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邂逅
初春将近,枝头轻梢。
两道不世身影如踏浮云,轻立梢头。
孙宇与绝杀交手整整一天,未分胜负。不同于张宝引动天地气机的剑招,绝杀的剑形同鬼魅,神出鬼没,被誉为“杀手第一剑”确实名不虚传,他的剑本就为杀人而生。
半边斗篷早已被一剑划开,露出了半边苍老容颜。绝杀看着这一地残枝沟壑,轻轻摇头:“自古英雄出少年,老了、老了……”
“如此剑道,孙某见识了。”
玄衣公子轻轻一笑,嘴角浮现那熟悉的诡异笑容。他望向对面那枝头上的老者,缓缓问道:“阁下是杀手,剑意却不在杀,为何一直尾随赵若渊?”
绝杀摇摇头,这个问题他不能回答,唯有离去。
身影远去,孙宇仍旧立于枝梢,连番交手,体内真元已近枯竭,他知道绝杀不会下杀手,即使显现了杀心,亦不曾见到那真正的杀招。
他轻轻飘下枝头,脚下微微颤抖,强劲如他,竟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倚天剑亮如秋水,仿佛如有灵性,悄然收回到衣袖之中。
他竟是以自己为鞘,收倚天剑至锋至利的剑刃。
“咳……”
玄衣轻微飘动,他伸出手去,扶住了树干。
不远处,喧闹声起。
他眉宇一凛,这里是南阳,是黄巾纷乱之地,尤其是南阳郡兵已经放弃东北六县之后,南阳的安全愈发难以保证。
驰道上,一辆双驾马车匆忙疾驰,周身有五六名身着直布单衣的武士徒步跟随,一行人行色匆匆,宛如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
“往左,进树林!”
马车中传来命令,数名武士同时拉扯马车转换方向,随即又听见马车中传来声音:“弃了马车!”
武士闻言,纷纷互相看去,同时低吼一声:“诺!”
正说话时,猛然间便听得马车之下传来一声脆响——“咔”!
车轮重重地撞上半人高的石块,整座马车如遭重击,半边车身被巨大的惯性带起,一道身影从车中重重摔出来。
数名护卫大惊失色,连忙奔过来,却见半空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乍然出现,竟然凭空将那车中身影接了下来。
玄色衣衫飘然落地,他望向怀中惊慌眼眸,轻声道:“姑娘可安?”
“公子!”
数名武士见状大惊,纷纷长剑出鞘,直指孙宇——孙宇怀中,正是一儒生打扮的年轻人。
“这位公子……”
其实承受不了孙宇灼灼目光,这儒生腮颊绯红,双手紧紧贴在孙宇胸膛,低声道:“如此实在失礼,还请放开。”
那声音婉转如莺,分明便是个女扮男装的少年女子。
孙宇轻轻一笑,一手放开。
那女子面颊绯红,连退数步,微微欠身道:“妾身……多谢这位公子了。”那边数位卫士见状,方才放下手中兵刃,各自喘了一口气。
孙宇一动不动,一双剑眉朗目悄然转过去,那马车方才已摔断了车轮,再无用处,两匹惊马此刻随时停在不远处,却是引颈长嘶。
“姑娘如此匆忙——”
他回头,侧目,望着眼前女子,眼中悄然添了一丝温柔:“却是为何?”
那女子稳了稳心神,悄然道:“妾身一行人遇见了贼寇,不得不落荒而走。”说罢,望了一眼身后坎坷路径,悄然随即换了一幅愁容:“公子还请离开,此地不可久留。”
孙宇望着她又不经意地后退了两步,数名卫士悄然围了过来,将她紧紧拥簇其中,嘴角又扬起一抹微笑:“姑娘……何名?”
那女子脸上的渐白猛地转红,低声道:“公子可是要谢礼,何必问妾身名字……”愈到后面,声音愈是小了下去,临了已是声如蚊呐,细不可闻。
“孙某还不需如此。”
他轻轻一笑,足下一点,身如清风,乍然已在数丈之外。
她略略呆滞,却望见他背影如山,玄衣轻舞,一人往那驰道而去。
“公子——”
她混若无主,轻轻叫了出来。话音未落,已有淡淡悔意,自己一时情急,如何能叫这寻常陌生的男子?
“唔……?”
他微微侧脸,淡然回视,“姑娘如何?”
“公子可是要去迎那些贼寇?”那女子轻轻咬着唇,紧紧道:“那些贼寇人多势众,公子还请避其锋芒。”
“天下……谁能阻我?”
他仰天一声笑,“我自倚天,谁可挡我?”
那一身玄衣无风自舞,他身影笔直如长剑,挺拔如险峰,那一瞬间,浑然孤傲之气混杂剑意,滔滔奔流!
虽千万人吾往矣!
她望着他背影,忍不住心中悸动:“公子——”
“妾身……东鲁南宫家长女,单名一个凝字,小字雨薇——”
她声音未止,眼前已失去了那玄衣踪影。
****
浩荡的流民并没有重新进入宛城,而是在三千郡兵的“护卫”下分批前往宛城南方的安乐和安众两座大城。负责全部事宜的正是荆襄名士、新任南阳民曹掾史邓羲。
蔡邕的南州府学虽然并未完全成立,但是其影响之大,足以震动南阳全境,甚至是江夏郡和南郡的名士亦慕名而来。当他们抵达宛城时,已经传开了南州府学不得不中止的消息,于是并未离开,而是专一等候蔡邕等大儒回到宛城,随着赵空与蔡瑁将诸位大儒送回宛城,这些各地名士在赵空力主之下,直接进入南阳太守府出任各曹掾史。
这些地方名士的入职令南阳郡丞曹寅和南阳都尉长史蔡瑁大大缓了一口气,因为南阳太守孙宇已经失踪了三日有余。而赵空,并不愿意越俎代庖,暂掌南阳政务。
南阳都尉府。
“本府已经给你们派任了诸多掾属,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赵空看着大义凛然的曹寅和蔡瑁,哭笑不得。
曹寅拱手道:“都尉,太守连日失踪,于汉律理应上报帝都,都尉将此事压了下来,却又不愿暂代南阳政务,实属不妥。”
“你错了。”赵空轻轻一笑:“本府是南阳都尉,不是南阳太守,无论何时皆无权代掌政务,你是南阳郡丞,南阳太守不在依律以你代掌政务。”
他看着曹寅,笑意盎然:“请本府代掌政务,本府可以弹劾你违律。”
曹寅一脸苦笑,垂手道:“使君不在府中,但是都尉在,此刻郡内流民众多,正值都尉主掌之时。”
蔡瑁在旁轻轻一笑:“郡丞,如今他们可不是流民了。”
“有何差别么?”曹寅一声轻笑,声音转冷,“长史以为,流民非民?”
蔡瑁反口讥笑道:“衡山城破之前,他们仍是南阳之民,而现在,他们是大汉的叛逆。”
曹寅霍然转头看着蔡瑁,怒声道:“蔡长史,你言语间总该有些分寸!”
蔡瑁不再看他,冲赵空躬身一拜,沉声道:“都尉,南阳之险,在于民贼不分,清贼而民自安。”
曹寅脸色骤变,却见赵空亦是缓缓变了颜色,站起了身:“德珪……本府果然不曾看错你。”
蔡瑁心中一颤:“都尉……”
“不过……”
蔡瑁看着地面,一角青衣映入眼前,猛然间肩头上重重一拍,赵空的话随即传入耳中。
“你的手段,当真差了些。”
蔡瑁目光一凝,心底一股阴森寒冷之感油然而生。
曹寅心中稍微一安,他当初看见庞季和蒯良,便知道背后推动的一定是蔡瑁。蔡家、黄家、庞家乃是世交,以孙宇和赵空的威望不足以控制蔡瑁,更别说蔡瑁的父亲蔡枫乃是当朝九卿之一张温的妻弟,蔡家又岂会为两个少年所用?当初那一句“托付于二位”便是点给庞季和蒯良,不能逼民为贼,不能越俎代庖。
孙宇不在,蔡瑁便想控制赵空夺南阳之权,只不过他小看了曹寅,更小看了赵空。
赵空看着弯腰而拜、轻轻颤抖的蔡瑁,缓缓道:“南阳二府不分彼此,你若是想做些什么,还需掂量掂量。”
蔡瑁额角冷汗滑落,顺着鼻梁缓缓滴下。
赵空比他年纪小,心思却把他看得通透。
“你还是要和你父亲好好学学。”
肩上的手悄然收走,脚步声响起。蔡瑁直觉周身压力一松,额头上冷汗连连,大大呼出了一口气。
曹寅看了一眼赵空,眼中尽是欣慰之色。
****
天尚未亮,众人便已起身直奔耒阳亭。
耒阳亭人烟稀少,不仅仅因为黄巾军如同洪水过境一般,更因为此处本就多树杂林,若非许氏宗族的人率领,孙原未必能够与许定众人汇合。
许定等人的藏身地点乃是一处地窖,地窖之上本是一处许氏宗族的坞堡,只是此时早已化为一团废墟,也正是这一团废墟,足以掩盖去大多数人的耳目。
“此处坞堡不大,本也不过是许氏宗族驻足之处。”
许定与孙原、郭嘉并肩立于十余丈之外,望着许褚指挥众人开挖地窖。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许定一脸愁容,郭嘉看着他,笑问道:“中原黄巾并无高手,以玄音先生的修为,决计不会追来。”
许定摇了摇头,不信郭嘉。玄音先生虽然已败退,此时也该告知此地黄巾首领了。他自然相信许家青壮皆是高手,却不敢忽视一位魏郡太守的诱惑力,如果黄巾军集结大批高手围杀孙原,许氏宗族势必受到波及。郭嘉、孙原看似是两位难得的高手,可是黄巾军声势之大,足以威胁到整个许氏宗族。许定虽然知道许氏宗族的根底,却也知道此时的黄巾军已绝非太平道这般简单,何况太平道本有的实力就足以令整个许氏宗族退避三舍。
孙原似是看出他的忧虑,反问道:“许壮士可是担忧太平道为难许氏宗族?”
许定艰难地点点头,他并非许氏宗族的族长,却是许氏宗族未来最有希望成为族长的人之一,他必须要为整个许氏宗族考虑。
郭嘉摇头,轻笑道:“黄巾军已非太平道,许氏宗族如今还能置身事外么?”
许定苦笑一声,他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不得不掩护孙原等人,孙原是大汉官员,是魏郡太守,是许氏宗族最好的屏障。可是他的心中,却仍将孙原视为将黄巾军带到颍川的人。
郭嘉又道:“豫州本是太平道起家所在,守不住的。许氏宗族虽是在兖州有千户之众,百万太平道过境又能留下几何?”
许定看着郭嘉,冷声道:“郭先生的意思,可是要许氏宗族举家迁往北方,去冀州、去魏郡,做一个交易,为孙太守所用?”
“嘉不过是在说一条许氏宗族的退路。”郭嘉洒然一笑,毫不在意许定话语中的锋芒,“你不妨问一问许靖先生和荀攸先生,此时的许家和荀家,还在颍川么?”
许定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往那一群魏郡掾属看去。他虽不问,却已经知道孙原虽然年轻,府中掾属无不是名门之后,魏郡与巨鹿郡毗邻,乃是绝险之地,敢入魏郡府必是有一定把握。更何况,荀攸和许靖是何等人物,能够追随在孙原左右,只怕不仅有出仕这一个愿望,如果魏郡能守住,能挡得住百万黄巾军,那么魏郡便是许家和荀家的绝佳庇护了。
许定望着孙原与郭嘉,轻轻抱拳:“许定不过是许氏一子,孙太守好意,待许定回转之后必与族中长辈商议。”
眼见得许定服软,郭嘉微微一笑,不再言语了。
孙原看了看郭嘉,哑然失笑,轻轻摇头。
正说间,却见不远处树林中隐隐有人影攒动。郭嘉、许定同时看去,正见一道身影飞身扑了过去,正是许褚。
“砰!”
许褚身影甫一入草丛,众人便听见一声清脆的金属交击之声。
许定脸色一变,右手瞬间拔出佩刀,同时低吼一声:“戒备!”
百余许氏青壮闻声而动,迅速四散开来,纷纷戒备。
孙原身影移动,回到林紫夜与心然身侧,左手已凝聚起淡淡紫色剑芒。
林紫夜的手轻轻放上他的肩膀,轻声道:“不妨事。”
孙原不回答,手间剑气却是淡淡消散了。
草丛中,一柄刀挡住了许褚的刀,一双冷冽肃杀之眼映入许褚眼中。
“好气力!”
许褚赞叹一声,眼中欣喜之色一闪而过,继之而来的是冷酷杀机。
“轰”然一声,许褚连退数步,眉心凝结,眼前那人身型魁梧竟不在自己之下,满脸胡须凌乱,一双眼竟是通红。
许定眉头一皱,那个冲出草丛的人竟能逼退许褚,即使强如许定亦不得不忌惮几分。
然而,众人看到的却是个半边染血、蓬头垢面的粗壮汉子。
他手中握着一柄断刀,满是残痕,已然崩刃。
许褚并不恋战,将这汉子引出草丛便抽身急退,待他回到众人身前时,那汉子也已全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许定眉目皱起,大手一挥,二十余个许氏宗族青壮便已纷纷围上,逼近那汉子周身五丈之内。
“这汉子杀人了。”心然的声音从孙原背后传来,“受伤不轻,已是强弩之末。”
孙原看着那身形与许褚相差无几的汉子,缓缓走出几步,许定目光转来:“孙……”
孙原轻轻点头,许定又看了看那场中的汉子,冲四处许氏青壮摆了摆手,二十余个汉子闻讯而退,不过仍是紧紧戒备,并未松懈。
郭嘉轻声笑了一声,许定侧眼看去,全然看不出这睿智人物究竟何等想法。
孙原步入近前,猛然感觉身前一阵杀气,如剑如刀,便悄然止步,轻声问道:“这位壮士,受伤不轻,能否告知身份?”
那汉子半跪于地,断刀入地,浓眉大眼中杀气不减反增:“你是何人?”
“在下魏郡太守,孙原,孙青羽。”
那汉子眼神扫过四周,最后落在孙原的腰畔,那个包裹着印绶的锦囊。
“啪嗒”
断刀脱手,那汉子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往后倒了下去。
孙原身影一闪,便将那汉子接住,入手便觉沉重,这体重怕是有两个自己。
林紫夜一路小跑过来,眉宇中担忧之色一闪而过,过来仔细看看,嘱咐孙原道:“小心放下。”
许定看着林紫夜与孙原一同在那汉子身侧,看似无事,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依旧戒备。
心然看出许定心思,便走过来淡淡道:“壮士不必多虑,青羽自能应付,想来无事。”
许定直觉眼前白衣女子美如天仙,出尘气息却不敢让他抬眼直视,目光飘到旁处,低声问道:“姑娘可能确认这人无事?”
“青羽能,妾身便能。”
那女子望着不远处两袭紫衣,笑颜如画:“妾身信他而已。”
许定眼神猛一闪烁,仿佛被这一句话说中了什么,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便不再言语了。
“我……叫典韦。”
那汉子半边身子染血,却仍是咬牙苦苦支撑,饶是许定、许褚兄弟,面上虽是不说,内心却着实钦佩,这世道艰苦,这般汉子已经很是难得了。
林紫夜看着典韦,黛眉轻蹙,冷冷道:“将衣服脱了。”
典韦粗犷面上已是染血,全然看不出是羞涩还是其他,吱吱唔唔却是在地上不敢动弹。
林紫夜看了一眼孙原:“他不愿意,那你替他包扎?”
孙原苦笑一声,连声道:“好、好。”
他俯下身来,将典韦上衣尽数褪去,眼神便是一冽,眼前这身躯,竟然密布了数十道大小伤痕,有些旧伤已经痊愈,大多数却是刚受的伤,不断渗出鲜红血液,不过看似恐怖,却都是皮外伤,不会伤及性命。
林紫夜将一个小瓶丢过来,嘱咐道:“先用清水洗净伤口,敷上药便可包扎了。”
孙原皱眉:“我又不是第一次做这些。”
“习惯了。”林紫夜侧着琼首,眼神转到典韦身上,“你怎么伤成这样?被人追杀了?”
典韦脸上虽是粗犷,年纪却不大,看着林紫夜一双明眸善睐,不知不觉红了脸,眼神不知往哪里放,转动间便看见了身边还站着一位人间仙子,眼神一怔便呆住了。
他面目粗犷,脸上血痕泥土交错,一时间也看不出异样。心然见他不答,一双明亮眸子便上下一打量,又问道:“你……杀人了?”
典韦如遭雷击,双手本能地握成拳头,本是衰弱的身体瞬间又充满了能量,双目目光冷冽,喉咙里发出低沉嘶吼的声音,整个人如猛兽待战一般,便已喷薄出浓烈杀气。
“别动。”
一声低低的话语有如命令一般不容置疑,孙原神色不变,一手拉住布条,一手轻动手指,无形剑气划过布条,便将其分为两段。典韦看那切口光滑如镜,身后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杀气渐消。
“你不像普通农夫。”心然目光如炬,看着典韦,又问:“为什么杀人?亲人?朋友?”
典韦低着头,他想不到这个女子竟然如此聪明,眼力如此敏锐,已然躲不过去,低声回应道:“一个朋友。”
“能得到你这样的朋友,不知是喜还是忧。”林紫夜摇了摇头,“人生不过图个平安,你这般冲动,你那朋友如何?”
典韦涨红了脸,沉着声音反驳道:“处士大丈夫,何能受嚣小之辈欺辱!”
“倒是有骨气。”孙原缓缓站起身,俯视着他:“好了。”
典韦看了看自己,周身上下已经缠了好几处布条,可能因为伤药颇有效果,多处伤口已消了疼痛。当下缓缓站起身来,低声道:“三位想来也是富家子弟,待罪之身不便与诸位为伍,就此别过。搭救之恩容典韦来日再报。”
“想走?”孙原皱着眉头,“你这般状况,只怕还是与我同行安全些。”
典韦眼中闪过一丝不信任,警惕问道:“这位公子不怕吗?”
“原……何惧之有?”
“请问……”
“魏郡太守,孙原,孙青羽。”
典韦神情甚是诧异,却不知如何答话。这一男二女太奇怪了些。
许定看看远处的孙原和典韦等人,心中闪过千百念头,一对眉毛自然拧在一处。身侧许褚走过来,拱手拜见:“兄长,此去樵县不远,是不是该与孙太守分道扬镳了?”
许定知道许褚心思,点点头:“不错。只是这位孙太守看似仍有事情与我们说道。”
果然,荀攸缓步而来,冲两人拱手拜礼:“感谢二位并许氏诸位壮士搭救之恩,魏郡阖府铭记于心。”
荀家名声在外,荀公达又是其中翘楚,兄弟二人自然不认为如此失礼,孙原虽然不亲自致谢,却能让荀攸说出“魏郡阖府”四字,已然足够了。
许定、许褚还礼:“先生多礼,些许小事,何必介意。江湖之间,危难之时,常人皆会相伴而行。”
“壮士高义。”荀攸钦佩不已,义气本出屠狗辈,这等礼貌之人更不可以寻常农夫对待,便道:“尚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准许。”
许定虽是奇怪,却仍是淡然:“先生请说。”
荀攸道:“太守将前往北海郡一会北海管幼安,又不敢耽搁魏郡政务,所以请魏郡掾属先行前往魏郡。”
许定眉头一皱,难道是要让许氏族人继续保护他们到北海?黄巾势大,些许族人也是臂助,虽然孙原乃是大汉封疆大吏,许定却不敢下此决断。
荀攸将他神情看在眼中,淡淡道:“太守的意思是,不知可否请许氏族人保护一众掾属抵达樵县?”
去樵县?许褚许定互视一眼,却是始料未及。
荀攸知道他们疑惑,解释道:“宗族为重,太守也不敢强求诸位保护一众掾属前往魏郡,不过魏郡和樵县皆在西北方向,乃是同路,应当无妨。若抵达樵县后贼兵势大,便请许氏宗族代为照顾一众掾属,魏郡阖府牢记此情。若抵达樵县后北上一路太平,众位掾属自会前往魏郡——如此请求,不知二位是否能允准?”
许定与许褚再度互视一眼,后者不禁问道:“太守孤身一人,又携带女眷,难道不用守护么?”
荀攸淡淡一笑:“公子说,不必在意他的安危。”
许定看了看四周,许氏族人已将地窖中所藏之物尽数取出,整装待发了。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一袭紫衣,踌躇一二,方道:“前往樵县,定可保诸位周全,至于此后……定非是家主,不能轻易允诺,还请先生并太守见谅。”
“足矣,足矣。”荀攸笑意更甚,“如此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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