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不速之客（1）

崔嬷嬷没有在小轩里呆很久，玉瑶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翠竹在床榻一侧给青菀擦汗。她眉头微蹙，不过念在翠竹叫来了刘太医，便也没多说什么，端着热水匆匆的走了过去，站在刘太医的面前，急道：“刘太医，热水来了。”

“摁住你家姑娘，我要把这小腿上的腐肉割下来。”

玉瑶用力点了点头，坐在了床榻边上，双手紧紧的摁住了青菀的双手，眼眶微红，看着她，轻声道：“公主，你忍着，很快，很快就没事的。”

刘太医拿刀子割腐肉的时候，玉瑶一眼都没敢看，身下的青菀竟也是一动未动，只是紧紧的蹙起了秀眉，面上的表情极其的痛苦。等到刘太医将她腿上的腐肉割净，敷上药，包扎好了之后，又给青菀诊了脉，最后收拾了东西，道：“翠竹姑娘随我去太医院抓药，这内服外敷的药都给你们配齐了，内服的一日三次给你家煮给姑娘喝，外敷一日换一次即可，多休养几日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切记这小腿上的伤口万不能碰水。”

“好好，那麻烦翠竹姑娘了。”玉瑶连连点头，双手紧紧的捏着翠竹的手，面上全是感激之情。

“玉瑶姐姐，你就好好守着姑娘，我去去就来。”翠竹说着，便随着刘太医一道离开了。

玉瑶慢慢的走回了床榻边上，伸手紧紧的捏住了青菀的纤细的手，哽咽着道：“公主，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第二日，这位居钟粹宫霁月殿的贤妃娘娘便称病，召见了刘太医诊治。坐在清音阁内的崔嬷嬷听闻这事，便心知昨晚的事情，翠竹说的话，统统都是真的。她的面上不由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没想到这冷宫之中还能出个贵人。心里想着，便起身去了小厨房，拿了些新鲜干净的食材，让翠竹把最肥的鸡炖了，熬了点小米粥，让她送去。

那日之后，玉瑶和青菀便过了几天的好日子，翠竹天天在小轩内，帮着玉瑶做这个做那个，崔嬷嬷偶尔便会过来看一看，期间青菀总是迷迷糊糊的，偶尔会睁开双目，但很快又会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大约是自己不愿意醒来，不愿醒来面对现状。中间刘太医来过两回，开了些补身子的药方给翠竹，之后便没再来了。

约莫一月之后，青菀的身子逐渐好转，这一日她难得的神智清楚，靠坐在床榻之上，视线落在门边上，看到翠竹的时候，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却也没多说什么，一直到玉瑶回来，将翠竹打发出去之后，她才伸手拉过了玉瑶的手，问道：“那婢女是谁？”

“公主，多亏了她，是她找来了太医，不然……不然公主您恐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她如是一说，青菀的眉便蹙了更紧了些，虽说她是外邦人，但是她也清楚冷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被废的妃嫔，进了冷宫，生死都是听天命的事。再者说了，她可是罪妃，怎么可能会有人冒死给她请来太医。

捏着玉瑶的手微微紧了紧，低声道：“叫她以后别来了，这后宫之中的人，无论是妃嫔，还是奴才，若是你身上没有半分利益可图，是不会轻易帮你的，我不信雪中送炭的事，更何况是给我这个再无利可图的人，更是不会。”

“可是公主，我见翠竹是真心的……”

“当初在我身边的奴才，有几个不像是真心的？可是当前皇后要谋害我的时候，哪个又是不站出来指证我的？玉瑶，在这里，我只信你一个。”她抬眸坚定的看了玉瑶一眼，片刻之后，就摆摆手，道：“我累了。”语落，便又倒了下去，闭上了双目。为了玉瑶，她是不能死的，可是她也不想活着，那么便只能做个活死人。

此后的日子里，青菀一直躺在床上，除了吃饭，便一直躺在床上睡觉，玉瑶想拉着她出去走走，可是她总说累，玉瑶便只能坐在床榻边上，看着熟睡的青菀偷偷的抹眼泪。虽说玉瑶听了青菀的话，打发了翠竹，可是翠竹每天都要来一趟，只站在门外面，往里张望一眼，把一些好的食材递给玉瑶也就回去了。

日子这样日复一日的过去，很快便到了仁武元年十一月二十日，天气日渐寒冷，好在从怡心殿出来的时候，玉瑶拿了好几件厚实的衣服，在加上翠竹送了厚实的棉被和银丝碳，小轩的面积不大，因此烧个炭盆也是暖烘烘的。

这天夜里，殿外的风呼呼的刮着，这屋子本就老旧，那风稍稍刮的猛烈一些，这屋子就会咯吱作响，似乎下一秒，这屋子就会被吹倒了一般。小轩的门在她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坏的，前些天天气还不是太冷的时候，玉瑶从别的已经坍塌的宫殿里，拖了两块如殿门那般高的木板，白天的时候只拦着一块，晚上便将两块木板将大门口堵着死死的，不让那寒气透进来。可是这小轩年久失修，只要一刮风，那丝丝的寒意，便会从西面八方袭来。

青菀躺在床上，身上压着厚厚的两床被子，风才刚刚停下，忽又大作了起来，青菀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这一清醒，全身上下在一瞬间就冷的透彻，这下便怎么都睡不着了。她转了个身子，瞥见玉瑶坐在床榻边上，衣着单薄，缩着身子瑟瑟发抖，边上的炭盆内明明灭灭的冒着些红色的光，已经无了一丝暖意。

她缓缓的伸出手，搭在了玉瑶的肩头身上，玉瑶感受到肩头的重量，猛地转头，看到青菀清明的眸子，心头一阵欣喜，道：“公主，你醒了？是不是冷？我再去取些碳来。”

她正想起来，青菀顺势拉住了她的手腕，摇了摇头，坐起了身子，掀开了被子，道：“你进被窝里来，我们聊聊天。”玉瑶想了想，犹豫了片刻，脱去了鞋子坐了进去。

“玉瑶，这些天，我总在做一个梦，梦见父王母妃还有他驾着云朵而来，周身散发着金光，面上带着笑容看着我。”青菀说着，身子颤动了一下，不由的往玉瑶身上靠了靠，侧头看着玉瑶嫩白的小脸，伸手在她的面颊上轻轻抚了抚，叹道：“玉瑶，你是个聪明人，我活不久，崔嬷嬷和那翠竹能对我如此，说明我还有一丝用处，你便利用我出宫去吧。”

“公主！玉瑶不会走，也不会利用公主您，奴婢要一辈子陪着你，不管在哪里。”玉瑶一把紧紧的抱住了青菀的身子，语气里带着哭腔道：“奴婢打小就跟着公主，公主就像是我的亲人一般，就算是死了，我也要跟着公主。”

话音刚落，青菀还未来得及说话，殿门口便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一阵风呼啸的刮进了殿内，驱散了殿内仅存的温度。从殿门口突然闪进了一个身影，片刻自后殿内便烛火通明，坐在床上的两人视线紧紧的盯着外面，心口噗噗直跳。青菀捏着玉瑶的胳膊，眉头深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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