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喜忧同（下）

纯贵妃这一胎生的是一个公主，皇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简直就是惊喜，就是皇后也忍不住开心地对皇帝说道：“恭喜皇上，喜得公主。”

皇帝的膝下有皇子六位，但是公主却只有皇后所生的和敬三公主珍妤了，大公主和二公主皆是极小的时候就夭亡，没有养大，所以此番纯贵妃生下了一个公主，皇帝自然是极为高兴的。

绾心和愉妃等人也在一边看着，也是悄悄松了一口气，愉妃和陈贵人偷偷对视了一眼，皆是没有说话，但是彼此想说的话对方却十分明白。

皇帝对着出栏通报的接生嬷嬷说道：“快将小公主抱过来给朕看看。”

一边的王忠和立刻应了一声，走进了里室，片刻之后便抱了小公主出来，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了刚刚的欢喜，有些踟蹰地走到了皇帝的身边，对着皇帝说道：“皇上，小公主已经给您抱过来了，但是您看见了小公主之后一定要稳一些，龙体是最最要紧的啊。”

王忠和这话说得有些蹊跷，皇帝和皇后听了王忠和的话脸上都是划过了一丝的困惑，看着王忠和手中包着小公主的襁褓的时候，皇帝便有些伸不出手来。

绾心仔细地观察着王忠和的脸，之间王忠和的脸上含了一丝悲戚和怜悯，心下更是惴惴不安，忍不住凑近了皇帝，双手不由自主地微微抬起，想要护着王忠和手上的襁褓。

终究还是皇后接过了王忠和手中的襁褓，慢慢地掀了开来，露出了小公主熟睡的小脸来。

那张脸虽然是皱巴巴的，但是能看出来面色极为红润，已经长了一头极好的头发，因为刚刚洗过的缘故，头发有些湿漉漉地贴在了头上，皇后低声说道：“这不是挺好的一个孩子吗？”

说罢将小公主凑近了皇帝，说道：“皇上您看，这四公主长得比以前珍妤出生的时候还要好看呢。”

皇帝听见皇后这么说，便也看了看襁褓之中的公主，忍不住说道：“纯贵妃白，生下的公主也白，想来长大了以后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好女孩儿。”说完这些，皇帝看着王忠和的眼神便是带了几分怒气，“王忠和，你刚刚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四公主不是好好的么？”

王忠和听见皇帝的话，连忙跪了下来，说道：“皇上恕罪，奴才不敢胡言乱语，实在是四公主的手，和寻常人的手有所不同啊。”

绾心听了王忠和这句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忍不住看了一眼皇后。

刚刚皇后只是看了小公主的脸，并未看公主的其他地方，如今王忠和这么一说，皇后脸色便有些忐忑，但是还是翻开了襁褓，露出了四公主的手来。

等到看清了四公主的手的时候，在场的妃嫔包括皇帝还有宫女太监们，都是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四公主的手白白嫩嫩的极为可爱，但是手指之间却是如同鸭掌，有蹼相连，每每开合之间都像是一把小小的扇子，让人看了之后显得怪异非常。

皇帝当即便变了脸色，身子往一边让了让说道：“这公主的手怎么这样了？”

皇后还是最先稳住了心神，顿了顿说道：“皇上，公主的手虽然是这样的，但是并不影响日后的生活，所以并不打紧。”

“不打紧？”娴贵妃一直没有说话，此番看见了纯贵妃生下的公主的手是这番模样，心中痛快，慢慢地踱到了皇后的身边，对着皇帝说道，“皇上，咱们皇家的血统是全天下最为纯正的血统，又怎么会生下这样的怪物？所以臣妾想着，未免事情传出去坏了皇家的名声，还是早早地了结了好。”

绾心看着娴贵妃精致的妆容，却觉得极为让人生恶，忍不住开口说道：“了结？娴贵妃这话就有些过分了，公主生来双手确实有些残缺，但是娴贵妃用‘怪物’二字形容当真是应该的吗？公主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女儿，娴贵妃说出了结二字，便不怕太后听见了生气吗？”

“魏贵人！”娴贵妃听见绾心冲着她顶嘴，心中原本对绾心就极为不喜，如今更是瞪着绾心说道，“太后若是知道纯贵妃生下了这么一个不详的东西，太后也会让人处置了，但是太后潜心礼佛，造不得这些杀孽，所以本宫开口，是为了将日后的罪孽都算在本宫的头上，又有何不可的？”

绾心一时语塞，怡嫔在一边见绾心说不出话来，心里也是痛快，连忙走到了娴贵妃身边，小声对着皇帝说道：“皇上，娴贵妃娘娘说得不错，小公主虽然是健康的，但是长了这样一双手以后难免为人诟病，为保皇家威严，还请皇上早作决断。”说罢竟是跪了下来，“所幸知道的人不多，皇上只说纯贵妃生下来的是个死胎，想必纯贵妃也不会疑心了。”

“朕……”皇帝看着皇后怀中熟睡的四公主，听了怡嫔的话，心中有些动摇。

绾心见了皇帝如此，连忙跪了下来，说道：“皇上，自中秋以来，先是陆贵人喝了九寒汤断了生育，之后又是秀贵人在慎刑司自裁，如今纯贵妃生下公主应该是普天同庆的喜事，冲冲宫中的戾气，皇上万万不能再造杀孽损了阴骘啊！”

“魏贵人，留了如此畸胎才是损了阴骘！”娴贵妃在一边说道，“但凡天下有祸事降临，皇宫之中便会出现异像，依照本宫看来，若是此孽障不除，日后定是后患无穷！”说罢，娴贵妃也跪在了皇帝的面前，“求皇上为了江山社稷，莫要一时心软！”

娴贵妃的话提到了江山社稷，皇后站在一边便有些隐隐的不高兴，沉着声音说道：“娴贵妃，你只是后宫之中的一介庶妃，怎么敢随意议论大清的社稷江山？”

娴贵妃自知有些失言，听了皇后的责备之后便不再说话，只仰着头看着皇帝。

皇帝正要说话，却听见舒嫔在一边凉凉地说道：“皇上，臣妾以为娴贵妃所言，半对半错，不知皇上可容臣妾说上几句？”

舒嫔一直并不怎么管宫中之事，这几年或者便是越发地孤傲，并不偏帮谁，每每说话都能让信服，所以皇帝听见舒嫔说话，便说道：“你说吧。”

舒嫔立在边上，眼睛却是在盯着外面的大雪，说道：“九尾狐是传说之中的异兽，有句话为‘世平则出为瑞也’，说的便是九尾狐为繁荣昌盛的象征，且相传大禹之妻涂山氏之女便是一只九尾狐，所以在先秦时代，九尾狐一直是繁荣昌盛的代表，只是后世出了一本《封神演义》，九尾狐化身苏妲己迷惑商纣，这才让九尾狐变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兽。只是皇上，若是如今真的出现了九尾狐，皇上是相信它祸国殃民除之而后快呢，还是相信它能为大清带来繁荣昌盛将之奉若神明呢？”

舒嫔这么一问了之后，看向皇帝，这些典故皇帝也是听过的，但是如今相距已经千年，皇帝也不知道孰真孰假，一时间也无法回答舒嫔。

怡嫔看着舒嫔说道：“如今咱们正在讨论纯贵妃生下的这个公主，舒嫔你说什么九尾狐究竟是什么意思？”

舒嫔淡淡笑了一声，看着怡嫔说道：“本宫刚刚说的九尾狐的故事，和如今四公主的事情是一样的，毕竟四公主手生异像，究竟是福还是祸，并不能由咱们随意定夺。”

怡嫔嗤笑了一声，却没有再说话。

舒嫔继续说道：“刚刚娴贵妃口口声声说了四公主是畸胎，是个孽障，但是依照臣妾所看，四公主这双手却是贵不可言。”

皇后眉毛一挑，显得极为有兴趣，说道：“舒嫔所言是从何而来的？”

舒嫔伸出手，水葱一般的手指指向了纯贵妃床边挂着的一副送子观音像说道：“那副观音像是纯贵妃刚刚怀孕的时候太后所赠，纯贵妃为了祈求腹中孩子的健康日夜参拜极为虔诚，臣妾看着四公主的双手，倒是像极了供奉在观音像前的佛手了……”

舒嫔的话只说了一般，留了一个清淡的尾音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皇帝、皇后已经在场的诸人听了舒嫔的话皆是看向了那台子上供奉的佛手，看了之后在看着熟睡的四公主的手，确实有几分佛手的样子。

皇帝再看着四公主的眼神便有些复杂，舒嫔这时候却在皇帝的面前跪了下来，说道：“皇上，臣妾以为刚刚魏贵人的话说得不错，今年宫中损阴骘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管四公主究竟是福是祸，皇上若是妄生杀孽，定是有损福泽的，所以臣妾还请皇上三思。”

绾心一听见舒嫔帮着自己，连忙跟着说道：“臣妾恳请皇上三思。”

皇后也在听了绾心的话之后，抱着四公主跪在了皇上的身后，对着皇上说道：“皇上，纯贵妃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了四公主原本是赐福于我大清，臣妾还请皇上三思。”

既然皇后已经跪了下来，愉妃、陈贵人，以及宫中的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们都跪了下来，对着皇帝说道：“请皇上三思！”

众人皆是拜倒，只有娴贵妃和怡嫔两人直着身子跪在了地上，显得不尴不尬的。

皇帝看了跪了一地的人，又看了看躺在产房里面昏睡不醒的纯贵妃，沉默了许久，终究走到了皇后的身边，将皇后扶了起来，说道“皇后，你还有着身孕，怎么能说跪就跪。”

皇后看着皇帝的眼神里面有了些许的急切：“皇上……”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接过了皇后手中的襁褓，对着一边的王忠和说道：“王忠和，传旨下去，钟粹宫纯贵妃生下四公主，朕心愉悦，四公主生来佛手，为佛手公主，是天佑大清，是祥瑞之兆！”

皇帝的口谕一说完，绾心等人便忍不住说道：“皇上英明！”

皇后看了一眼娴贵妃，对着皇帝说道：“还请皇上为四公主取个名字吧。”

皇帝点点头，沉吟了一阵子，方才说道：“朕看着四公主长得确实可爱，姿态美好，美丽可爱……就取‘姝’字吧！四公主便叫珍姝了！”

皇后微微含笑：“臣妾觉得，珍姝这个名字，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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