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0章 从此世上再无人为你留灯
十三号晚上,突然被电话惊醒。
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长长的走廊内几乎站满了人,因为事先得到了叶浅茗的叮嘱,所以我是穿着白大褂上来的,其他人也没有注意我,倒是叶浅余先看到我之后,跟我打了个招呼,然后把我喊到了一旁:“浅茗姐被爷爷喊进去了,你在这里等会儿她。”
“怎么了?”我皱着眉问道。
叶浅余欲言又止,只是微叹着摇了摇头!
现场的气氛并不好,而看叶家到齐了这么多人,应当可以判定情况不太好了,但大家族也有大家族的气象,这些人聚集在这里,偶尔有叹息声和小声的讨论,并没有人在走廊内喧哗。
等了十几分钟,病房的‘咔’的一声推开,叶浅茗出来,喊了一个堂叔进去,说是爷爷有话对他说,然后眼眸扫视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你来了?”叶浅茗拍了拍叶浅余的肩膀,示意他去那边等着,然后把我带到一旁,眼神复杂的叹道,“爷爷快不行了,但小姑不愿意见他最后一面,谁去说理都说不清楚,所以才把你请过来,希望你能帮帮忙!”
我顿时苦笑道:“你们自己人都说不通,我能帮得上这种忙吗?”
“不知道,但这种时候了,我不希望爷爷留下遗憾!”
我皱着眉迟疑道:“她在哪里?”
“老宅那边,我开车带你过去吧!”叶浅茗带着我下楼后,开着车很快就到了叶老常住的老宅那边,而我们一下车就看到叶晴歌的身影站在凉亭那边,目光也不知道呆呆的看着何处。
“小姑!”叶浅茗走过去喊了一声。
叶晴歌转过头来,神情淡淡的说道:“我不是说了不去吗,人都是会死的,老成那样有什么可看的呢?让我看着他怎么死?”
“话不能这样说呀,爷爷喊了你的名字。”叶浅茗显得有些为难的蹙着眉头,神情哀伤。
叶晴歌摇了摇头:“我不想去看他那个样子!”
“可如果你不去,再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我跨前一步,表情复杂的盯着叶晴歌叹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母亲直到死的那一刻,都没有告诉过我,我的亲生父亲是谁,而且她死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死的概念究竟是什么?”
“前些年我一直过得不好,颠沛流离的,一直到去年才有机会去给她扫了一次墓,那时候才觉得很想念她,虽然她并不是一个好母亲,也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可我依然想她,如果她活着,我现在的出息就可以有人看得到了!”
“这个世界上,旁人只会羡慕嫉妒你的成就,但也许只有父母会为你的成就和幸福感到开心,我接触过叶老,明白他也是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叶晴歌神色淡然的盯着我冷笑起来:“你这是在教我吗?”
“不是教,而是劝!人死如灯灭,等到这盏灯灭了以后,这个宅子里有一个房间的灯就会彻底的熄灭了,当你走过那堵墙下的时候,永远不会再有人为你留着那扇窗口的灯了,草木尚且有青,人怎么能无情呢?”
“我不用任何人教我什么!”叶晴歌冷漠的盯着我,眼眸里不带丝毫情感说道,“你们想要跟我讲人生的道理,至少得明白我经历过怎样的人生,而我不去见他,其实也并非你所说的无情到不认父的地步,我只是见不得生离和死别,这辈子经历过了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我认为我再也不想去再去感受一遍那种感觉,我也不想看到那幅画面!”
“可是,爷爷就快要走了呀!”叶浅茗无助的说道,“小姑,他第一喊的名字是你,每进去一个人,他都在问,宝贝来了没有……晴歌呢……”
听到‘宝贝’这个词,叶晴歌才微微动容。
“我不去————”叶晴歌再次启唇,淡淡的说道,“你们不用浪费心思了,如果你们回去的话,告诉他,我已经不恨什么了,因为我现在有自己希望发生的事情的了。”
“小姑……”
“算了!”我想了一会儿,朝叶浅茗说道,“我们回去吧,也许还能见到他最后一面,既然她有话让你带回去,也许还来得及!”
叶浅茗第一次对叶晴歌生出了一些愤怒的感觉,眼神不悦的瞪了叶晴歌一眼后,气得跺了跺脚,转过身子就走!
我跟上去。
“帮我开车!”叶浅茗直接拉开车门坐在了后座上,生着闷气!
我苦笑着,车子开动后从倒视镜里看不到叶晴歌的身影了,也不知道她一下子去了哪里。
再回到医院那边的时候,叶浅茗这一次把我也一起喊了进去,别人以为我是医生,所以也就没有阻拦也没有说什么!
进去后。
叶老的目光看过来,脸庞整个都皱巴巴的凹陷了下去,人到死之前,风烛残年,确实如同一段枯朽的木头一般,生命力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因为它如同时间一样,会以看不见的速度流逝掉。
“宝贝呢……”叶老缓缓的张着嘴,发出虚弱的声音。
“小姑她——”
“晴歌姐说,她现在又对生活有了新的希望,不希望看到您现在这副样子,如果您还爱她的话,希望您继续支持下去……”
“我……我撑不住啦……”叶老微微动了动,浑浊的眼珠子转过来,竟然还认出了我,无力的喘着粗气说了一句,“是你啊……我们约定的事情……你要遵守啊……”
“我会的!”我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晴歌姐说了,她已经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怨恨,她不怪您了,但她希望您在她心目中,是永远不老的那个样子。”
“好吧……好吧……”老人微微颤动着嘴唇,苦笑道,“这样也好……也好……”
似乎是觉得没有遗憾了,但苍老的眼角却微微的沁出一些泪水出来,转过头去说了一句去喊其他人进来,说是有话要说!
叶浅茗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听着老人的话把我带出去,然后喊了走廊里的所有人都进去了!
空荡荡的走廊内,顿时间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因为我是外人!
但里面可以听到一些声音传出来,似乎是开始有一些议论声,到十几分钟后,变成了比较嘈杂的大声议论,分歧产生!
我之所以不离开,是出于对叶老的一份敬重,毕竟是学医的,无论是哪种体征表现来看,老人的生命都已经燃烧到了尽头,或许熬不过今晚了!
清晨五点左右,悲拗的哭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我站在走廊内,踩了踩一地的烟头,表情无奈的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声!
八月十四号清晨五点十四分,叶老去世。
我待到六点左右离开的,走到医院大门外的时候,目光看到了一辆眼熟的车子停在不远处,紧闭的车窗看不到里面,但我知道叶晴歌就在里面,走过去敲了敲车窗,叶晴歌按下了开锁的按钮!
我拉开车门进去,表情复杂的叹息道:“叶老去了————”
久久的。
叶晴歌都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只是保持着坐在那里的姿势,没有发生过任何的改变,直到我忍不住快要下车时,她才咬着牙问了一句:“我的话,你们带到了吗?”
“带到了!”我苦笑道,“有一件事情我其实不想跟你说的,但叶老既然已经去世了,那应当可以告诉你了……”
“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夜,是祁山海打了一个电话,恳求叶老把你留在家里的,祁山海和叶老有个约定,那就是终他们一生,都不希望让你受到伤害————”
说完后,我推开车门下去了。
我走出大概十几米远的时候,叶晴歌趴在了方向盘上,泪水……从指缝之间蔓延而出。
可能是受到叶老去世的情绪影响,我不由得想起了去世很久的母亲,还有林晚……突然间迫切的想要见到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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