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变故
吃饱喝足，两人便慢悠悠的朝着讲经堂而去。灵韵寺方丈的讲经，只有在这种重大节日的时候才有幸听得到，因此，无人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当岚山枫和陵玖到底大堂时，众人早已虔诚地盘腿坐在了地上，准备听老方丈讲经，陵玖和岚山枫找了个靠后的位置。
暮伴晚钟一声敲响，恭敬侯在四周的和尚一齐敲着木鱼，口中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那浑厚震耳的声音使得整个大堂进入一种威严庄重的气氛中……
老方丈伴着木鱼声。念了一阵众人听不懂的经，之后便念起佛偈。
诸法从缘起，如来说是因。
彼法因缘尽，是大沙门说。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
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诸恶莫作，诸善奉行。
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
陵玖对于这些关于探讨人生哲理的说辞是没什么兴趣的，她打量了一圈四周，起身悄然离开了，听经人群中，景妍并不在，也就是说，趁此机会，景妍一定在做着什么准备，为了以防万一，陵玖决定去偷偷打探一下。
夜色沉暗，呼啸的风吹响树叶，陵玖换上一身黑色夜行衣，如鬼魅般跃入景妍所在的屋顶。
屋顶下方，偌大的屋内燃烧这上百根蜡烛，景妍兀自坐在蜡烛的中间，面上是那张被烛火照得通红的脸颊。
“小姐，明日便是开灵节，待老方丈祈佛占卜，窥得天机，选出那被佛光照浴之人，您的容貌便会举世无双了。”一位丫鬟喜滋滋地说道。
景妍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
“翠儿，你跟着我多久了？”
“回小姐，十年了。”
“十年……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翠儿，你会觉得我是恶魔吗？”景妍眼神划过一抹疼意，眼角一滴泪水滑落。
无数次，照着镜子，对着那张残破的脸，内心早已疯狂成魔，为了恢复容貌，她不惜偷出了家族禁书，修炼旁门左道之术，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无非，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
“不，小姐心中的苦，翠儿清楚，若不是当年您……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境地……要怪就怪那个毁了你容貌的人……”翠儿低声抽泣。
又想起那个可怖的一晚。
“景灵那贱丫头，毁了我容貌，我记恨了她一生，可她却不待我亲自出手就死了，死得好，实在是好！”景妍红着眼，眼底是浓浓的恨意。
“明日过后，我便会彻底恢复容貌，不需要再用幻香来迷惑人产生幻觉了，我终于……可以嫁给我喜欢的人了……”景妍道。
“小姐喜欢的可是司尉府岚重的公子岚山枫？”翠子道。
景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如何得知？”
“那日小姐不是要求庄主向岚公子求婚吗？只是他拒绝了……”翠子道。
“翠子，你还是太天真……”景妍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陵玖眼一沉，她就知道，景妍与其说是针对岚山枫而来的，不若说是特意针对她来的，那日景妍施法附身在那小男孩身上，被陵玖差点抓住，估计是坏了那景妍的什么好事，所以被她彻底记恨上了。
只是，没想到，景妍的脸居然是被她亲姐姐毁的，不知道当年景然庄，到底发生过一段什么惊天动地的过往？
陵玖这般想着，再次隐没在夜色里。
第二日，开灵节。
大灵延续了上千年的传统，这是一个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都十分期待的节日，因为这一天，传闻是天地吐纳灵气，吞噬浊气的一天，不管今年遇到了什么糟心事，只要被那灵气洗礼一番，来年定然事事顺利。
虽然，这只是一个传统，人这一生是不可能事事顺利的，但，却是一种人人都渴望的希冀。
骄阳似火，人群静谧。
“天道吉日，普天同庆，大灵之福，百姓之福，启。”一位颇为年长的老和尚大声说道，寺庙钟声再次被敲响，几乎是一瞬间，除却灵韵寺的其他寺庙也击响了钟声，浑厚的钟声回荡在四野，带着一种肃静和庄严。
“祈天祈地，佛光照应，选。”老方丈大声道，钟声皆瞬间停止。
祈福的步调是一致的，每个山林寺庙都步骤都是一样，但择佛光照应之人，却是灵韵寺方丈独有的特权，因为只有他能通慧眼，在这芸芸众生中，选出一个吉利的人。那人，便有资格站上圣台，为众人祈福。
据说，那被选为佛光照应之人，将来便会有不同的命运，男子为官为仕，女子定会寻到一门好亲事，甚至有可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而景妍这次的目的，便是选择那个被佛光照应之人下手，她会将灵魂化为烟，彻底占有那被佛光照应的人的身体，这样，她才可能得到天下男子的追求。
在众人的期待下，灵韵寺最高主持，迈着轻缓的步子，手拨动着佛珠念了一会儿，睁开眼，启口说出那个众人都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的名字。
“佛光照应，天地共福，此人是陵府大小姐陵玖……”
那浑厚的声音传入四周人的耳际，陵玖浑然不觉诧异，这似乎是她一早就料到的结果。
人群瞬间乍响。
“什么？陵府大小姐，她不是早被逐出陵府了吗？”
“那陵玖就是个不守妇道的女子，怎么可能成为佛光照应的人？”
“嘘，小声点，既然灵韵寺方丈都说她便是佛光照应之人，那她便是天下的福星，怎么能说天下福星的坏话，小心不被神佛庇护……”
而与此同时，湘茵更是气愤无比，那个小贱人，怎么可能？她明明不贞不洁，怎么可能……湘茵眼里一抹浓烈的杀意，陵玖，必须死！必须死！她在心中一遍遍说道。
皇主戚燃眼底闪过一抹深沉。
这个女子……似乎总是会与神秘挂钩……所以，他已经不得不多加防范着她了……
陵玖十分淡定地走向了那圣坛，扫了一眼下方的众人。
这一刻，群人眼里的那份鄙夷不屑，早已掩没在眼底，陵玖脑海里浮现出原主深疼的记忆，十四岁那年，少女拖着一具残破的身体，赤脚奔跑在东都的街道上，那时已经一无所有的她，被众人用如同刀子般的眼神瓦着，肉体和灵魂承受着无尽的折磨。那时心如死灰的她，看尽了世态的炎凉，看清了人间的丑恶……
所有一切，所有一切……
所以，此刻，她怎么可能去祈求天下众生幸福安康。
明明，她是那般仇恨，而她来东都的目的，也不过是报仇……杀了那些毁掉她的人，将他们千刀万剐，剥皮抽筋……
“施主，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这时，方丈的话在耳边响起，陵玖那如潮涌般的仇恨瞬间一泻千里。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愿所有良善之人，我爱的人，爱我的人，世世平安，一世安康。”陵玖双手合十，大声道。
而那些最该万死之人，为非作歹之人，罪大恶极之人，残害她侮辱她迫害她的人……便从我的福愿里去掉……
陵玖嘴角勾起一抹明晃晃的笑意，看向众人。
“好好……”一些人大声叫好。
“为善良之人祈愿，坏蛋不得好死。”有人高呼。
坏蛋……呵呵……
陵玖觉得，自己其实也是个坏蛋呀！一个双手染血的人，怎么可能称得上是好人？
一旁的方丈闭着眼睛，静默在一旁，这世间，能干干净净出生，干干净净走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大典终于在喧嚣中结束。
晚上的仪式，便是众人各自祈愿反省的时间，所以，他们待明日大早才会回去。
然而，今夜却并不安宁。
“不好了！有刺客……”
一声嘹亮的喊叫声响起，上百个黑衣人冲入了灵韵寺内，在那权势贵族居住的地方，刀剑声，喊杀声，响成了一片。
……
“少爷，少爷……”金焱大喊着冲出去，挥舞着手中的利剑，刺向袭来之人的胸膛。
“保护少爷……”
“杀呀！”
“快快……快走……”
当陵玖火急火燎地赶出去，立马被凉三和李昂护卫着撤离了此地。一拨一拨黑衣人冲进来，尽管她心中再挂念岚山枫，也知道自己就算在厉害，也是寡不敌众，若是强行跑去救岚山枫，恐怕他还有分心顾及她，那样他岂不是更加危险，因此只得快速离开那地方。
景妍同丫鬟也连忙撤离了，这是一个她始料不及的变故，只是，今日晚的作法又要延迟了……
月如勾，星辰似海，清冷的风吹落满地树叶，涓涓细流的血液汇成一条长河，朝着地势低洼的地方流去，满地的残肢断骸，诉说人类无尽的残忍和欲望……
世间，注定不是太平之处。
皇主戚燃在暗卫的保护下全身而退，司御慕无瑕受了点轻伤，湘宁肩膀上被砍了一刀，而岚山枫……据说，负伤惨重，已无生还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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