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元蕊大婚
山洞女尸案结案后,方大人在上报刑部的结案书中提及,侯府大小姐姜元夕为破案提供重要线索,于是姜元夕又成了盛京话题。经过前几回的折腾,这回对她的评价倒是好了不少。虽然依旧在说她疯,看到死尸都不怕,可毕竟她是帮官府找出凶手的功臣,都算是口下积德没嘲笑她。但大家茶余饭后的重心更多的还是去议论秦家,毕竟这对父女可恨却也有几分可怜。
但很快话题就被太子宁瑞贤大婚的事情取代,侯府内更是热闹的不行。各种拐着弯来贺喜的人快要把姜府门槛踏断了,但全府上下只有姜老太爷和姜元夕心里最清楚。这些人都是冲着太子去的,平日里哪有机会跟太子搭上话,如今姜家女即将成为太子妃,这可是巴结太子的好时机。
但人家上门道贺,没有摆个臭脸的道理,姜老太爷每次都是礼貌应答。只有那个傻乎乎的姜逢显得格外兴奋,仿佛自己已经是太子的岳父,整日宴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太子宁瑞贤听闻此事后,心中暗自头疼。未来岳丈如此不知分寸,若不加以提点,他这太子府的脸怕是就要丢光了。
宁瑞贤决定亲自前往姜府,借送聘礼的名义,给姜逢提个醒。当宁瑞贤身着华丽的金丝绣龙礼服,手捧着一盒盒精美的聘礼,站在姜府门口的时候。姜府上下早已忙作一团,仆人们穿梭不停,脸上带着紧张的神情。姜逢亲自迎接,弯腰哈腰,小心翼翼地引导太子一行人进入府内。
太子亲自前来姜府,姜逢以为是为了表示对姜家的重视,特意命人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姜元蕊想去看太子,但是她自己明白这不和规矩,由于害怕祖父回来责罚,所以硬是拉着姜元夕陪同。
姜元夕岂会不知道这个异母妹妹想什么,无非是如果祖父责罚就把姜元夕推出去定罪,毕竟她疯癫行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为了避免自己不在场他们给自己泼脏水,姜元夕只好跟着去。
姐妹两人坐在屏风后,姜元蕊一脸幸福的努力张望,就好像真能通过这个不透光的屏风看到宁瑞贤一般。反观姜元夕,老神在在的喝着茶。这一世的她早就没了对宁瑞贤的爱慕之情,姜元夕每次看到他那张看似温润的脸就会想到那杯无情的毒酒,如果不是想到自己前世在做太子妃的时候也没少干草菅人命的事情,那杯毒酒就算是她的报应,否则,她真的是想一刀捅死太子。现在隔着屏风挺好,不然她怕自己忍不住冲过去抽他。
席间太子依旧保持着温文尔雅的样子,“岳丈大人,婚礼在即,您也需多加休息,以免操劳过度。”宁瑞贤端起酒杯,语气温和地说道。
“哈哈,太子殿下,您这话说得,我姜逢可是千杯不醉,这点酒算什么!”姜逢大笑着,一边说一边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酒液洒了一地。
宁瑞贤怒火中烧,脸上却依旧挂着礼貌的微笑,“岳丈大人,饮酒伤身,您可要多保重。”
“嘿,太子殿下,这才哪到哪呀!”姜逢不满地瞪着宁瑞贤,还真是拿当岳父的乔了。
姜夫人连忙拉了拉姜逢的衣袖,低声劝道:“老爷,太子殿下也是为了您好。”
“哼,妇人之见!这哪有你说话的份,滚下去!”姜逢一把甩开姜夫人的手,继续给自己倒酒,还一边给太子倒酒,“太子殿下,我们这么投缘,拜个把子可好啊?”
此话一出,就连宁瑞贤的那几个亲信们都满是鄙夷,但碍于太子的面子,只能忍耐。 屏风后的姜元蕊气得直跺脚,姜元夕一副看戏的样子。以前觉得自己这个老爹混,没想到这么混。跟太子称兄道弟,他这是不想活了。
宁瑞贤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火气,依旧温和地说道:“姜侯爷醉了,不如先去休息吧,婚礼的事我自会安排妥当。”
“休息?我姜逢还没喝够呢!”姜逢大声嚷嚷着,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目光。
太子目光深邃,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气氛瞬间冷下来。姜元夕暗叫不好,这姜元蕊入不入东宫的她没兴趣,真的惹恼太子整个姜府都没好下场。今日祖父被陛下召入宫中下棋,姜府等于没有了管事的人,姜元夕心中一横,走出屏风。
“太子殿下亲临,父亲大喜过望。”这是实话,随即厉声对下人们吩咐道,“父亲喝多,你们不快些将他送回房休息,都愣着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姜府上下都没个有眼力的,让人看姜府笑话。”
姜夫人急匆匆地带着一众下人,几乎是硬生生地把姜逢从花厅里拖了出去。姜元夕看着这一幕,暗自摇头,但她很快收敛了情绪,转身面对宁瑞贤,恭敬地行了一礼:“拜见太子殿下,父亲因过于欣喜,多喝了几杯,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太子殿下见谅。”她的声音平稳,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然后,她微微侧身,提高了声音,提醒屏风后面的姜元蕊:“至于舍妹,碍于礼数,不宜在大婚前与未婚夫相见,还请太子见谅。”姜元蕊此刻最好不要出现,一个即将成为太子妃的人还如此不稳重跑到前厅来看未婚夫,平白惹眼前这位生气。
宁瑞贤深深看了姜元夕一眼,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侯府大小姐。她的姿态端庄,言辞有礼,完全不像传闻中那般疯癫。如果不是她那疯癫的名声,或许备婚的就是她了吧。宁瑞贤心中不禁有些复杂的情绪,他隐隐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但很快就恢复思绪。
姜元夕感受到太子的目光,心中一阵厌恶。外人都以为太子温润儒雅、风度翩翩,只有她知道,这位大荣皇帝的第二子,九岁时被立为储君,但随着诸位皇子渐渐崭露头角,太子开始变得患得患失、好大喜功。他的温文尔雅只不过是面具,掩盖着他内心的野心和不安。
她回忆起过去的一些片段,心中更是坚定了要与太子保持距离的决心,自己绝不会再次成为他权力斗争中的一颗棋子。
宁瑞贤见姜元夕神色冷淡,心中不悦,但他并未表现出来。他微微一笑,温声道:“侯爷的喜悦之情,孤能理解。至于姜二小姐,孤也不会多做责怪。”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姜元夕听到太子的回应,微微点头,心中却更加警惕。她知道,宁瑞贤绝非表面上那样简单,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隐藏着深意。好在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姜老太爷回来之后禁了姜逢的足,对外宣称姜逢身体不适,不见客需要静养。
这边姜元蕊见祖父只是责罚了父亲,并未责怪自己,心中松了一口气。她以为祖父只是对父亲的轻率行事感到不满,而自己则可以继续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大婚喜悦中。她每天忙碌地挑选婚纱、安排婚礼细节,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现在自己就已经成为了太子妃。
然而,几日后的一个上午,事情却有了变化。姜老太爷独自一人踏进了私塾学堂的门。那时,李经正在为姜元夕和姜元茗点评姐弟两写的策论。
姜老太爷原本不想打断这美好的氛围,但李经抬头见到姜老太爷,连忙起身行礼,姜元夕和姜元茗也跟着站了起来,恭敬地向祖父行礼。
“老太爷,您怎么亲自来了?”李经有些惊讶地问道。
“来看看这两孩子,”姜老太爷的声音虽平静,但他目光扫过姜元夕和姜元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元夕,下月元蕊即将与太子大婚,你是否,会怪祖父偏心。”
万万没想到,祖父竟然如此郑重地来到学堂,问及这个问题。姜元夕心中五味杂陈,但面上依旧保持平静,微笑着说:“孙女怎么会怪祖父呢?”她的声音柔和,但心中的波澜却难以平息。
前世被太子关在偏殿的记忆犹如昨日重现,她清楚地记得,祖父心中从未有过亲情,他只关心家族的荣辱。她失势于太子面前时,祖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姜元蕊,只因她得到了太子的青眼。尽管如今她已经看透了这一切,但心中的伤痕依旧隐隐作痛。姜元夕忍不住顶了嘴,“您的决定不仅是您的,也是整个姜家的,不是吗?”
姜老太爷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随即长叹一声,对李经郑重行礼,“李先生,老夫这些个孙辈就拜托您了。”
李经微微一笑,回礼道:“老太爷言重了,您对儿孙的疼爱感人至深,我必当倾囊相授。”这些日子,李经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姜元夕在这后宅中摸爬滚打。一边是继母继妹时不时的挑衅,一边是那个不着调的父亲,年幼的胞弟需要她照顾。看似唯一可以依靠的祖父,实际上对她的情分也仅仅是按她对家族的价值来评估。李经心中不免对这个坚强的学生心生怜惜,但他毕竟是姜家的外人,有些话他不能说。
姜元夕明白祖父这一礼的意义,既然祖父不再拘束自己,往后的路就要靠自己了。她深吸一口气,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她都要自己走下去。
转眼就到了太子和姜元蕊婚礼当天,盛京城内张灯结彩,街道两旁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象征着喜庆和吉祥。城中的百姓早早便聚集在太子府外,期待一睹这场盛大的婚礼,鼓乐欢呼从早上开始就没停过。
姜元蕊穿上了精致的凤冠霞帔,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笑意。她的母亲姜夫人更是忙前忙后,眼中满是自豪和欣慰。姜逢穿着崭新的官服,站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姜家上下的喜悦溢于言表,这可是整个姜家的荣耀。
婚礼的流程井然有序地进行着。首先是迎亲仪式,太子宁瑞贤身穿华贵的龙袍,亲自骑马来到姜府接亲。他英俊的面容和气质温润引来无数赞叹声。姜元蕊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出闺房,步履轻盈地走向太子。两人四目相对,宁瑞贤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姜元蕊则羞红了脸,低头不敢直视。
姜夫人从早上她就一直拉着姜元蕊的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蕊儿啊,你可要好好伺候太子,千万别惹他生气。”现在看着自己的女儿终于嫁入皇家满是欢喜,心更是早已飞上了云端,满脑子都是未来荣华富贵的生活。
姜逢一边应酬着宾客,一边暗自得意。他觉得这门亲事不仅为姜家带来了荣耀,还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增添了几分分量。
然而,在这片欢声笑语中,只有姜老太爷坐在角落里,默默叹气。作为姜家为数不多清醒的人,他看得比任何人都透彻。他知道姜元蕊虽然美貌出众,小计谋多但上不得台面,能否在这深宫大院中立足,还需看她自己的智慧和运气。太子宁瑞贤虽然眼下对她宠爱有加,但皇家之事本就变幻莫测,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入夜后,姜元夕带着弟弟姜元茗坐在后院的假山上,两人分享着一块喜饼。姜元茗如今也不过十岁,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他咬了一口喜饼,含糊不清地问:“大姐,为什么二姐大婚,你不像其他人一样去她院子祝贺?”
姜元夕看着眼前这个单纯无邪的弟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她的不禁想到了前世,那时所有人都背弃了她,唯有这个弟弟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不惜跪在太子东宫的宦官面前磕头,只为能见她一面。她轻轻抚摸着姜元茗的头,语气温柔:“已经有很多人祝福她了,她不需要姐姐的祝福。”
姜元茗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姐姐心中藏着多少苦楚与秘密。姜元夕也不忍心将前世的残酷和今世现实告诉他。而且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死后,只有这个弟弟冒着生命危险,去那被烧成废墟的偏殿,把她的烧焦尸体带走。最后,也是他亲手为她报仇,杀了姜元蕊,自己却死在了太子的剑下。
此时的姐弟二人,抛开了前世的痛苦,享受着难得的宁静。姜元夕看着弟弟,心中暗暗发誓,这一世,一定要保护好弟弟,不让他再受任何屈辱。
“喜饼好吃吗?”姜元夕笑着问道,试图转移话题。
“嗯,好吃!”姜元茗嘴角沾着些许饼屑,笑得灿烂。月光洒在假山上,给姐弟二人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姜元夕轻轻叹了口气,希望这份安宁能够持续得久一些。
可是天不遂人愿,渊国进攻大荣,大荣军队节节败退。姜元夕知道,这是到了李经出山的时候了。前世李经在渊国攻打大荣的时候向陛下敬献弓弩图,使得大荣转败为胜。这一世,面对国仇家恨,李经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果然,大荣败给渊国的消息传到盛京的时候,李经就把姜元夕叫到自己书房。沉吟片刻后,李经还是说:“元夕,为师做了一个决定,但是这很可能会影响姜家,影响你。也很可能,以后为师将不再能教你学问了。”
姜元夕目光清澈,“老师是要去献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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