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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重新作画


夜色凉薄,然而屋外,却突然起了风。

风声也莫名极盛,竟是簌簌而来,使得屋外的树木摇曳剧烈,一股股枝摇叶动的簌簌声,也是突兀盛然,极为突兀刺耳。

屋内,则几灯如豆,气氛昏黄而又清寂,无声之中,压抑重重。

凤紫静静的立在圆桌旁,手执墨笔,就着桌上的一盏烛火仔细绘画。

此番绘的,依旧是南山与竹屋,甚至还有白菊。

叶渊既是不满意她的画技,那她便多练,待得天亮之前,她定也要再度绘成一幅最好的画,再度,让叶渊过目。

思绪至此,心意也极为坚定。

凤紫极为认真的埋头画画,毫无懈怠,待得满身僵硬疲倦之际,手中的墨笔,终于是落下了最后一笔。

她略微释然的松了口气,稍稍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了下来,修长的指尖也微微而动,开始将画卷托起,开始仔仔细细的扫视与观望。

这幅画,笔墨不深不浅,入得眼里,清秀隽雅,然而细细品位之下,则觉南山不够雄伟,甚至山上披满树木,并无孤高冷锋之感,甚至于,山脚的流水四溢,但却略微平顺无感,便是那座竹屋,也过于精细,并非符合叶渊那等清冷幽远的人。

瞬时,凤紫眉头一皱,拖着画卷的手指,也稍稍僵了僵。

待得沉默片刻后,她终归是将画卷卷好,随意扔在了不远处的圆筒内,而后挽了袖子,再度开始重新作画。

此番作画,她依旧极为认真,一丝不苟,待得许久后,画作已成,然而细看之下,却仍是无感。

无奈之下,凤紫终归是再度将这画弃去,而后重新握笔,再度而画。

此际的时辰,早已过了三竿,屋外的夜色,也沉得厉害,只是摇曳了许久的夜风,突然间沉寂了下来,无声无息中,也终归是透露出了几许深幽与静谧,衬得人的心底,也越发的清幽孤寂。

此番绘画,大抵是因满身疲倦,眼睛酸胀难忍,是以,画画的时间,也抑制不住的用得多了。

待得指尖的墨笔绘成最后一笔后,窗外,竟已微微而明,清晨已至。

凤紫当即松了墨笔,整个人,疲倦不堪。

昨日整日都不曾用膳,此番累到极致,则也是,饿到了极致。

屋外,隐约有扫地声开始微微的响起,凤紫眉头稍稍而皱,随即强行打起精神,垂眸仔细的将画卷仔细打量。

因着叶渊满身清冷,幽远冷冽,是以,凭着叶渊那冷冽之性,她将南山绘成了绝壁,山上并无过多的苍翠树木,仅有独独的几株青松。甚至崖头下的河流,也略微宽广,无端凄清,河上有几艘孤舟,周中无人,清寂冷冽。

而那河旁不远的竹屋,则几笔而成,屋子虽不够精致,但却略有几笔炊烟,且那片片白菊,便萦绕着竹屋而生,簇簇而群,则也成了这整幅画中,唯一生机勃勃的一处。

凤紫垂着眸,仔细将这幅画打量着,虽心底仍是略微不妥,但待抬眸瞅了瞅雕窗外的天色后,她眉头一皱,终归是暗自叹息,无可奈何。

天色已明,若要再度重新而画,已是来不及。

而今日那君若轩便极有可能来这瑞王府,是以,她定要在君若轩来临之前,将这幅画交给叶渊,万一叶渊当真满意了,许是今日,仍会出手,救她一回。

思绪至此,凤紫小心翼翼的吹干了墨纸,而后一丝不苟的卷好,待得踏步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时,则觉头昏脑胀,两腿僵硬虚软,整个人,竟差点跌倒在地。

她蓦的惊了一下,足下急忙用力,待得身子踉跄了好几下后,才稍稍扶着桌子站稳。

一时,心底也猝不及防的陡跳开来,不曾即刻平息,凤紫揉了揉略微胀痛的眼睛,定神一番,随即终归是再度踏步,缓缓往前。

此番行走,虽不若方才那般差点跌倒,但足下也依旧疲软难耐,僵然不堪。

一宿未眠,整个人,也疲倦十足,眼睛发黑发重,然而即便如此,她仍然强行支撑,不曾让自己真正倒下。

打开屋门时,一股凉风便迎面而来,凤紫抬头望了一眼天色,才见空中红云四起,初阳将升,无疑,今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只奈何,虽天气极好,但她却无半点的欣悦清爽之气,仅是强行的咬牙强撑,拖着疲惫不堪的两腿朝叶渊的住处行去。

一路往前,行走缓慢,大抵是眼眶发黑发肿,整个人疲倦难耐,是以每番有路过的小厮见得她时,皆是瞳孔一瞪,面色一怔,愕得不轻。

凤紫缓缓往前,目光极为直接的落在前方,不曾将来往之人的目光放于眼里,待终于抵达叶渊的住处时,则见屋外已无人守候,屋门与雕窗也大开,待得凤紫靠近屋门一观,则见屋内空空如也,无人而在。

瞬时,凤紫眉头稍稍一蹙,默了片刻,便转身朝昨日那叶渊打坐的地方而去。

她满身虚弱疲惫,此番好不容易走来,身子骨便已到了极限,然而既是叶渊不在,她无疑是得强行支撑去叶渊打坐之地,只奈何,她一路坚持的行过来,脑袋也极为昏沉肿胀,却待行至昨日叶渊打坐之地后,却见那亭中,竟也是空空如也,无人而在。

刹那,凤紫瞳孔一缩,昏然疲倦的心,也终归是再度抑制不住的起伏了起来。

那叶渊,去哪儿了?

思绪翻腾摇曳,着实无解,甚至也不愿去相信,那叶渊会为了躲避她而不在这亭中打坐。只是思来想去,心中终归无果,而一股股失落与怅惘之感,也开始漫遍全身。

泄气之下,她颓然的就地坐了下来,分毫不顾衣裙沾染上了地上的草屑,疲倦之中,她也松了手中的画卷,屈膝而坐,脑袋也开始搭在膝上,开始休息。

她的确是太累了,一宿未眠,再加之一日一夜未进食,是以身子骨早已极为疲倦,支撑不下去了,而今也寻不到叶渊,心底的坚强支柱也骤然间断裂开来,是以整个人,也开始颓然开来。

命运如此,还能何为。

虽满心的志气与不甘,满心的想要去上进,去努力,去强大,但叶渊不会给她机会,君若轩不会给她机会,便是那将她推给叶渊的萧瑾,也不会给她机会。

越想,心底越发的怅惘失落。

凤紫忍不住稍稍合了眸,颓丧之下,终归是静静的在心底,失望,失落,甚至,无奈,焦虑。

周遭,气氛沉寂无波,无声无息之中,压抑重重,厚重压抑。

偶尔间,有清风浮来,略微有些沁人心脾,然而即便如此,那些微风,却仍是吹不散心底的失望与颓丧。

半晌,身后隐约有声响缓缓而来,那声音极轻极轻,不够明显,似如风吹草动,并不能引人注意。

凤紫也依旧静静的将头埋在膝盖,满身孤寂,却是片刻后,头顶之上,突然有清冷幽远的嗓音扬来,“何来,坐在这里挡路了?”

这话入耳,凤紫蓦的一怔,并无动作,待回神过来时,才心头一跳,当即下意识的回头一望,便见那满身雪白的叶渊,正立在两步之遥,那双幽远深沉的瞳孔,也静静的朝她望着,森冷无波,凉如冷风。

霎时,满心的颓丧之感莫名的骤然散却,凤紫来不及多想,当即强行镇定,随即捉起身旁的画卷,当即手脚并用的起身。

待略微踉跄虚弱的站定在叶渊面前时,眼见叶渊正满目深沉的朝她面容打量,她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随即故作自然的垂眸,任由浓密的睫毛掩盖住满眼的发黑与红肿,随即干咳一声,恭敬认真的道:“凤紫,并非有意在此挡路,而是此番专程来见国师,眼见国师不在亭中打坐,是以,心有失望,从而坐在地上凭运气等候罢了。”

她答得极为认真,话语也无任何保留。

待得这话一落,叶渊便幽远而道:“你等本国师作何?”

凤紫瞳孔微缩,依旧垂眸,仅是指尖微动,托着画卷便朝叶渊面前递去,恭敬而道:“凤紫,是要为国师送画。”

“本国师昨夜便与你说过,你画的画,并不入本国师眼,你若识相,自该……”

他嗓音依旧幽远无波,却又不怒自威,给人一种极是清冷与压迫之感。

未待他后话道完,凤紫便硬着头皮的出声打断,“这幅画与昨夜的不同,凤紫也练习了一夜,虽不敢说画技进步极大,但也自信这画能入国师眼,是以,拜求国师,再看看凤紫这画。”

这话一落,指尖微动,再度小心翼翼的将画朝他面前推近了半许。

她态度极为认真,恭敬而又坚持。

奈何待她嗓音落下后,叶渊,终归是未言话。

一时,周遭也再度沉寂了下来,四方压抑,令人头皮发麻。

凤紫本是满身疲倦,待如此恭敬紧绷的站得久了,两腿,也开始略微脱力,抑制不住的开始微微打颤。

“望国师再看看凤紫这画。”

许久,眼见叶渊仍是不言,凤紫强行按捺心神,再度恭敬执意的道了声。

这话落下后,沉寂无波的气氛里,叶渊那幽远的嗓音终归是极缓极慢的响起,“你昨夜,画了一夜的画?”

凤紫毫无隐瞒,恭敬点头,“国师既是不喜凤紫的画技,凤紫自然要好生练。望国师再看看凤紫这画,倘若这画仍是不入国师眼,凤紫愿再回去重画。”

这话一出,叶渊嗓音蓦的一沉,“你如此之为又是何必!你该是知晓,本国师本是抵触于你,无论你画得如何,本国师,都不会帮你什么。如此,你何必在本国师身上浪费时间,大献殷勤!”

这番质问,凤紫已听过多遍,也解释过多遍,只因终究不曾将心底之意全然道出,是以这叶渊,也能如此不乏的几番逼问。

凤紫暗自叹息一声,无奈之下,待默了片刻后,终归是低沉而道:“凤紫不求国师帮什么,只求国师护凤紫性命罢了。凤紫也不觉得对国师上心是在浪费时间,只因,凤紫的确身无长物,不知该如何报答国师罢了,也因,在这世上,凤紫无依无靠,孤身一人,是以,便也想,有个友人罢了。而无论国师喜与不喜,凤紫对国师,都一派真心,倘若国师能稍稍以寻常心来对待凤紫,国师,定会觉得凤紫这人,虽满身鄙陋卑微,但却,尚可为友。”

本国师,历来不需友人。

叶渊瞳孔冷缩,回答得极为清冷干脆。

凤紫眉头再度皱了皱,暗自咬了咬牙,恭敬而道:“无妨,凤紫将国师当作这世上唯一的友人便是了,凤紫独自对国师上心,便成。毕竟这世上,厉王与瑞王,都不过是利用凤紫罢了,便是国师不愿真正帮凤紫,但至少,国师不会主动害凤紫才是。”

这话一落,强行打起精神,微微抬眸,满是发黑发肿的眼睛,认真而又直接的朝叶渊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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