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开席
淑妃亦是没有想到郑灵儿会自己站出来说话。
她一个长辈，自然也不好为难一个晚辈，只得对着郑灵儿含笑点点头，作罢。
虞翎叹口气，她果然还是最讨厌这样的宴会应酬，听着她们说话都觉得很累。
可是她没有别的路走，以后，这些都会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
过了一会儿，外头进来一个小宫女，绕到后边跟柳安姑姑低声说了会儿话，柳安姑姑示意知道了，那个小宫女便退了下去，隐没在一旁的人堆里。
“太后，午膳时间到了。”柳安姑姑上前提醒一句。
敦肃还有些惊讶：“哦？看来还是要有人陪着说说话，这时间过得快。”
因为重头戏在晚上，所以午膳便一起在太后宫里用了。
太后宫里的午膳即便是简略的做，也实在不可能真的简略到哪里去。
虞翎刚刚坐好，外头传膳的小太监便催促着一众小宫女流水般的上菜。
太后宫里规矩多，每一种菜都不能吃太多，因为今天人多，所以这一波菜式结束撤下去又来了第二波。
虞翎没有什么胃口，但是一旁的小宫女给她布什么菜她都不挑剔的吃下去，看这个小宫女岁数还很小，每次虞翎吃完她都会松口气，像是怕被虞翎责骂一般。
南宫天娇便一直有些挑剔，她身边那个小宫女拿着布菜的筷子被说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手，符柳有些看不下去，拉了一下那个小宫女叫她下去，自己亲自给自家小姐布菜，南宫天娇这才消停了。
眼见着都吃的差不多了，趁着敦肃漱口擦嘴的间隙，皇后轻声道：“太后，臣妾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敦肃手上的动作没停，轻声应了一句：“你是皇后，自然没什么不能说的。”
“是。”皇后叹口气，脸上是一种惋惜心疼的表情，“太子身子一直不太好，前日里，东宫里头新去了个小太监，也是个不懂事的，竟然由着太子开窗，这样冷的天，怎么能开窗呢？风扑了身子，太子发了热，现在还躺着呢。”
敦肃将帕子递给一旁的柳安姑姑，直勾勾的看向皇后：“太子那边怎么会指个不懂事的小太监去？”
皇后眼角一抽，显然是没想到太后会这样突然问她，楞了一下。
不过皇后毕竟是皇后，很快便反应过来，她目光闪躲了一下，有些自责道：“是看着那小太监长得喜庆，又聪明伶俐，才给拨到太子身边去的……”
“下人办事不利，自然也是你这个皇后没有管好的缘故。”敦肃突兀的截断皇后的话，“既然病了，那就好好地养着，派个人去跟皇上说一声，天佑这个孩子，三灾八难的，你是他的母后！可尽点心吧。”
“是。臣妾知道了。”皇后的声音低下去。
虞翎从这段话里，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皇后和太子的关系……似乎不那么好。
这个小太监究竟是不是如皇后所说只是一个疏漏不得而知，虞翎只是有些同情这个素昧蒙面的太子。
南宫天媚就坐在虞翎的右手边上，见虞翎想事情想得出神，南宫天媚开口道：“虞妹妹。”
虞翎偏过头去看她。
南宫天媚挂着一丝温和的浅笑，压低了声音，轻声道：“虞妹妹，东宫里的小太监，即便真的开了窗子，旁的姑姑难道看不见吗？”
虞翎没有接话，天瑜再三嘱咐，要小心南宫天媚这只狐狸，虞翎知道，和这种聪明人说话，说多错多，最好保持沉默。
南宫天媚也没等虞翎回答，自己自的接着道：“那个小太监，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说完之后叹了口气，像是真的很惋惜的样子。
那个小太监，要不就是被下放到苦役间，要不就是被杖杀了，也是个替罪的可怜人。
午膳过后。
敦肃安排到牡丹亭看戏，专程请了京师里最有名的戏班子来搭台。
戏班子诚惶诚恐，听闻太后最爱听那出《拜月亭》，演练了许久。
太后生在乱世，喜欢拜月亭这样的故事，可见曾经也是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虞翎不爱看这些，陪坐在这里虽感无趣但也尽力保持着得体的笑意。
戏才开场，南宫天媚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虞翎。
南宫天媚对着自己身边的南宫天娇轻声寻问一句：“你觉得，虞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南宫天娇冷哼一声，满脸不屑：“莽妇，王爷才不会喜欢她呢。”
南宫天媚把视线收回来，她觉得虞翎并不像传闻中那般，也不像南宫天娇所说的是个莽妇，这个女人深沉而内敛，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
反观自己的妹妹，南宫天媚微微撇眉：“妹妹，日后虞翎入府，你可千万不要莽撞和她冲突。”
南宫天娇不耐的点点头：“知道了。”
太后看了会儿戏，像是随口无心般说道：“后宫也该进些新人了，哀家瞧着这一批的秀女就很不错，皇后选几个性子柔和模样俊俏的，年后赐封号吧，添点喜气。”
皇后脸色变了变，却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只能答允下来。
虞翎离得近，把太后皇后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下来。
现在的后宫的确有些冷清了，特别是位分较高的嫔妃，几乎一只手都能数清楚。
皇后一派，淑妃一派的明显后宫趋势已经牢牢扎根。
太后只怕是看出了什么，想进些新人压一压皇后的威风。
往后这宫里，只怕是要好戏不断了。
咿咿呀呀的戏曲一出连着一出的唱了一下午，虞翎期间悄然出去了多次，实在是闷得心烦，加上郑灵儿总是娇滴滴的与她搭话，虞翎心里更加的烦躁。
好不容易挨到戏曲散了场，今天真正的主场才算是开了幕。
虞翎秉持着“低调沉默，不搭腔不出头”的心思找了个不惹眼的地方坐下，这位置也不知道是怎么排的，夫人大臣们扎堆坐，小姐皇子们靠在一起。
虞翎刚刚坐下，就看见沈允沐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他朝这边看了一眼，便径直走了过来，虞翎瞧着他这架势，倒像是奔着她来的？！
可见在坏事上，虞翎的直觉一向都是准的。
只是坐在虞翎身后的郑灵儿，从羞红脸变成了尴尬难看的脸色，她低下头去深吸一口气，掩盖住自己醋意和无所适从。
虞翎实在是很无奈。
这一世她处处小心，谨慎避让，能不和沈允沐接触就不接触。
她没有招惹他！他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
沈允沐坦然自若的坐着，细长的桃花眼扫一眼虞翎：“虞小姐。”
虞翎侧身往身后的郑灵儿那里飞快的看了一下，神色淡淡的回话：“裕亲王爷做错位置了吧？您的王妃在后边。”
沈允沐勾着嘴角轻笑道：“本王觉得这里宽敞些，坐着舒服。”
虞翎默默地翻了一个幅度极小的白眼。
言尽于此，沈允沐非要坐在这里，说多了反而纠葛，由得他去，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沈君离随后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
沈允沐坐在虞翎身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虞翎像是极不适应这种目光一般，特地把脸扭开看向斜前方坐着的夫人们。
郑灵儿一脸委屈怨念的瞧着沈允沐，眼睛里的泪水珠子都快要打滚了。
沈君离眼角一挑，眯了眯眼睛。
这样瞧着虞翎是什么意思？！觊觎他的女人吗？
沈君离正准备上前去讲虞翎拉走，却一下子被从座位上跑出来的南宫天娇拉住了衣角。
“王爷，你可来了，妾身等你许久了。”南宫天娇脸上带着红晕，粉扑扑的格外好看。
沈君离愣了一下，是了，他已经是成了家的人。
虞翎还没有嫁过来，按理来说，他的确应该陪着侧妃入座。
不忍心拂了南宫天娇这般等待的心意，她亮晶晶的眼神瞧得沈君离心软，便任由着南宫天娇拉着自己落了座。
再抬头看虞翎那边的时候，他发现虞翎也在看他。
视线轻轻一点，便收回去了。
沈君离蓦然一愣，连南宫天娇笑意嫣然的说了些什么也没有听见。
他分明从刚才虞翎的眼神里，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混乱迷失的感觉被南宫天娇拉回，沈君离瞧着这张因为他的出现而欢喜的娇俏面容，方才的那种感觉瞬间被刮走，找不回来了。
他暗自嘲笑自己实在有些敏感了，仰头饮下南宫天娇递过来的那杯酒。
虞翎此时也正好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去，酒水冰凉割喉，让她不由得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她为什么会觉得沈君离有一些不同呢？
因为他帮她？
因为他月光下的眼神太过温柔？
还是因为他在灰尘里找到琴后的笑意模样滑稽又暖心？
可是这样又能代表什么呢？
她对他来说是一时新鲜。
她原本就该摒弃掉一切痴心妄想的少女之心。
皇家养出来的儿子，终究是没有例外的。
虞翎给自己添上第二杯，刚刚端起来，旁边突兀的蹭过来一个酒杯，与她轻快的一碰。
虞翎皱着眉看过去，沈允沐正笑着看她：“虞小姐可知道，闷酒，是伤心人才会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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