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交代

他原本只以为小女儿性格娇惯了些，名门贵族里的姑娘小姐被养得娇气原本是无伤大雅的事，却不知，他的这个小女儿却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

云承兆气得脑袋发晕，他望着云书瑶，一口气换不过来，险些厥过去。

云素琴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乖乖，她怎么没看出来，这个小侄女年纪轻轻的，就敢做出杀人这样的事情来？

向氏见自己费尽心力想要隐瞒的事情终于瞒不住了，她脸上血色尽失，若不是林嬷嬷扶住她给她勇气，她真恨不得也跟老夫人一样装晕死过去。

她颤巍巍的指着采萍：“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来攀诬旧主？”

采萍凄然一笑，“夫人这红口白牙混淆是非的功夫真是见长啊，奴婢但凡说一句假话，就叫奴婢五雷轰顶，下辈子投入畜生道，不知夫人敢发誓吗？”

向氏自然是不敢的，她慌乱看向云承兆：“老爷，你别听着丫头胡说，咱们瑶瑶连个蚂蚁都舍不得踩的，怎么可能会去杀人？”

周景徽也震惊于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居然敢杀人，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云六姑娘是不敢杀人，可是处在那样惊险的境地呢？人为了活命，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得出来的。”说完这些话，周景徽只觉得齿寒。

刚刚听说了云书瑶对自家姐妹做的那些事，她还以为小姑娘只是嫉妒心强一点罢了。高门阔院中，亲姐妹之间尚且有摩擦龃龉，更不必说不是一个娘生的。再一听采萍所说的话，这云六姑娘岂止是坏，分明是恶毒至极，狠辣至极！

云书清神色倒是如常，并非她轻易就接受了云书瑶杀人这个事实，而是她早就已经托谢从琅查明事情的真相了。她第一次得知真相时，震惊并不比场上的这些人少。

云承兆终于缓过来，他张了张嘴，声音晦涩，“采萍说的，可是事实？”是对云书瑶说的。

云书瑶脸上终于不再是冰冷到极致的表情，她抬着下巴，双目中闪过幽冷的光，“是又如何？当时的场面，我要不踩着她的身体，我能活下来吗？采萍倒是没有看清，当时下人们四散而逃，五姐的丫鬟想拉着她逃命，她们挡了我的去路，我就将她们都推下了水。”云书瑶面部扭曲着，语气中是一种疯狂的快慰，“所有挡了我的道的，都该去死！”

“你说什么？”一道颤抖的女声自人群后响起，说话的人是冯姨娘，她身体晃了晃，到底没有倒下，她一步一步，走向了云书瑶，“你说，是你推了我的雪儿下水？”

“是。”云书瑶没有一丝犹豫。

“啪——”

云书瑶的脸被扇得偏向了一边，原本苍白的脸颊迅速浮现了巴掌的印子。

向来软弱的冯姨娘这会儿终于爆发了，她歇斯底里的摇晃着云书瑶的肩膀，似乎要将云书瑶摇散。“为什么？她是你的五姐，她从未招惹过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一条活路呢？”冯姨娘绝望的嘶吼，眼角却干涸没有泪迹，这漫长而又短暂的两个月，她已经将自己一生的眼泪都流干净了。

云书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冯姨娘一把推倒在地，冯姨娘揪紧自己的衣领，心痛如刀绞。

原本以为，自己的女儿是上天作祟，是她命不好，哪能想到，女儿的死是人祸，罪魁祸首，居然就是隔了一房的姐妹，教冯姨娘如何不痛心。

原本站在一边的云承祥也深受打击，他大步走过来，扶起地上的冯姨娘。

他望向云承兆，“大哥，这事，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你要给我个交代！”

冯姨娘紧紧扒着云承祥的手臂，脚下虚软无力，脑子里混乱成一团浆糊，嘴唇不停的颤抖着。这个低眉顺气一辈子的妇人，仰头看着云承祥，眼中全是哀求，“老爷，您一定要为我们的女儿讨个公道啊。”

冯姨娘是云承祥身边的老人了，她或许不够美丽娇媚，但是她温柔小意，即便已经不再年轻了，在云承祥心里面还是很有分量的。他虽然儿女不少，但是因云书雪自幼体弱，险些养不活，他对这个女儿就格外关心怜惜。当初女儿去世，云承祥暗地里也流了不少眼泪，此时才知道自己的女儿居然死得如此凄惨，他这个做父亲的，无论如何也要替女儿讨回公道，让女儿在九泉之下也能够心安瞑目。

云承兆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云承祥深深鞠了一躬，“这件事是我愧对二弟。”

短短的时间，云承兆就像苍老了十岁不止。

云承祥看到如此低声下气的兄长，心中也有不忍，想到枉死的女儿，到底硬下了心肠。“你愧对的不应该是我，而是我那可怜的女儿。六丫头心狠手辣，踩着无辜之人的尸骨活命，残害自己的手足姐妹，连稚童都不放过，这一桩桩，一件件，我就问大哥一句，你到底该如何处置六丫头？”

冯姨娘已经承受不住打击，晕倒在他怀里，云承祥托着她的后背，心酸的发现，这些时日以来，她居然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如今冯姨娘将对亲生女儿的思念全部寄托在了七丫头身上，可是七丫头再乖巧听话，也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的亲骨肉，正在冰冷的棺木中，慢慢的腐朽，而罪魁祸首，如今依旧锦衣玉食，甚至还不知悔改，或许她睡觉时，都从未梦见过被她害死的无辜的人。

六丫头自然是该被惩罚的。

“我没错！”云书瑶忽然嚷道，声音如乌鸦一般嘈杂难听，“我不过是为了活命，当时那么混乱的场面你们也都看到了，如果我不心狠一点，死的就是我！”

到了今时今日，她居然还不能悔悟。

云承兆满目绝望，他的这个女儿，俨然已经无可救药了。

他怎么会生出这样没有人性的女儿！

“请家法，六姑娘残害手足，罔顾伦常，拖到宗祠前，杖责一百大板！”

“老爷！”向氏急急说道，“瑶瑶大病初愈，又是女儿家，怎么能够受杖刑？您这是不想要瑶瑶活命了是吗？”

杖刑是要脱去衣服，露出臀部的，云家的家规里，杖刑只会责打男子，甚少加诸在女子身上。云承兆这样说，可见他是真的气急了。

一百大板下去，必定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即便是男子也承受不住，更不必说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就算云书瑶侥幸活了下来，被那么多人看去了身子，她的未来也被毁了。

云承祥虽然惊讶于兄长会这样惩治自己的女儿，不过他心中隐隐升起快感，见到向氏为云书瑶求情，当下就冷喝：“怎么，难道你女儿的命是命，我女儿的命就不是命了吗？难道我的女儿就该死了吗？”

面对中气十足的小叔子，向氏哆嗦了一下，不过到底见不得女儿要受刑，坚持为女儿求情：“逝者已矣，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府中已经没了一个姑娘，难不成还想要另一个姑娘也没了吗？”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周景徽开口，“六姑娘今日会受到这样的责罚，难道不是六姑娘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吗？云夫人在这儿颠倒黑白给谁看呢？你心疼女儿，合着别人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你若真的怜惜你女儿，早干嘛去了？当初怎么没管束好云书瑶，让她成了祸害，平白害了这么多条性命。”

一番话说得向氏哑口无言，向氏冷冷的开口：“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还请常夫人不要多管闲事。”

周景徽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脸上从容，“云夫人既嫌我在这儿碍事，行，那我就不在这儿碍你的眼，只是你要想清楚，一旦我踏出这个大门，云府发生的事情，我就会事无巨细，悉数替你传扬出去。对了，还有昌平伯府痛失嫡长孙，至今还未从悲痛中走出来，若是他们得知了害死自己子孙的真凶是谁，会不会踏平你们云家的大门？还是说，”周景徽顿了顿，“昌平伯完全有权力上折子给陛下，到时候你们整个云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便是威胁了。

一直沉默的云书清也开口：“父亲，常夫人所言非虚，今日之事，不可能会善了。瑶瑶害人在先，母亲替她遮掩修饰在后。可是不管怎么说，瑶瑶都是我们云家的姑娘，她犯了错，便是我们云家教女无方。云家理应给受害者一个交代，还请父亲早做决断。”她说话不似周景华那样锋芒毕露，声音徐徐的，却多了几分坚持。

向氏恨不得撕了云书清的嘴巴，她恨恨道：“你就见不得你妹妹好，你不就是嫉妒你妹妹比你受宠，这才落井下石的吗？”

“母亲当真这样以为？”云书清失笑，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居然还看不清局势，她没再理会向氏，转头对云承兆说道：“父亲，女儿是为了云家好，眼下的局面，女儿就算再不懂事，也不会想着和妹妹争宠。您仔细考虑一下常夫人说的话，这件事如果真的被昌平伯府上的人知道了，等待云家的下场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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