车马是要坐的,但这些都是俺凭本事挣来的,俺那一腿也不是白教的!至于那些不义之财,俺黑蛋是绝对不会要的。咱们兄弟几个,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也要活得堂堂正正,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大伙儿听了,都纷纷点头赞同。他们知道,黑蛋虽然外表粗犷,但内心却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这是他们这群兄弟最为敬佩的地方。在这个乱世之中,能够坚守本心,不为外物所动,实属难得。
“黑蛋老弟这样做是对的,像个正人君子!”文山夸赞道,“圣人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呀!咱兄弟们任何时候都要做君子不能做小人!”
接着文山嘲讽黑蛋道:“都知道老弟没念过一天书,但在与那个姓魏的说话有板儿有眼儿、文绉绉的,不了解你老弟的人还认为你是个武秀才哩!”
“书呆子”认真插话道:“没读过书的人不见得没文化没知识,黑哥的文化知识不是看书看出来的,是听书听出来的。”
这时黑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呆子’算是说对啦!一到农闲的时候你山哥在家里看书,俺就在喂牲口的草屋听肚里有墨水的人说书讲故事,东周列国呀,三侠五义呀,三国水浒呀……听书可比看书过瘾有味道!你山哥哪会知道听说书的乐趣儿?!俺说话办事儿的招数不是从眼睛学来的,都是从耳朵进来的。”
黑蛋说的不假,农闲在喂牲口的草屋听说书、听故事,听说古道今黑蛋是常客。
古寨葫芦庄就有那么几个人好像是义务启蒙老师一样。
一个是个穷文人姓姜,村民都半褒半贬地喊他“姜太公”,读书读多了竟忘记了娶老婆,六十多岁了还是个穷光棍儿,唯一的爱好就是在喂牛的脏兮兮的草屋为大家讲古书、说古道今。
另一个姓常,原本是一个性子耿直的小官吏,一时在官场忘记了“劝酒莫劝色、劝色遭祸灾”的古训。
一天看到顶头上司在青楼泡妓女泡得神魂颠倒,就一心好意奉劝了几句,无非是说些“好色伤身、色多损寿”之类的话,不料却被上司瞪着眼睛臭骂了一通,并一怒之下把他削官贬回老家为民。
村民背地里都叫他“常痛快”,他唯一的乐趣和享受,是常常在冬天面对围着火堆的农夫发泄牢骚,无所顾忌地对官府、官场的黑暗、腐败嬉笑怒骂,落得嘴上痛快。
再一个就是姓张外号叫“大清先生”的,他比前两位多了一把坠子大弦,拉起大弦唱的比说的都好听,不过他不常在村里,一年有大半年在江湖上说书卖唱赚银子。
这时“马后炮”立即接话道:“俺早就知道黑哥的招数不是从眼睛学来的,都是从耳朵进来的!”
“为啥不是从眼睛学来的?”黑蛋故意逗“马后炮”。
“马后炮”笑道:“你一个字儿都不认得,睁眼瞎子没法儿学呀!”
大伙听了都哄然大笑起来……黑蛋咧嘴笑着指着“马后炮”:“你老弟和哥一个样儿!都是睁眼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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