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而就在嬴城继续巡视的时候。
大朝会所产生的影响。
也渐渐的漫延了开来。
而随着朝廷的动作,被广泛的热议了起来。
似乎在紧张的春耕之中,增添了一抹人云亦云的谈资。
嬴城的高低贵贱之论。
如掀起了一股无边的浪潮,在各个勋贵和官员之中荡涤。
一个又一个的府邸宅院内,勋贵们对大朝会上所发生的事情进行研读。
宗正府。
六大族老齐聚一堂的盯着长公子扶苏被嬴城近乎于流放般的就任十三司联合调查组族长,前往雍州巡视。
嬴刍怒气冲冲的怒道:“这完全就是胡闹,嬴城想要干什么,撅了宗室的根吗?”
“公子怀被流放外敌,担任那什么武关道调查使,一去三四月至今不见人回来,这就罢了,胡亥年幼,竟然也被他安排到西方道调查使,岂有此理。”
“而现在,他还想干什么,连亲爹也不放过了吗?”
“是不是按照他的想法,是不是要将诸多的皇子,全部驱逐出咸阳,不封王,不封爵,全部死了,他嬴城就是名副其实的嫡皇孙了。”
“不行,坚决不能让扶苏去雍州,若是扶苏离开咸阳,公子高,公子渠必然要动不该动的心思。”
“这会产生更严重的问题。”
怒拍着桌子,嬴刍不满的盯着嬴傒,训道:“还有你,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你作为宗正府宗正,在面对扶苏的问题是,难道就眼看着嬴城胡作非为不成?”
可是面对嬴刍的质问,嬴傒却摇头一叹道:“此事非我能阻止啊,嬴城你又不是没接触过,如今身负监国身份,比陛下更强势,李斯不反对,冯去疾默不作声,朝臣一个个都闭口不言,我怎么反对,而且人家给出的理由也令人无法反驳。”
“这事,要怪就怪扶苏,太倔强了,五科二十四门,那是陛下在的时候就定下来的,教化司司正也是陛下任命的,可是扶苏不任事,快四个月了,整天就知道闭门谢客,是个人都能看到如今大秦在处在大变之局,比之当初商君变法更甚十倍百倍,我就不相信扶苏看不到。”
“我倒是觉得嬴城这样的任命没有什么过错,阿房宫变为国学府,阿房宫那是作为未来皇城而建,比咸阳还要大,这样的地方成为国学府,将来教化司的地位有多重要,你看不到还是扶苏看不到。”
“可是扶苏倔强的不任事,我能有什么办法?”
“再说了,这对扶苏而言未必就是坏事,整天蹲在咸阳不满这个不满那个,看什么都不满,我秦国在他扶苏的眼中就是糟粕吗,说到这个我就更来气,宗室支持他,可他凭什么固执的独善其身,觉得这是结党营私,太天真了,就算陛下现在真的立扶苏为太子,我反倒是觉得这很不合适。”
“扶苏就是一头绵羊,而朝堂上的朝臣,个个都是猛虎,真要是坐上那个位置,他会被蚕食的什么都不剩。”
“就是被你们给宠坏了,尤其是你,让他去雍州磨练,很合适。”
“我现在就明确的告诉你,有在这个怪罪的份,不如去找扶苏,若他能将教化司掌握在手中,宗正府立刻谏言陛下立他为太子,陛下的一切怒火,我来承担,我嬴傒活了这么久,与陛下的这点情分还是有的。”
面对嬴傒的怒火,嬴刍反而面色难堪了下来。
“澎!”
“不议了,你们议吧!”
嬴刍气咻咻的砸着桌面砸出来了一个破洞,面色难堪的离开了议事厅。
嬴傒的面色也有点难堪,这是这么多年来,宗正府发生过的最大的一次争论,没有与嬴刍达成一致,也让他很难堪,但此次大朝会的决策,还需要商定。
“驴政之事这次朝廷是铁了心要做,而且陛下赞同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一旦开始,会产生一次颠覆性的财富变化。”
“不知道王贲最后会动用多少兵马,但指定是不会少。”
“一旦春耕结束,大规模的西进极有可能会开始,宗室也不能落后,要做好这方面的准备,西进掠夺财富,而且必须要清楚一点,可能会血本无归,谁也不知道西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
频阳王氏。
虽然频阳王氏已经在王翦的主持下自解,甚至被划分为一个又一个的乡里。
但王氏宗祠依旧,王氏府邸依旧,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王拂眉头紧皱的盯着大朝会的内容,沉声道:“有三件事,我认为我们现在必须要做。”
“第一件,教化的事情势不可挡,但是,教化司毕竟新起,想要见到效果,没个十年八年不可能见成效,在这个时间内,我王氏子弟必须要领先于人。”
“听说宗室早就开始让孩童前往雍城学习,这件事咱们王氏也必须要办起来,专门研读华夏字典,时刻注意着教化司那边的消息,课本要是定下来,先抄录过来,老师研读,五科二十四门,一个不拉全都教,咱们王氏子弟必须要将这个差距给拉出去。”
“第二件,大秦军事学府,王氏子弟中十七岁以上的,全部进入大秦军事学府学习,这件事王家父子要是不同意,我与他王翦这次翻定了,不如各过各的,分家。”
“第三件,咱们王氏一门双候,有一千人的私兵,这些人都是跟着王家父子的悍卒,但大多数要么老了,要么为残疾,指定是不能重用,但让他们训练新兵足够了。
不就是要签订雇佣契约么,花点钱的事那都不叫事,成立个护镖商行,去和各个乡里说一声,就说我王氏月一百钱雇佣三千人,召回此前的家丁私兵,再添点新兵,让王家父子的那群百战老兵一对三抓紧训练。”
“另外,去找乌氏倮,我要六千优等战马,价格随便他开。”
“咱们绕过羌人部落,去西域打下来一个部落,以前不敢,但现在,出关为匪,入关为民这可是嬴城亲口说的,什么四海为珍,卖了,谁爱接手谁接手,咱们王氏能有如今的家底,可不是做生意拥有这些财富的,今后咱们王氏只干两件事,控制盐业和西域掠夺财富。”
……
“训练新兵,训练新兵,成立蒙氏护镖商行,多少人,我怎么知道需要多少人,只要朝廷不出面阻止,就一直招人,招到朝廷阻止为止,派人北上去找蒙恬,把河西西域的情况事无巨细的问清楚。”
“另外,必须把路给探清楚,去乌氏部落了解,他们对羌人部落的了解肯定比我们多,尽量多找一些熟悉河西的向导。”
“让蒙飞回来,主持西进的事情。”
“留够足够走到羌人部落的口粮就好了,我就不相信,羌人部落也算是河西大部落了,既然河西能养活羌人部落,难不成还养不活我们?”
“另外,加快速度把钱花出去,粮食也不要留太多了,买买买,卖卖卖,赔了就赔了吧,那么多的手工作坊,我就不相信全给我赔了,钱粮再留下去就是给蒙氏招祸,嬴城这崽子看着和和气气的讲道理,但要比陛下要狠绝太多了。”
“儒家的那些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就算是儒家的人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造反,王贲和王离咸阳拥有六万余兵马,王氏都安顺的被拆成乡里,这样的想法你是怎么生出来的,我蒙氏生死荣辱维系于秦国,若是族中有人不满,休怪老夫整肃蒙氏,不念同族之情。”
“陛下不会不同意,因为……”
……
“因为,秦国勋贵与秦国的矛盾,已经在勋贵权衡造反能不能成功的时候了,大律令以开放商业的方式允许勋贵经营盐铁铜矿,甚至疯狂到将咸阳湖都卖给李氏的程度,唯一保住的一点只有集体化农田。”
“如果不是雍城嬴天提前摇旗呐喊造反,李斯提前一步遏制住了勋贵窜联,在集体化农业推行的时候,内史郡就已经乱了,别说春耕,怕是只剩下皂河三营四处平乱了。”
“但是,利益是相互交换的,如果先生仅仅认为允许勋贵涉入盐铁铜这些产业,是解决收回勋贵隐田隐户的矛盾,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们起初认定秦国之所以必亡,何故?”
马台里,张良沉声道:“因为在我们看来,秦国废分封,立郡县,不封一王,动摇了秦国耕战国策支撑下的根本,若是按照耕战国策,秦国一统天下之后,四海无战,王翦,王贲,杨端和,蒙骜,蒙恬,李信这些人,一定是要如周朝般,被分封为诸侯王,戍守各方,拱卫中央,即便是郡县并行,那也是诸侯国之下的郡县,由秦国朝廷调配,但陛下废分封太彻底了,彻底的需要让陛下活着才能镇压这些拥有灭国之功的将领。”
“秦国能一统天下,国力只是一方面,真正可怕的是秦国文臣武将,悍不畏死之卒啊,这些人才是大秦勋贵的主体。”
“王翦三请辞官啊,先生觉得,王翦真的就不贪恋权势,甘心自封于方寸之地,王翦若无功名之心,何苦入伍从军,征战一生。”
“那些勋贵若无争利之心,何苦要费心费力的去隐田隐户,王氏,蒙氏,冯氏,李氏,张口闭口就是万镒金,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李斯一手操控了齐国商业,王贲连灭四国,王翦更是灭了楚国,战争对秦国而言是巨大的靡费,但灭国之战,所获之财富乃是一国之财富。”
“陛下一手推动废分封,就必须要漠视勋贵掠夺六国财富。”
“而嬴城想要改变秦国勋贵与秦国的处境,就必须要以其他方式补偿勋贵因为废分封而失去的土地。”
“就犹如先生聚拢儒家三万人,若此时要先生卸任宣传司司正一职,先生可甘心?”
淳于越再一次确定,这次将张良生拉硬扯来咸阳,是一件无比正确的事情。
却是张良,并不知道淳于越心中的想法,沉声继续道:“但是,大律令试图撼动秦国勋贵的地位,来平息百姓之家因为秦国无休止征战,徭役的怒火,让勋贵不仅没有得到土地,反而在失去自己的土地。”
“这股怒火在猛烈爆发中被始皇帝以空城计,李斯弃卒保帅的方式安稳下来,但其却积压在了秦国勋贵的内心,一旦陛下归天,谁能有足够的威严来压制勋贵,准确的来说,一个都没有,所以良起初并不赞同先生来咸阳辅佐长公子扶苏,即便是先生成功让扶苏成秦国皇帝,到时候先生也是拉着儒家和整个秦国勋贵抗衡,儒家面对王氏这样的勋贵都如蝼蚁,尚且其他。
就连李斯这些年都少说寡言,没什么动静了,看看冯世杰治理之下的内史郡,处处以权衡各方利益为主,在他治理下竟然能够在咸阳查到十几万顷隐田,四万多隐户,可谓是滑天下之大稽。”
“而陛下,四次东巡,六国旧地除了江东基本安稳了下来,就连济北也成了秦国的粮仓之地,明明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却北击匈奴修长城,南征百越征发百万民夫,阿房宫,始皇陵,驰道,到处都有秦兵驻守,而驻守营不仅不减员还要继续维持扩张之势。”
“因为陛下明白,耕战国策将秦国变成了一个战争机器,秦国已经停不下来了,停下来只有死路一条,那百万将士,需要一个建功立业的方向,还有更大的功业在等着大秦将士,而那些没有受封的将士便不会不满。”
张良叹息了一声,道:“所以,大律令提出的变法后,一刀砍向法家,犹如宣战法家般,陛下同意之快就可以理解了,其实,只要有办法让秦国这头战争机器停下来,不论是大律令还是别人,都会如现在的大律令这般,极速的掌权来推行变法。”
“而陛下,需要旁观,也必须要置身事外,来撇清和变法者的关系,如此一旦变法失败,秦国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而变法者,便是失败的牺牲品,哪怕这个人皇长孙。”
“就如李斯与长公子扶苏,在扶苏与先生走近的时候,就注定了李斯与长公子关系的崩裂。”
“有些东西,哪怕这个人是亲儿子,该舍弃的,必须要舍弃。”
“礼仪之外,便是礼崩乐坏的春秋,这是历史的必然,谁也挡不住这滔天大势,这也是良敬重于陛下之地,千古一帝,并非虚言,为国家之一统,陛下之谋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而这些,也是儒家之缺陷,也是被儒家所抛弃的之物,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动而不括,是以出而有获,语成器而动者也。”
“一味的尊礼,并不足以处理天下复杂的关系。”
听着张良犹如开悟般的言语,淳于越沉默了下来。
或许。
直到今日,这位孙氏之儒首领,才真正对他开怀畅谈。
而不是如当初那般,谋划刺杀陛下。
或许在那个时候,这位便看到了秦国不可挽回的局面,只要杀死陛下,秦国看似无刻匹敌的实力就会分崩离析。
只是此时,张良在听到驴政之后,才对他敞开谈论。
“是驴政之策,让你真正看到了秦国可以延续的希望吗?”淳于越忍不住的问道。
张良长长的深吸了一口气,叹道:“难道先生在驴政之策上面,没有看到分封之策的影子吗?”
“昔日周武王伐纣灭商,天下各个部落虽尊于商,却各行其事。”
“而武王不过在岐山以西之地控弦关中,连秦岭都没有过,却大肆分封七十一路诸侯,秦岭之外的地方,那时武王又能控制多少呢?”
“而现在,先生不觉得,驴政也在效法武王,控弦秦国疆域,不以分封之名,行分封之实吗?”
“出关为匪,入关为民,这句话,是否可以理解为,出关就算是建国,也与秦国无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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