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再见，我的乔二少
我整个人清醒过来，视野当中的红色也逐渐褪去了。在我的眼前乔慕安带着浑身鲜血倒在地上，看上去眼看就要不行了。
我的记忆产生了短暂的断层。一时之间我不明白一切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空气之中，熊猫血鲜甜的味道不断刺激着我的嗅觉神经。在内心深处某个角落，我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抱怨着：乔慕安身体里的鲜血就这样哗哗的流掉，真是暴殄天物。
可是我怎么能这么想呢？现在在我面前不断流失生命的人可是我的朋友！
这一刻，我被自己冷漠的想法给吓到了。
我忽然发现：很多时候，我自己的思维方式其实和我杀死的怪物们并没有两样。
身体里的能量仍然狂暴的四处乱窜。但因为最暴虐、最按耐不住的那一股能量，已经在对乔慕安的攻击之中发泄了出去的缘故，我现在的状况倒是变得好了许多。
当然了，我的身体仍然疼痛，此刻体内的能量平衡状态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随时随地都可能被打破。
当务之急，是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然后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闭关修炼。
但眼下的情况显然是不允许的。
在乔慕安被我击中的那一瞬间，沈如初和张斌两个人就已经停下了战斗。
我看着他们两个分布的位置，逐渐将当时的场景还原了出来。
恐怕是张斌打着打着动起了歪脑筋，想要来一个擒贼先擒王，因为看出了沈如初在战斗之中处处都在尽力避免干扰到我，所以才反而对我出手，想要借此来给予沈如初一次沉重的打击。
不过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多行不义必自毙嘛。
很显然，张斌没想到我当时正是力量暴走所以急需一个出口，一不小心就自己撞到枪口上来了。
我反正是不知道张斌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实力。但是我自己掂量了一下：就我刚才挥出去的那一招啊，就算是沈如初正面接下来，估计也觉得够呛。
而乔慕安显然也是看出了张斌绝对不可能安然无恙地扛下我这一击，所以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冲了上来将张斌推开，自己却因为来不及闪躲，白白成为了牺牲品。
所以我才说乔慕安和张斌这两个人的关系真是让人看不懂。我想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真的已经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了。至少，对乔慕安来说张斌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兄弟也好，战友也好，甚至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就算是组的CP也好——总之，即便张斌为了特案办的权力狠狠背叛了他，乔慕安在生死一线的时刻，有人就能够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
何苦呢？
我看着乔慕安在地上缓缓流血的样子，心里顿时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你不是修炼者吗？身上难道没有什么疗伤的圣药？”房间里的范围实在太过宁静沉重，我忍不住还是先开口了。
沈如初弯下腰，伸手想要检查一下乔慕安的情况。
我觉得他大概也看出来了：乔慕安现在看上去简直像是故意在等死一样。他的身体里没有能量流动的迹象，最关键的是双眼之中有完全没有求生或者挣扎的模样。
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盯着我，一副随时随地都可以了无牵挂撒手人寰的样子，简直看得我心惊胆战。
我皱着眉头问他：“你干什么？怎么没有反应？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他不是听不懂你说的话。”沈如初代替乔慕安答道，“而是力不从心。”
“力不从心？”
沈如初叹了一口气，难得地露出一些低落的神情来：“你没有发现吗？他浑身的修为已经被人给毁了。如果不是身体素质还在，你刚才那一爪子下去，他当场就能毙命。”
修为被毁了？
我大惊，仔细向着乔慕安看去。
沈如初说的果然没错。乔慕安的身体里没有半点能量的痕迹，就连最重要的腹部丹田，也透出一股死气沉沉的冰冷感来。
是谁下手那么狠？
我将视线往一旁扫了扫，心中立刻有了定论。
是张斌么？
下狠手的人、不顾过去情谊的人——是张斌吧。
真是讽刺。
我的视线停留在了张斌的脸上：难怪他的表情看上去那么难看呢，这其中，恐怕难过还没有内疚和自责多。
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冷冷看了张斌一眼，站在沈如初边上，一句话都不说。
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按理来说，现在我和沈如初应该光明正大地从门口走出去。
但一来我们两个现在这种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的状况实在不适合见人，二来张斌还在这里，所以，我们双方人马就这么隔着奄奄一息的乔慕安僵持起来。
我身体里的能量仍旧不稳定。所以见这两人都没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意思，我便索性啪嗒一下坐了下来，进入浅层冥想的状态，分神去压制身体里始终有着暴走趋势的新能量。
躺在地上的乔慕安咳嗽了几声，鲜血从嘴巴里涌出来：“顾小姐，你就这么开始修炼了？剧情接得不太对啊。”
我睁开眼，看着他说道：“你有什么要说的，也不应该对我说。乔慕安，如果我在这时候说出什么虚假的好话，那才是不负责任的。”
“顾小姐，你把我想成什么样子了？”乔慕安苦笑一声，气若游丝地道，“何况，如果我让你现在吻我一下，你会吻么？”
我眼神灼灼地看着他，认真回答：“不会。”
“那就是了。”乔慕安露出苍白的笑容，“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顾小姐啊。”
怎样的？
眼看着他就要死了，也不肯松口的我吗？
我勾起嘴角，将满心的难受抑郁化作一声轻笑：“你这个家伙的品味，可真是奇怪。虽然不能吻你抱你，但是其他你有什么要求，我会尽力做到。”
“那么，就请顾小姐你们放过斌子吧。”乔慕安看着我，眼底逐渐浮现出回光返照的光芒来。
我倒是没有想到，他都已经这样了，还记得为张斌求情。
我叹了一口气，说：“我不能承诺你放过他。最多，我只能给你一句泾渭分明。”
“好。”乔慕安喘了一口气，胸口破开的地方便咕嘟嘟地泛起了泡泡，血水弥漫的样子特别触目惊心。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问道：“你要死了，是么？”
乔慕安吃力地挪动了一下脑袋：“是啊，快死了。”
张斌捏紧了拳头，看看我，然后将视线落在乔慕安身上，最后弯下腰去：“我带你走。我知道哪里能救你。”
“我可不想要变成僵尸。”乔慕安冷冷地抬起眼，即使行将就木，军人的冷厉气质也仍旧镇住了张斌。
他弯腰的动作就这样做到一半停止下来，脸上的表情格外尴尬。
乔慕安咳嗽了两声，说：“斌子，我知道你那么多年心里有气。特案办的工作，本来就是吃力不讨好。这个年代，修炼者要谋生、又要保持本心，实在太难。”
张斌张开嘴，看眼神和表情，似乎是想要让乔慕安别再说了。
但他最终还是将所有的话都憋了回去，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乔慕安的双眼放空，恍惚地盯着天花板：“你跟了我那么多年，却什么功勋都没有混到。换我是你，也会有怨言。如果从今往后，你想要让特案办名满天下，其实，我是会支持你的。你大概不知道。过了今年年关，我本来，就是准备退下来了的。”
张斌听到这里，瞳孔一下子收缩了起来。
多讽刺啊。
我听着乔慕安平静的话，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如果张斌能够再忍耐一点时间，如果他不是被自己的野心蒙住了双眼，那么，这一切说不定会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乔慕安顿了一顿。有一瞬间，我以为他连遗言都没办法说完，会就这么死过去。
然而乔慕安还是缓了过来。他接着说：“斌子，还有顾小姐，你们两个都要记住：上面的人不可信，甚至连合作都不可以。如果非要找人合作，我宁可你们找敌方合作，否则，那才真是与虎谋皮。斌子，特案办的存在，是为了保家卫国，而不是为了名利。我知道你现在或许还不懂这些事，但是，以后你就明白了。至于顾小姐……”
乔慕安转过头来对我叹了口气：“顾小姐，我至今也不知道你究竟算是什么东西，唯一可以确定的，就只有你绝对不是普通的僵尸。顾小姐，或许我们这些人当中，你才是处境最危险的那一个。你记住，以后不论你做什么，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全为第一位。”
乔慕安用仿佛长者一般的语气对我说着话，第一次放下了花式挖墙脚般的作风，一字一句背后都是真切的关心和牵挂。
我虽然不会哭，但是，嗓子却因此堵住了说不出话来。沈如初伸出手来摸摸我的头，代替我答道：“这一点你放心，冉冉是我的宝贝，我怎么也会保护好她。”
“是啊，你一定会保护好她。”乔慕安那张属于军人的、万年表情不变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生动的表情，“真不甘心啊。”
他说完，重新将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到天花板那里，认真的样子，就好像他是在等着什么东西出现一般。
然后，他忽然用遗憾的语气说：“顾小姐，原来人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接引之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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