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初阳升起。
人们习惯的将之形容为朝气蓬勃的一天开始。
亦有朝阳,朝日,朝晖,旭日,晨曦等美好一天开始的称呼。
预示着新生。
《诗经·邶风·匏有苦叶》也有言:“雝雝鸣雁;旭日始旦。”
昨天的苦难已经过去了,美好的日子刚刚来到。
然而。
就在这看起来无比美好的一天。
咸阳城有一股诡异的氛围暗中流动。
“秦国有三劫,一劫为民,民怨而不知,天下之民必将与秦国离心离德,此乃秦之祸。”
“二劫为卒,卒功而不封,天下之卒必将与秦国离心离德,此乃秦之祸。”
“三劫为始皇,始皇帝死而天下分!”
“此三劫,民怨忌惮于强军而不敢怨,军卒忌惮于始皇帝而不敢反,其追究于始皇帝,始皇帝死军卒不再遵从始皇帝的命令,民怨也没有人再镇压,天下必将分崩离析。”
“始皇帝已是知命之年,近来多有寻仙,神志不清,已经命不久矣,始皇帝死,毕竟是秦国灭亡的时候。”
“你看啊,秦国在大变,在剥夺那些王公大臣们生存的依托,在毁灭我们劳作的土地,我们如何能忍受得了呢?”
“秦国在实行暴政啊,他在统计我们的房屋,在统计我们的户籍,这是要更加严厉的来约束我们,奴役我们,让我们无处,逃脱。”
……
这股邪风挂起来的迅猛。
好似一夜之间就流传出种种不好的言论,在清晨的时候聚集着有很多很多的人争相传播,迅速的在咸阳城传开了。
而这仅仅是开始。
咸阳城是天下使用竹简帛书最多的地方。
可以说,每天购买竹简帛书的人非常之多。
在咸阳。
有无数王公大族的存在,每天的消耗量也是极其惊人的。
每天开门最早的店铺之一,便是矗立在咸阳城的一座又一座竹简帛书店铺。
胡氏书行!
大多数都是勋贵世家管家之类的家仆,早早的等候购买,只需要告诉胡氏书行需要多少,胡氏书行就会拆人送到府中。
此时。
一个又一个的胡氏书行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在门口。
如果认真的观看这长长的队伍,就会发现,这长长的队伍中,没有一个平民。
而这些个等待的奴仆,一个个也是油光满面,穿着绫罗绸缎,仪态也是端正挺立,不似过往的平民。
可以一眼辨别出谁是平民,谁是勋贵人家的家仆。
但今日的情况似乎又不同于往日。
胡氏书行,没有竹简帛书可卖,一个都没有。
“你们怎么搞得,怎么会没有竹简帛书,这东西对你们胡氏而言,不应该常年储备吗,怎么会没有。”
很多人气冲冲不满的质问。
可是售卖的伙计摇头道:“真没有,要不这位官人,您看看别的,或者等两天,东家正在赶时间调货,过几日就有了。”
这顿时引发了众多管家奴仆的责问。
竹简帛书虽是稀缺之物。
但读书写字抄录都要用到,每天都是很大的消耗,要是自家老爷无竹简可书,自然会找他们麻烦。
“算了算了,给你们半天的时间,别的我不管,但我们郑伯候府的三千斤逐渐,必须要送到,若不然,就休怪我郑伯候府无情了。”
“秦伯候府的竹简帛书也是,每日竹简帛书消耗自有府中用度,你这说没有就没有,生意还想不想做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奇了怪了,怎么全城的竹简好像一夜之间就全没了,我连续跑了好几家,都没有,这不对啊。”
排队的众人纷纷不满,可就在此时,有人惊叫了一声,匆匆向着街头另一个地跑去。
“快快快,扬州书行有竹简帛书在卖。”
这顿时引发了排队之人的躁动,一个个放弃了排队蜂拥而去。
说真的,威胁是威胁,可书行若是真没有竹简,那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现在只能抢一点是一点。
可就在众人跑过去的之后。
却被眼前一幕给惊住了。
哪里有排队买竹简的人,全是围观的人。
只见一队廷尉府兵包围了扬州书行,里面的伙计店长都被抓了起来。
廷尉府兵们正在将竹简帛书全部抱出来装车,准备拉走。
有感觉到不对的管家忍不住的问道:“官爷,这杭州书行是犯了什么事?”
廷尉的队长倒也是客气,回道:“扬州书行有走水隐患,却无视工业司的整改令,暂时封闭停业整顿。”
闻言的管家们眉头紧皱,忍不住的指着装载的满满竹简帛书的车辆问道:“那这些竹简帛书?”
廷尉队长笑着回道:“竹简帛书属于战备物资,在扬州书行没有解决走水隐患之前,战备物资暂由府衙看管。”
“怎么,还有什么疑惑吗?”
这瞬间让准备来购买竹简帛书的管家奴仆们乖乖闭嘴。
再愚蠢也看出来了,今日竹简帛书可能不是缺货导致的,而是朝廷导致的。
这扬州书行,廷尉把店主抓了,伙计也给抓了,谁去解决火灾隐患?
现在又把竹简帛书拉走了,就算是没有罪,随随便便十天半个月不能营业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对劲,今日整个咸阳城的氛围就很不对劲。
而不止这一个地方地方不对劲。
……
咸阳街!
鱼龙桥右侧的司署道!
司署道的大门还没有打开,就早早的排了修长的一排人。
一个个吵吵嚷嚷却又担惊受怕的样子。
等到司署道大门开始打开的时候,就已经人山人海了。
然而这仅仅是人,就连两侧的街道,都已经堵得行人不通了。
“让开让开,我家公子要当官,要当大官,让一让。”
“你谁家公子啊,我们是郑伯候府的公子,怎么,也要给你让开一条路吗?”
“好嚣张的贵公子,我乃秦伯候长公子是也,怎么,郑伯候是要当我秦伯候府的路吗?”
“让开让开,我乃丞相李斯的堂侄,秦伯候是什么,还不走开。”
“快快快让路让路,关内侯嫡子赢刀来了。”
一个又一个的咸阳贵公子们坐在宽敞的马车上前来丞相府外官署登记。
这全都是因为举官令,一个个连马车都不想下的前来做官。
而且全都不想排队,只论地位往前面插队。
结果前面的往后退,后面的往里挤,全部拥堵了起来。
此时就算是马被惊了,都跑不动。
终于。
这引发了司署的注意。
一队队黑甲卫从司署涌出来,开始维持秩序。
“丞相有令,不管你是贵公子,还是平民,一律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在后面排队。”
“还坐在马车上做官,滚下来,一个个能耐的。”
郑伯候府的公子当然不服气,坐在马车里面怒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训斥于我?”
可黑甲卫一怒,拔剑出来就登上了马车,将郑伯候府的公子从马车里面揪出来,一脚从马车上面踹下来,冷冷道:“长本事了啊,平日里胡作非为也就罢了,还敢在司署撒野。”
郑伯候府的公子不仅没有发怒,还一副幽怨的怒道:“大哥,你,我是你三弟啊,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黑甲卫冷冷道:“要么排队,要么滚回家。”
郑伯候府的公子见此,蔫不拉几的瞅着排的修长的队伍,忍不住的怒道:“这么长,还要让我排到平民的后面去,这要排到什么时候去,这官我不当了,谁爱当谁去。”
“当个官还要排队,回头就让爹给我谋个差事,不就是当官吗,麻烦!”
黑甲卫跳下去,揪着郑伯候府小公子的脖子就小声道:“别闹,你忘了爹给你的警告了,快去排队,现在咸阳城不是以往的咸阳城,你若是犯了事被关进廷尉大牢,咱们侯府,谁也救不了你。”
“而且这朝廷秩序将有大变,你必须做官明白吗,难道你想被划入民等,与民同列?”
“不要说你了,现在就算是爹,也在寻找门路看看能不能当官,要是走不通,可能也要和你一样来丞相府报名当官。”
郑伯候公子不甘心的撇嘴,小声嘀咕的骂道:
“这嬴城小子不当人啊,搞什么搞,以前不挺好的嘛,非要弄个五等九流出来。”
“不就是当官嘛,谁当不是当。”
黑甲卫又踹了一脚,怒道:“小心说话,皇长孙监国,掌生杀夺予,那嬴城可不是什么善茬。”
司署门口的堵车来的快,去的也快。
在咸阳,卫尉和中尉的成分是很复杂的。
其中黑甲卫也是。
在皇宫守卫的黑甲卫,一部分源自战场上立功的将士,郭怀义所率领的黑甲卫便是这部分将士。
而还有一部分则是来源于勋贵世家的贵公子,这部分负责守卫官署,派发一些中难度的任务等,诸如内外官署的守卫工作,巡逻工作等。
此时从外官署出来的这一些黑甲卫,便是各个勋贵中的嫡长子。
这些人的主要目的就是镀金。
算是各个爵位勋贵们的上升途径之一。
这可并不是说这些人是酒囊饭袋,换句话来说,这些人才是大秦真正的精英层,在镀金之后再下放,不管是就任军中还是历任官吏,可不再是底层做起。
举官令所引起的动荡是前所未有的。
然而,此时的咸阳城却不止这一处。
府衙外面宽敞的街道上。
此时也是人满为患。
户籍司将统计户籍的地点,设在了咸阳府衙所在。
本来大秦在户籍方面就有完善的户籍统计,只需要一一对应便能统计完毕。
真正犯难的是勋贵世家分布在城外庄园的户籍统计。
……
咸阳城中。
一队队少府人员以脚步丈量咸阳城的每一寸土地。
“这里是谁的院子,怎么没有记录?”
“不知道!”
“贴,十日之内要是没人来认领,先拆了把地空出来。”
“这又是谁的府邸,不对啊,上面标记的是十亩地,可纵横丈量,这他娘的竟然达到三十亩。”
“泾阳候府,这,属下倒是记得,这泾阳候曾扩建了一次,当时还有不满赔偿的百姓闹在县衙,有这么一说,后来听说被内史平息了下来。”
“完了查查府衙的堪舆,存档也去看一下,要是没有记录,就上报给府令,怎么处理就不是我们管的了。”
“这他贼娘的又是谁家的酒楼,这上面记录的是前后折中二十步,可这前后都一百步了,竟然多了六十步出来。”
“这,这里不是一片民居吗,什么时候变成商铺了?”
“我他娘的,这里不是树林吗,怎么变成花园了,这又是谁家给圈起来了啊?”
“这才走了三条街,就十几家无人认领的府邸院落,你信不信,这要是动一动,指不定整出来几个公候!”
“回去吧,不整了,还是先问问府令,这事怎么办,弄不好,不要说咱了,就是府令也得脱层皮,能不能坐稳还是两回事。”
……
咸阳城外。
一行三人拿着地亩堪舆图瞅着面前这片压根没有记录的田地,无语道:“这少说也有三十倾了,怎么会多出来三十倾上等良田?”
“怎么办,凉拌,插个牌子,十天后无人认领,自动纳入官田。”
“看不到,看不到关我屁事,没人认领,我该通知的通知了,看不到是他们的事。”
三人正瞅着,就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突然涌来,少说也有一千之数,正在被几个吏员带着往咸阳城走。
三人领头的问道:“你们这是?”
吏员笑呵呵的道:“查户籍查到了一个庄园,被围墙堵着,爬墙上一看竟然住着一里之人,全都没有户籍,这不,全给带出来了,先上了户籍再说。”
三人领头的问道:“想来应该是耕作这片良田,问清楚是谁家的没有。”
吏员摇头道:“不知道,都问过来了,就离了大谱,这些人在这里耕作了十几年了,竟然没一个知道的自己是给谁干活的。”
三人领头的也是感慨道:“哎,不查不知道,这一查,我们少府这里才知道,到处都是无人认领的土地,有种无处下手感觉,实在是,恐怕只有老天爷知道,这把田地给收回去会引来哪个贵人,就不知道咱这小身板,能不能扛得住。”
吏员呵呵笑道:“抗啥,天塌下来要砸也砸到你们少府令的头上,不管咋说,我们头上是户籍司,你们头上是少府,人家就算是找,那也轮不到找你我,整就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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