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马小明出大事了
马小明出事了,马小明出大事了!
就在休息的第三天中午,医务犯来发药的时候,两个人产生口角,没过多大会,我们都要午睡了,突然听到外面一阵紧张,出事了!原来这个马小明竟然乘人不备,一个人脱离监管,跑到后阳台厕所里去抓了一把大便,一把扔在了医务犯的脸上、身上、衣服上,到处都是!
“老畜生!我就是要教训侬!坏到监狱里来的老畜声!”
医务犯年过花甲,瘦瘦的脸庞上架着一副斯文的陈年老花镜,口中念念有词,表情入戏,不知所云。知识分子范十足的他也许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嘴里轻描淡写地回应着已经被一大群人拉走的马小明。
“这下完了!一定要吃电景棍、关禁闭了!”人群很快被疏散,对于马小明的自作自受,我们有些热心。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似乎跟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难得休息,还是睡觉吧!
感觉还没怎么睡醒,却听到门外哗啦哗啦的声音,马小明走在前面,一个监房一个监房地道歉,“大家不要学我!我往医务犯身上扔大便是自己不对!”每走一个监房都要重复一遍,他身后是文化节上作开场演讲的那个据说叫“叶大”的大队长,他瘦瘦的身体应该比我还高,跟医务犯一样,也戴着深沉的眼镜,嘴里抽着烟雾,表情严肃,一言不发。
监狱长信箱
我挖空心思,终于写就了这满载着自己前途命运许多期望的信,但是怎么投出去呢?这让我很费了些心思。这里是监狱,到处都是眼睛,我又是新收,一举一动受人关注。这里的监狱长信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像新收犯监狱,每个监房墙壁上都挂了一个。现在,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勇气,但我还是选择了一个好的时机,那就是在黄昏时分,准备收看电视新闻之前,我故意坐在了箱子下面,当喇叭里准时响起“各监房注意了!听到广播以后,全部进监房清点人帐……”的时候,趁着大家一起进房间的急迫,我故意慢了一拍,一抬胳膊,一起身,把早已握在手心里的信匆匆扔进了箱子。
我早已经注意到,监舍区墙上挂着的那四只铁箱子分别是:监区长信箱、监狱长信箱、检察室信箱以及心理咨询信箱。精心的思虑之后,我决定心理咨询信箱也要投一个。因为,对心理咨询这个东西,我充满了好奇,我觉得我的胸中苦闷不已,我太需要找一个倾诉的空间,一个倾诉的对象了,哪怕倾诉的结果对我一点用处没有,至少我也收获了倾诉。
我已经在晚上收看新闻的时候偷偷地把信箱上的要求默记在心,现在趁着中午别人已经睡去,我把偷偷写好的信装好,偷偷地打开铁门,看看外面寂静无人,小心翼翼地走到信箱旁,小心翼翼地把心中的寄托投了进去,投好之后,看看四周无人,顿时一颗心回了来,脚步轻快回到监房,安安心心地睡着了。
我被马小明咬上了,因为马小明并没有被严管,还回来了,而且在学习的时候,被特地安排到了跟我一个房间。
“大学生啊,从现在起,你就负责给我盯着马小明,他的一举一动你都要告诉我,他要是去厕所,去后阳台用水,你都给我跟着他,知道了吗?”
“报告组长,那我如果想上厕所怎么办?”
“没有解释,只有服从!”组长干钊丢下一句话走了。
这个马小明,太不太平了。
由于我的尽心尽职,马小明很快把矛头对准了我,“汉奸!走狗!像个跟屁虫!他们让你跟着我你就跟着我,他们让你吃便便你也要吃吗?要不要我再去给你抓一点?”对于我的形影不离,他已经忍无可忍,但由于我一脸虔诚,他又似乎觉得无从下手,于是只好选择了恶意中伤。
每个人都被安排了公益劳动,元卿被安排在监舍区拖地,看着他瘦小的身材把持不住高大的拖把,我就萌生了暖意,“让我来吧!反正在工场间也是天天拖!就当复习功课了!”
对于我的举动,另外的几个新收一片哗然。
每天收工回来,拖着一身的疲惫,还要做马小明的影子。
“报告组长!我要举报!大学生在里面不好好学习,刚刚打瞌睡,现在被我抓到了!”
组长当庭宣判举报无效,他还是不肯消停,这次来文的了。
“喂!你是你大学生,我来考考你:一个字疼,两个字爽,你给我打一个字?友情提示:跟你有关。”
“我想想……,还真想不出。”
“笨是笨,这你都猜不出来,发挥你的强项!”,他随手丢过来一根双汇火腿肠,“把它吃掉!你就明白了!”
“哈哈,这东西咬起来还真带劲。嗯,我明白了!还真有点那个意思呀!”
“你光知道自己‘爽’了,不知道人家在‘疼’,当然要告你!假正经,再来!你把这个‘爽’字再给我打回去,打一个成语,还是跟你有关,想想看!”
“这个……,爽嘛……”
“爽你个大头鬼!我就知道你想不出,你只看到了这个‘爽’字,你不知道它在人家眼中就是:‘大错特错’,哈哈!进来了吧!”
大烫见何峰
伴随着国际峰会各国领导人的回归,囚鸟们准时各就各位。对我们而言,更是漫长的真正的生产劳动的伟大开始。对于苗师傅的不厌其烦,我已经麻木不仁,任凭他手把手,我依旧装的逼真。我现在已经觉得,装是多么的重要!我不能够跟他们一样在这里拼产量!那样会把自己拼傻掉的!——对我来说!
今天在小组里我见到了何峰,我正在烫衣服,他脖子上套一张红色的流动卡,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黎、黎晓风啊?在这里感觉怎么样?挺苦的吧?这个地方……”没等我回答,他已经走了,可能他也跟我一样,新收不许多言吧。
老湖队长食言了,已经一个多星期过去了,他还没来找我。这几天我在烫衣服的同时,眼睛时不时地会往岗亭那边瞟上几眼,两个中队长好像每天都要过来,三个人坐在那个狭窄的岗亭里说些什么,眼睛也会时不时往我们这边瞟上两眼,这就让我无法不联想到自己。怕什么?跟他们拼了!我能做的,我会做的最好!但是我不该做的,我一定不能去做!我不可能把自己往火坑里送!我注意到,在两个中队长面前,老湖的表情有些严肃。
连扔四个西瓜
“他妈了个草币啊!买的啥么子西瓜!”一个背上纹着硕大一条青龙的中年人坐在吃饭的桌子那里痛骂,地上是他扔掉的一个又一个西瓜,他拿着塑料刀,手起刀落,奇了怪了,四个西瓜全部扔了。
敢用如此胆大妄为的语气讲话,是需要勇气的。至少,他现在的身份比我也高不了多少,还是一个“D级”的红牌子戴在那里,每天晚上,也是要抄三十八条的。
他叫卜力,似乎跟那个凶神恶煞的监督岗一样,天不怕地不怕,混得好的犯人他也不怕。
“小朋友,啥事体进来?”我第一次在工场间拖地的时候,他就拎着一只大熨斗,光光的上身套一件网眼背心亲切地叫我,“抢尖。”我小声回答他,“抢尖?哈哈!你也抢尖?”“您也抢尖?”“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爱情罪!现在却发配过来烫衣裳!”好端端的,他一下子发了神经,生气地摔着熨斗,衣服在他手下痛苦地缩成一团。
还好这里是监狱,专治各种坏人,很快,他就恢复正常了。
“不要怕,小朋友!有啥事体,寻我!待到虹浦区咯块地皮高头,阿拉混得阿算可以呃!”
“混得噶好侬待到咯的烫衣裳做啥?”我精心设计好了江海话,却没出口。
今天苗师傅对自己的5位高徒来了一场大阅兵,从11点钟吃好饭一直到下午三点,四个小时,规定指标60件,我拼尽全力,烫出了28件。苗师傅没说什么。
董修然的水笔
“你也江苏的?”早上拖地,头发花白的三帐犯董修然亲切地给了问候,老头子一脸的微笑。
“是的。苏北的,偏僻地方,乡户头。”
“咯地方进来的人有几个不是乡户头呢?撒宁生活的蛮好会的进来吃咯苦头呢?”如此善解人意,让人始料不及。
就在两天前,我们几个新户头搬大帐,有个挂着红色“D”牌子的叫林海剑的家伙把分好的大帐放到了房间里去,被他一阵痛骂,“人人噻是自说自话,咯么要中队做啥啦?不发了!”老头子双手一摊,身边几个小组的三帐犯马上过来教训林海剑,“把东西搬出来!一件不要少!”现在,他一脸笑容地善解人意,我感觉有些不够适应。
“请问董师傅,我能不能请您帮个忙?”
“啥事体?侬讲!”
“能不能请您借我一只水笔芯,等开好大帐,您如果要笔芯,我就开笔芯给您;如果不要笔芯,我回去就可以拿盒香皂给您。”
“讲啥啦?不就一只笔芯吗?小意思!不要还了!”董修然爽气地从他的笔筒里拿出一只尚未开封的笔芯,交给恭恭敬敬的我。
我回去之后马上拿出一块肥皂来,可他人却不在房间,肥皂放在了他的床头。
“你怎么真的把肥皂给我了?”第二天继续拖地,董修然脸色严肃,显得有些不大高兴,“来,这个拿着!以后可不许这样子啊!”他的脸上恢复了微笑,我也把一只崭新的水笔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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