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闲来语（上）
等到春光正好，宫中御花园新栽的几株桃花绽放的如火如荼的时候，绾心已经是宫中最得皇帝宠爱的宠妃了，虽说在以前绾心也是受宠的，但是总有慧贵妃、皇后以及舒嫔等人分宠，但是此番绾心受宠，有了隐隐凌驾于众人之上。
因为绾心的受宠，众人对翊坤宫也是越发的客气，虽然绾心依旧是个常在，但是众人对她似乎已经胜过了怡嫔这么一个一宫主位的客气，但是绾心似乎是生性冷淡，对于那些循着她受宠的势头凑过来的妃嫔都是不冷不热的。
如此，后宫之中不服绾心的却也不敢说出什么话来，只能恨得几乎要将牙给咬碎了。
那边的皇后将绾心的受宠势头也看在眼中，并未说什么话，只是有一次在众人早上请安的时候提了一次，彼时纯妃已经能够来长春宫请安了，听了皇后的话却也不拈酸吃醋，只是用了一种很温婉的笑意看着绾心说道：“若说别人这般受宠本宫还是有些不服气的，但是对于魏常在，本宫却觉得她就该这么受宠，毕竟谁不喜欢玲珑的人儿？这玲珑啊，可不仅仅是说长得玲珑，就是这心肠啊，也得是玲珑的。”
纯妃因为生下了两个孩子的缘故，在宫中说话已经是越来越有地位了，虽然没有晋升为贵妃，但是在众人眼中，三妃之中已经是以她为首了，纯妃说了这话之后，众人觑了皇后和慧贵妃的神色，见二人皆是平常的神色，便也没有人再敢说什么了，只能附和着说道：“纯妃娘娘说的确实不错。”
而绾心，只是低头抚弄着袖子上的花纹，并不出声。
后宫之中少有的一片清明祥和，前朝的政事也是明朗，正月的时候因准噶尔部部落首领噶尔丹策零状貌恭顺，特赐了使臣图尔都宴，自此，一直未有战事几年的准噶尔部越发平静，皇帝也是心情舒坦了不少，对宫中众人也是越发好了。
这一日慧贵妃正在永和宫中和舒嫔下棋，黑白的棋局上纵横交错，慧贵妃执了白子，舒嫔执了黑子，永和宫中绿植红花交相辉映，倒是让这两人隐在其中，多了几分的闲适安然。
舒嫔看了一眼慧贵妃，说道：“娘娘今日怎么想着和嫔妾下棋了？以前每每嫔妾找娘娘下棋的时候娘娘总是推脱头痛。”
慧贵妃眼睛看着棋盘，落下一子：“你这妮子，陪你下棋你要说，不陪你下棋你又要说，整日的哪里那么多话。”
舒嫔抿嘴一笑，只是看了一眼棋盘，便也落下一子，说道：“嫔妾说话自然是不好听的，哪里有了魏常在那样的九曲玲珑心肠，尽说一些好听的话给人听。”
“人后不说人长短，你你不知道么？”慧贵妃瞟了舒嫔一眼，“魏常在现在正是得宠的时候，你也不怕被她听见。”
“听见了又何妨？”舒嫔用手托腮，看着棋局变化，“嫔妾说的又不是什么坏话，若是魏常在要拿这个大做文章，那么储秀宫那里早就人仰马翻了。”
“哦？”慧贵妃挑眉，“怡嫔最近又惹起什么风浪了？”
“还不是以往的那些事。”舒嫔脸上的鄙夷分明，“怡嫔的计策不就是那么几样？皇上忍了她许久，终究这次是忍不住了，听说怡嫔上次在养心殿闹起来了，皇上一怒之下将她锁在储秀宫，禁了足。”
“不过是禁足罢了，过些日子又要放出来了。”慧贵妃轻笑一声，手上戴着的护甲轻轻刮过桌面，一如她细碎的心思，“那边还有太后和娴妃呢，不会让怡嫔受什么委屈的。”
舒嫔似乎是看见了慧贵妃棋局之中的破绽，极快地落下了一子，说道：“皇上说了，撤了怡嫔身边的宫女，只留了两个近身侍婢，日常供给也按着答应的份额来，如今怡嫔的这个嫔位，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慧贵妃听了这话便有些吃惊，说道：“是么？那皇上这次可是生了大气，皇后那边有什么动作么？”
“皇后娘娘听了这话，也招了王忠和进了长春宫细细问了一通，只是一炷香的功夫，便又拨了两拨侍卫去了储秀宫，任何人不得靠近，如今看来，就是有人想要送些什么东西进去想接济接济，怕也是不行了。”
“是么？”慧贵妃眸色微沉，唤来了掌秋说道，“本宫不知这怡嫔这次究竟是犯了什么忌讳，不过皇上皇后既然都这么做了，那么本宫这个协理六宫的架子摆在这也不能什么也不做，你且吩咐下去，让浣衣局不要给储秀宫洗衣裳，这储秀宫里面有井，就让怡嫔自己辛苦着些吧。”
掌秋应了一声，舒嫔看了一眼慧贵妃说道：“娘娘何必如此雪上加霜，毕竟怡嫔也是养尊处优惯了，这辈子恐怕也没洗过衣裳，娘娘这么做，这怡嫔怕是要记恨上了。”
慧贵妃将手中的棋子扔进一边的棋盒中，看着已经被白子堵死的黑子，说道：“她原本就是娴妃身边的人，与我们历来水火不容的，当中的心结已经不可化解，多一个又有什么关系？且不说别的，当初本宫落难之时，她怡嫔可没少在娴妃身边出主意弄些细碎的功夫折腾本宫，如今做的，不过是还了她万一罢了。”
“娘娘这么说倒也是合情合理。”舒嫔让人收了棋盘，又奉上了两杯竹叶茶，说道，“只是今日嫔妾要和娘娘说的，也不只是这么一句话，娘娘可知道纯妃和嘉妃之间的恩怨？”
“不过是子嗣上的那些事情罢了。”慧贵妃因为自己的永璜比永璋和永珹大上不少，所以并不很在意永璋和永珹之间的攀比，只是作壁上观，静静看着罢了。
但是舒嫔的脸色却并不很好看，只是说道：“原本四阿哥刚刚进上书房的时候，年纪小，还有诸多不适，所以被三阿哥领了一头，但是如今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虽说四阿哥小了三阿哥好几岁，但是嫔妾听上书房的那些太傅们说了，四阿哥确实比三阿哥聪慧不少，很多事情一点就透。”
“这么一来，纯妃便是又要不高兴了吧？”慧贵妃撇了撇茶水上面的细碎竹叶，喝了一口。
“纯妃向来都是儿女心重，如今眼看着自己孩子不如旁人，自然是不高兴的。”舒嫔看了看院中种着的几株芭蕉，因为前几日刚刚下了一场小雨，将那芭蕉的叶子洗的发亮，如今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绿得让人心惊。
慧贵妃顺着舒嫔的眼神看过去，却被芭蕉边上的一枝开得极好的杜鹃引去了目光：“本宫听说前几日纯妃总是找嘉妃的不痛快，想来也是因为这件事，也算那嘉妃能忍，才没有闹起来。”
“到底怎么说，纯妃的子嗣在那里，已经有了两个皇子在身边，这些日子宫里人皆说纯妃是三妃之首呢，也不知道娴妃听了这话心里是什么滋味。”提起娴妃，舒嫔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介于痛快和嘲讽的表情。
“三妃之首？”慧贵妃嗤笑一声，“宫中在皇后之下设了一位皇贵妃，两位贵妃，四位妃，六位嫔为一宫主位，如今宫中皇贵妃尚缺，贵妃只本宫一人，妃有娴妃、纯妃、嘉妃，嫔有你、愉嫔、怡嫔，虽说位分有高有底，但是位分一样的，却不分彼此，不知道纯妃这三妃之首从何而来？”
“不过是个虚名罢了，谁不知道这宫里人奉承纯妃皆是奉承她生下的这两个孩子？”舒嫔眉眼清淡，“以后皇上还会有别的孩子，不说别的，就是嘉妃和愉嫔，何时生下第二个孩子也说不准，嫔妾想着就算纯妃风光，也风光不了多久了。”
“她有两个孩子在手，就算是差也差不到哪去。”慧贵妃说着看向舒嫔，“本宫这辈子没办法生孩子，幸好有了永璜这个孩子，不过你倒是什么时候能怀上孩子？不管是阿哥还是公主，有个孩子，辰光也好打发了啊。”
“这事情是嫔妾想就能有的么？”舒嫔听了慧贵妃话神色便有些黯然，“以前还偷偷用些偏方，上次纯妃有孕的时候还劝了嫔妾不要用什么偏方，免得伤了肌理，更不易有孕，所以嫔妾就是那药也停了，却一直不见有孕，如今也不强求了……”
舒嫔说到了那个什么偏方，倒是让慧贵妃想到了往事，那时候舒嫔刚刚进宫，满身的明艳动人无法掩盖，做事也是洒脱，让宫中人诸多不满，当时自己和纯妃偶然撞见了舒嫔吩咐了宫女去民间弄些偏方过来，恍惚之间，慧贵妃在记忆的碎片中似乎想到了当时纯妃高深莫测的笑容。
若是当时纯妃确实在舒嫔的药里面做了什么手脚，如今让舒嫔不要用药，不知是不是动了悔意，想到这里，慧贵妃的心里也涌起了细碎的悔意，只是说道：“那药用多了确实不好，停了也罢，只是子嗣上面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你若不强求，指不定哪天就有了。”
舒嫔叹了口气：“那也只能这么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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