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三六回 偃月冠远赴广西疆
曹德彰和茅绍均的奏折都被太子压住,朝廷上下依然是一片祥和,吴卫扶着皇帝出三清殿的时候,皇帝忽然想起什么似得,问吴卫道:“最近几日,都是太子在御书房处理奏折?”
吴卫动作顿了一下,发觉不知从何时起,皇帝已经不再亲昵地称呼太子的名字,而改成了一个漠然的官称。
他弯腰答道:“是的,陛下。”
皇帝点了点头:“也算是太子监国了。”
吴卫陪笑道:“陛下教子有方,朝野上下,无不赞颂。”
皇帝一边走一边问道:“那么太子监国这段时间,政务处理的怎么样啊?”
吴卫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只觉得皇帝每个表情都冒着寒意,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暗藏杀机,倘若回答失误,必定会太子带来灾祸。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极善决断,深得朝臣拥护。
吴卫暗自打了个哆嗦,如果真的这么说,想必太子殿下明天就该大祸临头了。
皇帝总有一天要把权位交给太子,这一点不仅是试图在太子身上押宝试图搏前程的满朝文武清楚,皇帝自己也十分明白,这就注定了他不可能挑选一个无能的储君继位。但倘若太子手中握着的权利太大,又必然会影响到皇权,皇帝修道是为了长生,而长生,则是为了用更长的时间,掌握更多的权力。
吴卫定了定神,道:“回禀陛下,老奴听说,太子殿下在独立理政的时期里,亲贤远佞,处政有方,虽然东宫有近臣,但殿下也并没有对他们十分亲近。”
皇帝“唔”了一声,眉心展开:“太子总是能让朕放心。”
吴卫悄悄吐了口气,又问道:“太虚上师方才让陛下不要太过于沉迷修道,是何用意?”
皇帝笑了笑:“上师说物极必反,朕毕竟是一国之君,不可荒废政务,上师劝诫朕,还是要多亲近大臣。”
吴卫陪笑道:“上师如此通透,果真是世外散仙。”
皇帝道:“明日就不去三清殿了,召见阁臣,听听政务吧。”
吴卫道:“陛下,老奴有个主意,上师说陛下应多亲近大臣,那陛下何不亲手制作堰月冠赠予阁臣,一来显示陛下诚心修道的决心,二来也能赐福于诸位大人,使他们同蒙上天恩泽。”
皇帝挑了挑眉,唇边挂上笑意:“堰月冠?好主意。”
他又走了两步,在吴卫胳膊上拍了拍:“你速去准备材料,送到麒麟殿里,朕要亲手制作堰月冠。”
皇帝第二日果然没有召见阁臣,也没有去三清殿,专心致志地在麒麟殿里做了一整天的堰月冠,一共做了三顶,珍而重之地将它赐给了内阁首辅和次辅,另外一顶惦记着远在广西的蔺既明,专门派锦衣卫去送了一趟。
蔺既明收到天子出品的那顶偃月冠,感觉有点无语。
“曹德彰不是正在弹劾长清子吗?怎么陛下还能光明正大地赐偃月冠给朝臣?难道曹德彰失宠了?”
周维岳正在处理广西军务,闻言笑了笑:“恐怕曹德彰的折子被太子压下来了。”
蔺既明一边摆弄着偃月冠一边叹气:“扣奏折这个招数,真是屡试不爽,可以预见来日太子殿下登基,恐怕会裁了通政司这个机构。”
周维岳摇摇头:“他不会,全国每天送来那么多奏折,倘若没有通政司和内阁,所有的鸡毛蒜皮都让太子亲力亲为,恐怕会英年早逝。”说着又瞟了他一眼:“你好歹也是引荐仙师给陛下的功臣,是否应该对这个御赐偃月冠尊敬一点?”
蔺既明看了看手里的偃月冠,又看了看他:“你说如果我找人在外面给它罩一层轻纱,是不是显得珍重一点?”
周维岳又低下头去看折子:“随便你,我觉得你该回长安了。”
蔺既明叹了口气:“你呢?”
周维岳脸一垮:“你都回去了,我还能在广西呆多久?”
蔺既明想了想,摇头道:“不,我觉得你还是在这里多留一会,毕竟茅总兵不了解长安局势,留他一人,我不放心。”
周维岳问道:“你不放心他,还是不放心他不知道长安局势?”
蔺既明坦言道:“都不放心。”
周维岳又抬起头:“茅绍均的那封折子,如果按原计划如期送给陛下,那么他现在应当已经入狱了。”
蔺既明道:“我应当会在两日后启程返回长安。”
周维岳道:“你的奏报,还是会像延绥之战一样吗?那这次的替罪羊又是谁呢?徐雪松?”
延绥叛乱的时候,被杀的赵东池顶了所有的罪过,保下了曹首辅要保的所有人。
“徐雪松可是曹大人保举的人,他顶了罪,曹大人岂不是要被连坐?”蔺既明笑了一下:“是柏大峥,但我会提交一篇漏洞百出的奏报给陛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可能会与茅绍均住在一个牢房,还能互相照应。”
周维岳看了他一会,语气里带着真切的疑问:“为了一个政治派别的胜利,让死者蒙冤,生者受辱,甚至明知会进监狱,却依然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一个政治派别的胜利,值得吗?”
蔺既明偏着头看他:“你说了两遍政治派别,看来不是很喜欢我所加入的这个派别。”
周维岳耸了耸肩:“天下迟早都是他的,何必急于一时得失。”
蔺既明叹了口气:“理论上来讲的确是这样……但是……你一直在浙江统军,不了解长安政局,解释起来还真有点困难……”
周维岳道:“我与茅总兵同样是军人,军人的归宿是战死沙场,而不是败于阴谋。”
蔺既明道:“赵东池的归宿也应该是战死沙场,维岳,我今天不妨明明白白告诉你,赵东池就是严检杀的,因为这场叛变必须有一个人来顶罪,内宫里是孙知良,外朝就是赵东池,你以为延绥叛乱是个偶然,错了,那是一定会发生的,从孙知良提议陛下要整军屯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叛乱的不是大同,不是宣府,一定是延绥。”
周维岳大吃一惊:“延绥叛乱是设计好的?”
蔺既明道:“曹大人大获全胜,虽然没有彻底除掉孙知良,但他已经元气大伤,再也不能与首辅大人平起平坐,孙知良倒了之后,皇帝身边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像他那样,左右陛下的决定。”
周维岳第一次接触真实的长安政堂,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那太虚上师呢?他对陛下的影响力也不弱。”
蔺既明摊手道:“所以曹大人又出手了。”
周维岳道:“那之前太子殿下入朝执政,他为什么没有动作?”
“或许这么说你可能不会相信,”蔺既明苦笑了一下:“因为在他眼里,太子殿下根本构不成威胁。”
周维岳愣了愣:“一国储君,还构不成威胁?”
蔺既明道:“如果你像他一样站在帝国巅峰,就会明白他的想法,曹德彰在巅峰站了二十余年,他的心意就是陛下的心意,如果是你,你还会将一个困居东宫的储君放在眼里么?”
周维岳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直白发问道:“陛下为何如此信任曹德彰?”
蔺既明耸了一下肩:“如果我知道为什么,那陛下信任的就该是我了。”
周维岳深深叹了口气,倾身趴在桌子上:“权利,权利,权利真是个好东西。”
蔺既明笑道:“如果没有权利,就没有浙江兵,你说军人的归宿应该是战死沙场,其实我很同意,所以我和太子现在做的事情,就是为了……”
“让更多军人战死沙场?”周维岳表情怪异道:“我觉得这一点很好做到,去四面树敌,大规模开战就行了。”
蔺既明“啧”了一声:“你说你为何如此较真?你知道我想表达的意思就行了,何必纠结字面上的表达。”
周维岳笑了一下:“只是觉得话题太严肃了,不怎么适合我罢了。诚然权力是个好东西,但我却并没有去掌握更多权利的欲望,也并不觉得这次的封赏有多么重,与入长安相比,我还是更倾向于回浙江。”
蔺既明道:“茅总兵也更倾向于带广西军吧。”
周维岳道:“昭平侯也更喜欢驻扎在三屯营。”
蔺既明嘿嘿了两声:“此言差矣,我倒觉得,昭平侯还是更喜欢长安。”
周维岳愕然:“他……”
蔺既明摆摆手:“主要还是看人,毕竟权利这个东西,也不是人人都喜欢的。”
周维岳恍然大悟,忍不住问道:“你可曾见过九公主?”
蔺既明道:“当然见过,还曾经与九公主同桌对饮。”
周维岳又咳了一声:“那你觉得……九公主为人如何?”
蔺既明搓了搓下巴:“嗯……九公主么……”
周维岳认真且期待地点了点头。
蔺既明忽然道:“你问这干嘛?”
周维岳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鼻子,慢吞吞地咳了一声,才道:“好奇而已……随意问一问……毕竟九公主……呃……”
蔺既明在他肩上拍了拍:“你来日回长安,必然会被太子殿下召见,届时会见到九公主的,公主殿下行事雷厉风行,你有什么想法,不妨向她直言。”
周维岳慢慢点了一下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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