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跟爷爷交交心
变故发生得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沈钊就已经在地上躺着了。
他的七窍之中不断有黑血向外涌，一看就是中毒了的样子。
室内安静了一秒钟，然后女眷们爆发出凄惨的尖叫。
沈老先生抓起放在一旁的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拄：“喊什么！”
众人再次恢复安静，然后，二老爷沈镀站起身来，开始带着自己那一房的人有序离开，将饭厅的空间留给沈老先生和沈大老爷的儿子们。
我如坐针毡地坐在原地，垂着头不敢动。
我知道，这应该是幕后那个人对沈大老爷出手了。
在进入饭厅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一抹淡淡的尸气。但是为了被绑走的母亲的安危，我忍着没有露出半点异样、甚至连沈如初都没有告诉。
我已经发现了：除了我之外，就连沈如初这个僵尸猎人似乎都无法感应到那种恶毒的尸气。
一时间，沈钊的几个儿子全都围了过去，手忙脚乱地想要将他抬到沙发上放平。
唯独沈如初无动于衷地坐在我身旁，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父亲遭受暗杀是该有的样子。
“你不过去看看吗？”我担心沈如初在我的身上察觉异样，忍不住低声问道。
然而，沈如初却摇了摇头，说：“不能轻举妄动，不然，还到你的母亲怎么办？”
哎？
我一愣，感觉罪恶感化成一把火，快要把自己的心脏给烧熟了。
沈如初在担心着我，可是我呢，竟然那么自私地私藏情报！
我张了张嘴，可惜，最后也还是没骨气告诉他自己在这里感应到尸气的事情。
沈如初也不没有开口问我是否有发现，只是征询：“你想不想上去看一看？”
我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我又不是医生，沈大老爷看着像是中毒，我上去看了也没用。”
“那倒是。”沈如初不疑有他，利落地点了点头，干脆的态度让我心虚发毛。
我说：“要不然，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沈如初转过头来，好笑的勾起嘴角：“你的注意变得倒是快。”
我不敢接触他的视线，埋头说：“好歹人家在生理上是你爸，你要是这么副高高挂起的样子，就不怕落了话柄？”
沈如初满不在乎地一笑，酷酷地说道：“愈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觉得我在这家里还需要担心自己是否会落下话柄？”
他的语气当中是不易察觉的凄凉，听得我心中一紧。我难以再忍受良心的煎熬，说道：“你还是应该上去看一看，因为这个毒说不定只有你能解，我在进来饭厅的时候就察觉到一点点尸气。那股气息，何和绑走我妈的人留下的气息很相似。”
沈如初并没有纠结于我为什么知情不报，而是说：“到底是相似还是相同？”
我迟疑了一下，不是很确定的回答：“相似，但不尽相同。”
沈如初沉默下来，面色显得很凝重。我的心头同样沉甸甸的，只觉得自己不知不觉当中似乎被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
实际对僵尸而言，就像是指纹之于人类。每一个僵尸的尸气都是与众不同的。
我感觉到的气息相似但有所不同，那就意味着我们所面临的或许并不只是一个想要帮助僵尸在人类世界占据一席之地的疯子，而是一群有组织有纪律的敢死队。
我无奈的苦笑，心想：什么时候僵尸变得那么抢手了呀？一个两个的都想要让他们“行走在阳光下”。
这一刻，我忽然想起之前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不需吃喝甚至不老不死的僵尸们，对于人类来说到底是怪物，还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进化体？
这个念头越想越让我毛骨悚然。我总觉得自己隐约抓到了什么，可是等我去凝神细想的时候，那灵光一闪又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样有力无处使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沈家聘用的专业医疗团队很快就赶到了。他们取出一件件复杂的器械就地装配起来，一眨眼就将饭厅转变成了一间小型的手术室。
非专业人等全都被医生轰到了一边，免得我们探头探脑的，白白增加了污染的可能性。
沈老先生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抓着轮椅的手一片苍白，指节因为紧张和用力向外突出。
我有点看不下去，靠过去轻轻给沈老先生按摩着肩膀。
沈如初同样看不得沈老先生这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就算心里再不待见沈钊，此刻也还是开口劝慰：“爷爷，你别担心。”
沈老先生沉重的叹了口气，嘴里嘟哝着什么。我弯腰凑近过去，这才听明白他说的原来是：“乱了，乱了。这世道要彻底乱了。”
这个预言一样的话语让我毛骨悚然。我猛地直起背脊，和沈如初交换了位置，让他接替我继续安抚沈老先生。
沈如初跟着叹息一声轻声细语的安慰：“爷爷，你年纪大了，要是见着血腥，那总归晦气。不如我先推你出去，等这里的手术结束了，再让十一来通知我们回来？”
沈如初对沈老先生的无微不至的关怀模样看得我一阵心塞。他要是发现沈老先生一早就盯着他那非同小可的僵尸猎人的身份、甚至为了沈家的利益把他当不安定因素在提防——那他该有多难受？
沈老先生的脸上同样有所动容。他点了点头，然后也不忘带上我：“顾小姑娘也一起来吧，女孩子家家的，总不方便呆在这里。”
我不知道沈老先生的话里有几分是真心真意的关怀，又或者，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将我和沈如初带到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以便谈话。
但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我和沈如初一人一边推着他的轮椅向外走去。
在沈老爷子的指示下，我们穿过弯弯曲曲的回廊，最后来到一处临水的小亭子。
沈如初弯下腰去，将沈老爷子连着坐下的软垫从轮椅里抱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到亭子里的石凳上。
我真心觉得沈如初对沈老先生这一份祖孙之情，换成铁石心肠的人都该被打动了，我就不信沈老先生单单因为我没有生命体征，因为沈如初九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本事就真的能把他当恶人看待。
果然，沈老先生脸上闪过一丝动容，片刻之后，他叹了一口气道：“难得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我这个老头子也不和你们玩什么把戏了。你们两个就说，今天这件事你们事先知不知情？”
沈老先生的态度虽然说不上把我和沈如初当嫌疑人，但是，其中的忌讳和埋怨却是藏不住的。
我估计沈老先生是知道这一次次的暗杀匪夷所思，里头满满的都透着超出常人的力量。所以他大概是觉得对方的目标并不是沈家，而是因为我和沈如初才牵连了他的大儿子。
不知道沈老先生发现他的猜测与事实完全相反的时候会是怎么个心情。
我和沈如初对视了一眼，然后主动后退一步，将话语权交给了他。我觉得吧，和沈家有关的事情，还是让沈如出来开口比较好。
沈如初快速的看了我一眼，视线温润且带着淡淡的赞许。
他的眼神好像在说，既然我懂事又贴心，那么他自然也不会让我白白在沈家这件事上受了委屈。
果然，只听沈如初说：“爷爷，这一次你还真是猜错了，这些人会对沈家出手，跟我还有冉冉没有半点关系。这幕后的人我们已经追查了一段时间，可惜他行踪诡秘，手段毒辣，我们追到现在也都找不到对方半点行踪。爷爷要是觉得沈家是因为我和冉冉才遭了殃，那可就真是太不公平了。”
不要说沈老先生被沈如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语气给惊到，就连我，都惊讶于他的声情并茂。
但是我听得出来他语气当中的不屑和委屈并没有半分作假。看来沈如初是想要借今天这个契机跟沈老先生好好摊摊牌。
他的意思很明确：自己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沈老先生对他处处怀疑。他同样也不是什么冤大头，明知道沈老先生信不过自己，还对他一片真心的。
自己赤诚的孝心却偏偏被家族里唯一尊敬的长辈这样践踏，我看沈如初也总算忍无可忍了。
果不其然，沈如出冷哼一声，接着说道：“爷爷戒心深重，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只不过如果还要将这事怪到我和冉冉头上，未免太伤人心。尤其，冉冉私下里跟乔二少合作调查先前暗杀的事，结果害得她的母亲被幕后之人绑架生死未知——爷爷，我唐突一句：您不妨好好想想，这沈家里头真心实意对你的人究竟有几个？”
沈如初难得这么义正言辞地一口气说上一大段，听得沈老先生一时没有回过神了。尤其当他听到我的母亲因为这件事被绑，眼中明显闪过一抹诧异。
我想沈如初说得并没有错，沈老先生这个沈家家主做得久了，却变得越来越像是家族的奴隶。
我微微一笑，说道：“老爷子，我上一次就说过了。我们如初对您是一片赤诚的祖孙情，只可惜您看不见。我是不知道你们过去发生过什么，不过我还是要斗胆奉劝您一句：有的时候啊，是人的比不是人的，要可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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