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赐院而住
说着,神色微动,再度径直朝萧瑾望来,平缓低沉的道:“如今,瑞王与君黎渊皆各执一词,瑞王说当时他在花丘离开时已是差人送凤紫出宫,但后来却中道被人所劫,怀疑是太子差人暗中动了手脚,却言道太子明之昭昭的再入牢中救凤紫,也是因想讨好国师,还称凤紫入狱,太子出手搭救,最是得利之人乃太子。但依照君黎渊的话,虽不曾明确说出瑞王有何不妥,但却字字如锋,说瑞王此人不可为信,更不可不防。是以,如今他们各执一词,奴婢也心有杂乱,不知,王爷觉得,这二人之中,何人在说谎?”
她问得略微认真,落在萧瑾面上的目光也深了一重。
自己身处漩涡之中,许是对待有些事看不通透,但这萧瑾置身事外,明眼之至,许是能看出究竟。
只是这话一出,萧瑾却并未言话。
凤紫也不着急,静静凝他,无声而候,则是半晌后,萧瑾薄唇一启,清冷淡薄的出了声,“瑞王有意将你带入东宫贺寿,仅是这点,便已说明,瑞王对你心思不纯。”
是吗?
萧瑾这话虽为片面,也虽未曾全然直白的回她的话,但这话入耳,凤紫心底已有判决。
这萧瑾,是在当真怀疑君若轩,也如她心底最为怀疑的那样,认为这次牢狱之灾的一切,都是君若轩有心算计。
她眼睛稍稍一眯,片刻后,则又稍稍松开眼睑,漫不经心的道:“瑞王如此害奴婢,又有何好处?”说着,面色微变,瞳中有微光滑过,随即嗓音一沉,继续道:“是为了害君黎渊?”
不论君黎渊究竟为何会救她,但君黎渊冲入牢中救人,本已是明着冒犯了皇后之威,且皇后明明下令要将她云凤紫送出宫去,但君黎渊并未遵循,私自将她继续留在宫中,仍是在得罪皇后,且今日之中,君黎渊招瑞王入得东宫主殿,两眼不合还大打出手,更是触了皇后底线,丢了为兄不尊的温雅气质,如此,君黎渊虽是救了她云凤紫一命,却是将皇后瑞王全然明着得罪,甚至于,还败坏了他历来清风儒雅的品性。
又若是,一旦君黎渊对瑞王大打出手并令瑞王增伤流血,就凭这点,朝中以及京都城里,定是会扬起轩然大波。
毕竟,君黎渊历来给世人的形象,都是温润儒雅,良善可欺,柔和得不能再柔和了呢。
“瑞王心有鸿鹄,太子自然是其眼中钉。今日之事,过了便罢,再提并无任何好处。只是吃了今日之亏,下次无论如何都得长个记性,免得,再被瑞王玩弄于鼓掌,丧命都还不自知。”
仅是片刻,他便无波无澜的回了话。
这脱口的嗓音,依旧清冷淡漠,但这言道而出的内容,竟略微卷着几许极为难得的告诫,而非常日他最是喜欢的威胁。
凤紫神色微动,敛神一番,静静凝他。
“你看什么?”他端然而坐,满身冷冽,阴沉无波的问。
凤紫稍稍松了瞳中的深邃之色,朝他微微而笑,“本以为此番随瑞王不告而入宫,待回府之际,定会被王爷惩处,却不料,今日的王爷,并未责凤紫分毫。”
萧瑾满面沉寂,似如未觉,并未言话。
凤紫凝他片刻,随即便缓缓垂头下来,心底蓦地增了几许怅惘,继续道:“凤紫仅是想好好的活着,想好好的强大复仇,奈何命运就是这般捉弄,我还未在这京中彻底站稳脚跟,便被瑞王君黎渊等人全然盯上了,算计上了。我也本是有心隐藏身份,但处处却事与愿违,而今……”
话刚到这儿,她眉头微皱,噎了后话。
周遭气氛沉寂压抑片刻,萧瑾微微抬头,终是朝她望来。
凤紫顺势望他,径直迎上了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继续道:“王爷,君黎渊知晓奴婢身份了。自从将奴婢救出宫牢后,他便朝凤紫全然说开了,而待今日,凤紫想试探甚至激怒君黎渊,也孤注一掷的承认身份了,但如今则是可确定一点便是,即便君黎渊知晓奴婢身份,也强行噎住不曾在外人亦或是皇后面前拆穿,便是奴婢那般激怒讽刺于他,他也不曾真正要奴婢性命,王爷你说,那君黎渊在奴婢面前这般刻意的忍耐与饶恕,又是,演的哪门子戏?”
君黎渊眉头微皱,深眼凝她,待得片刻后,他漫不经心的挪开目光,清冷淡漠的道:“太子与你相处几年,能轻易辨别你自是容易。只是,你如此困惑迷顿的问,可是因,对太子突来的忍让与示好心软了?”
凤紫瞳孔一缩摇摇头。
萧瑾逐渐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继续清冷无波的道:“既是如此,多想无益。”
说着,清俊的面容上极为难得的蔓出了几许复杂,话锋一转,继续道:“今日你的话太多了,便不必再言。等会儿回府后,自个儿好生养着,这几日便少出院子走动。”
凤紫按捺心神一番,深眼望萧瑾几眼,也未再言话,仅是稍稍点头。
待马车抵达厉王府后,凤紫与萧瑾双双下马。身上的伤势着实狰狞,此番稍一动作,皮肉竟再度发痛,脸色也抑制不住的白了一层。
然而即便如此,萧瑾在侧,她也不好太过表露自己的孱弱无力,仅是强要牙关,缓缓往前,则待踏入院门后,本是要与萧瑾分道扬镳,朝自己所住的小屋方向行去,不料足下未动,萧瑾便已幽远清冷的出了声,“近来,你且先住竹溪园去,”、
凤紫一怔,抬眸朝萧瑾脊背望来。
萧瑾仍是未回头,平缓无波的再度朝前行了几步,再度补了句,“那里清幽僻静,适合养伤。”
短促的几字入耳,凤紫下意识的驻了足,萧瑾则似如未觉,足下平缓如常,不久,便已是头也不回的走远。
凤紫一直静立在原地,目光幽远的凝在萧瑾消失的方向,久久都未回神。
虽不知竹溪园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但却不得不说,今日的萧瑾,无疑是待她极为破例了。先是入宫接她,后是奉劝告诫,今日这厮的所有言语,虽为清冷,但却不威慑,不锋利,有的,仅如一种故友长谈般的清寂与平静,就如,他知晓她的一切,知她懂她,她也知他的淡漠清冷,尊他顺他。
如此,不知不觉间,两人一路出宫而来,竟是头一回这般平静随和的相处,没有波澜起伏,也无森冷威胁,有的,仅是一种清寂平稳,安然,亦或是一种难以言道且毫无争锋的安然。
思绪缕缕升腾,凤紫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待得周遭的风略微盛了几许时,身后跟来的小厮扫了扫凤紫那被风吹得飘曳四起的衣裙,再凝了凝她那满身瘦削的身形,犹豫片刻,低声道:“凤儿姑娘,此地儿站着冷,可要先去竹溪园看看?”
这话入耳,凤紫才应声回神,随即敛神一番,淡然的朝小厮点了点头。
“凤儿姑娘,这边请。”小厮急忙应声,不再耽搁,小心翼翼的踏步在前领路。
凤紫足下缓慢,步伐极慢,身上的伤口一直在狰狞尖锐的发着痛,待得走了一会儿,额头已是冒了冷汗。
大抵是觉察她越行越慢,小厮也扭头朝她望来,眼见她满面苍白,犹豫片刻,低声恭敬的问:“凤儿姑娘,可要奴才扶你?”
但凡寻常,这女人也不过是个婢子罢了,他何来会对她有所恭敬,奈何这女人偏生有那飞上枝头的命,便是此番面容都青白交加不像样,可王爷仍是并未觉得抵触难看,甚至还将这女人赐住了竹溪园。
且说那竹溪园,可是王府后院的女人挤破头都想住进去的地方,便是连最初的柳淑姑娘,也是极为钟意那院子,却不料,他们这些王府之人本以为那竹溪园最终会被柳淑拿下,奈何突然间,竟蹦出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被赐住在了竹溪园。
不得不说,世上不可思议之事纷繁极多,但这女人能征服王爷,甚至还能让王爷亲自入宫去将她接回来,甚至眼见她面容青白丑陋也毫无嫌弃,就不知这女人前世就是烧了什么高香,竟会有这等命格。
“不必。”
正待小厮思量,凤紫已咬牙低沉的出了声。
小厮神色微动,也不好多言,仅是略微紧着嗓子道:“也罢,只是凤儿姑娘看似面色不太好,望凤儿姑娘定要小心足下,千万莫摔了。”
这话一出,眼见凤紫略微应付的点头,他也不再言话,回头过来便继续在前带路。
待得终于抵达竹溪园院门,小厮停了足,抬手推开了院门。
凤紫与小厮再度往前,塔门而入,却是刹那间,只见前方氤氲翠色一片,竹林环绕,而那林子之中,一座弯弯的竹桥正架在小溪之上,桥头淡色的鲜花重重,桥尾矮树环绕,极是精妙得当。
而待踏过竹桥,前方,则有干净的青石板路一路蜿蜒至竹林深处,周遭,林风习习,鸟鸣脆然,送爽而来的风微微卷着几分泥土气息,入目之中,皆是一片清幽脆色。
如此高妙之地,的确适合怡然松心,且也极适合静心养伤,那萧瑾啊,果然是说得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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