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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青玉案(下)


亦珍的入宫如同将一块小小的石子丢进平静的湖面,虽然起了一阵波澜,却也是转瞬之间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在亦珍进宫之后的几日,康卫让垂手立在皇后的身边,小声道:“皇后娘娘,太后那边又送了一个女子入宫,皇上已经封了陆常在,让娘娘做主给安排到哪个宫里面。”

彼时槐月正在皇后的身边为皇后烹着茶,她一言不发地将茶沫倒入杯中,身边的小炉子上的小银壶里面的水烧得正开,将沸水注入茶碗之中,未等茶沫泡开,便用茶筅快速且规律地捣弄着。

皇后宫中燃着淡淡的丁香,清淡的气味将屋外早春的阳光染得也有些漫长,皇后一言不发,殿中只能闻得茶筅敲击茶碗的声音,空灵却有一丝沉闷,许久之后,皇后才说了一句:“罢了,迟早都会来的。”

此时碗中的茶汤已经碧绿,槐月点茶的手艺见长,极为利落地将茶汤表面上那层黑如云母的水膜撇去,再注入茶汤,满意地看着茶水表面泛起的那层沫饽,才将茶碗中的茶倒出,递给了皇后。

皇后轻轻啜饮了一口,低头看着茶杯里面留着的那层咬盏,心中的思绪如同那层咬盏一般翻飞着,她沉思了一阵方说道:“康卫让,你去回了皇上,让陆常在住到永寿宫吧,那地方离皇上的养心殿近,倒也不算是辜负了太后的一番美意。”

槐月忍不住看了眼皇后,自从叶赫那拉贵人进宫之后,永和宫中几乎夜夜都能传出琵琶的声音,皇后身为正妻,自然是不能说什么的,只是那叶赫那拉贵人性子极傲,孤僻地如同冬日凌雪盛放的一枝八瓣梅花,好看,却难以接近。

一个叶赫那拉贵人已经够皇后头疼,如今太后又安排了一个陆常在进来,槐月不知,这陆常在又要在宫中掀起怎样的波澜。

皇后看着窗外攀上宫墙的迎春花,绿色的藤萝上缀着几点金黄细小的花,懒懒地盛放着,似是庆幸正值百花未开的初春盛放才能偷得这独占鳌头的慵懒,并不惧旁人抢了自己的风光。

皇后愣愣地看着那迎春花出神,口里轻轻地迎送,偶尔有词句传入槐月的耳中,槐月细细分辨,那是另一首《青玉案》:“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比之皇后的心中郁结,太后在慈宁宫中却是舒心,她倚靠着贵妃榻,身边的毓朱姑姑拿进来一盘腌渍好了的山楂说道:“太后方才用过膳,这几日御膳房送来的饭菜奴婢看着有些油腻,这山楂酸甜正好生津开胃,太后尝几颗,免得太后觉得腻腻的不消化。”

那斗彩凤凰高脚瓷碟里面盛放着红艳艳的山楂,太后看了一眼,便用手边的小银签子插了一颗送进嘴里,毓朱姑姑觑着太后的脸色,小声道:“太后最近心情极好,奴婢瞧着太后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太后嘴角扬起,轻哼一声:“叶赫那拉氏和陆氏进宫,哀家自然高兴,眼前多了几个新人,省得总是看那些旧人心里烦躁。”

毓朱含笑:“太后活得越发像个孩子似的了,总喜欢些新鲜有趣的东西。”

“新鲜有趣的人人自然喜欢。”太后略略歪了歪身子,手中抓着的那一串金丝楠木珠子互相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哀家瞧着皇帝是很喜欢亦珍那个孩子的吧?这才几天,已经召幸了多少次了。”

毓朱点点头:“是啊,皇上很喜欢叶赫那拉小主,只是太后,奴婢一想到叶赫那拉小主的出身,不知怎么的,心里总不那么踏实。”

太后不咸不淡地瞟了毓朱一眼:“你的心就放在你肚子里,踏踏实实地揣好了,她叶赫那拉氏再怎么受宠终究也只是个女人,能起什么波浪?”这么说固然是情理之中,但是太后心里也有些不安,但是旋即说道,“哀家看重娴妃,但是皇帝对娴妃总是不上心,皇后和慧贵妃受宠多年,哀家也必须弄几个人在皇帝身边分分宠,总不能让皇后和慧贵妃在皇帝身边的地位越来越稳。”

毓朱站在一边,明白太后心中所想,虽然已经位居慈宁宫颐养天年,但是大半生的宫廷沉浮让太后钮祜禄氏已经不相信任何的岁月静好,无论在什么时候,总要给自己的以后留下一重保障,毓朱垂手立在一边:“太后深谋远虑,奴婢拜服。”

而此刻的咸福宫中,纯妃苏沐清正和慧贵妃还有嘉嫔金月婵絮絮地说着话。

雅珺的殿中养着两只交颈而卧的黄鹂鸟儿,此刻正被掌秋提着放在院中的阳光下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

春天还未到,雅珺依旧是穿着一件宝蓝色绣鸢尾花的长裙,笼着一个手炉,膝上盖着一方薄毯,临窗看着那两只黄鹂鸟儿出神,耳边是纯妃和嘉嫔密密地说着话。

纯妃是健谈的,宫中流传着的话几乎没有能逃过她的耳朵的,此时她脸上露出了意思鄙夷,有些嫌恶道:“太后给皇上选的那是个什么狐媚货色,整天就抱着一把琵琶在皇上耳边唱着那些淫词艳曲,娘娘你不知道,永和宫夜夜笙歌到天明,那叶赫那拉氏道有些红颜祸水的势头了。”

雅珺并不接话,只是摆弄着尾指上那一个一寸多长的金镶玉护甲,嘉嫔穿着一件浅绿色绣桔梗花的长裙坐在一边听了纯妃的话微微红了脸,小声说道:“纯妃姐姐说话没有个遮拦,这被人听去了可怎么是好。”

纯妃轻嗤一声:“那有什么?他叶赫那拉亦珍敢做出来,还怕别人知道么?元宵夜宴那天一见到她,我就知道不是个简单的货色。”

雅珺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轻缓:“哦?本宫原先怎么没发现纯妃竟然还有这种识人的本事?”

纯妃闻言轻拍了雅珺的手一下,接着凑了过去小声说道:“难道娘娘不知道叶赫那拉氏和爱新觉罗氏之间的渊源么?”

雅珺的目光一闪,纯妃、嘉嫔皆是不言,这件事似乎是一个不可触碰的禁区,就连雅珺,也只敢在心中默默回想当初在翻阅典籍之时所看到的那一星半点的秘闻。

相传当年太祖攻打叶赫那拉部,叶赫那拉部落首领拼死顽抗,直至族灭,当时的叶赫那拉族首领对着天空发下血誓:“欧文叶赫那拉氏定灭你爱新觉罗氏,纵使我氏只剩下一个女人,这誓言也绝不改变!”

因为这道血誓,大清入关之后,历代皇帝也避免让叶赫那拉氏族人入宫为妃,如今叶赫那拉入宫之后就这般狐媚惑主,倒让众人想起这这桩让人几乎遗忘的秘闻。

长久的沉默,几人都各怀心思地不语,而最终打破这个沉默的是从外面回来的大阿哥永璜,永璜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一头的汗水,对着雅珺说话的语气有些着急:“额娘,儿子刚刚看见海娘娘落水了。”

永璜口中的海娘娘,自然就是和思卿同住景仁宫的海贵人海里叶特景烟了。

这句话一说完,纯妃首先问道:“海贵人怎么落水了?”

雅珺见永璜面色有些苍白,转瞬之间心中的思绪如同云波翻涌,在永璜还未开口的时候便淡淡说道:“还能怎么落水的,定是海贵人自己的当心罢了。”

永璜极为聪明,闻言点头说道:“儿子刚刚从书房回来,就看见海贵人站在延禧宫边上的那个池子那里看鱼,不知怎么的脚下一滑,顺势就掉进了池子里了。”

“海贵人也是,到底是个嫔妃了,出了门怎么连个侍女也不带?”纯妃用绢子抚了抚手,拿起手边盘子里面的一块香糕吃了。

还是嘉嫔温和,眉眼间有些担心,说道:“也不知这海贵人怎么样了,这么冷的天掉进池子里,可不是要冻坏了。”

雅珺闻言也露出有些焦急的神色,拍着手说道:“对啊,海贵人身子本就单薄,这不医好了可不是要落下病根的?”说罢又有些懊丧,“只是本宫的身子也没好全,想去景仁宫看看海贵人怕是也不能如愿。”

嘉嫔和纯妃何尝不懂雅珺的意思,也明白雅珺和思卿之间的关系,所以当即说道:“娘娘这身子是该好好养着,左右嫔妾们也没事,就去提娘娘看看,也尽尽妃嫔应尽的责任。”

雅珺的嘴角含了温婉的笑意:“如此一来甚好,倒是难为两位妹妹了。”

纯妃爽朗一笑:“都是自己的姐妹娘娘何须客气?”说罢拉着嘉嫔的手就出了咸福宫。

纯妃和嘉嫔一走,雅珺的脸就沉了下来,他将永璜叫道了身边,永璜的脸色依旧是有些青白,看得雅珺心里一疼。将永璜拥在了怀里关切道:“好孩子,吓坏了吧?”

永璜闷声点点头:“还好,额娘,儿子不怕。”

永璜如此一说,雅珺更是有些心疼,但是还是看着永璜,将他的手紧紧握在手里,小声说道:“你告诉额娘,你看见了什么?”

永璜闭着眼睛,似是不愿意回想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但是还是紧紧握着拳头,双眼定定地看着雅珺,嘴唇因为害怕有些哆嗦,雅珺抱着永璜,只听见永璜的嘴唇翕动之间,溢出了一句话:“儿子看见陈贵人推了海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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