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有雀向南，纵驰云霄

　　虽然不明白阿南为什么这样说，但言珏并不是那种会追根究底的人。

　　他看阿南面相不错，既无浮躁之气，又无奸邪眼神，正如袁飞莺所说，他生得天生一副健壮体格，较之平常人更为高大，是个当护卫的好料子。

　　言珏想到傅厌辞养了一批身手不错的人，有意将此人推荐到傅厌辞麾下。

　　“那依你看，我像那个有缘人吗？”

　　“抱歉公子，您……是个好人。在下午后还要去搬米菜，就不打扰公子了。”

　　几乎是想也不想，阿南干脆拒绝了他。

　　言珏倒不在意，“无妨，不过你若是想为自己谋一份差事，可以来西亭言府找我。”

　　他说罢，便转身走到沈岁眠面前。

　　“方才你半天不说话，是不是吓着了？在此延误了不少时间，未免姑娘的人着急，我们这就走吧。”

　　沈岁眠终于有了反应，她微微摇头，看向打算进屋的阿南。

　　“言大人，我想与他说两句话。”

　　她声音压得低，却让才踏过门槛的壮汉背影一震，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来。

　　言珏背对着阿南，并没看见对方脸上转瞬即逝的脸色变幻，他没料到沈岁眠有这要求，但一想到她善良温柔，见不得人受伤的性子，猜测她或许有些怜贫惜弱的话不好当他面说，便答应了她。

　　“好，我去院子外等姑娘。”

　　待言珏离开之后，沈岁眠才抬起头，似乎头一次认识般，打量着站在门槛边的阿南。

　　“姑娘想与在下说什么？”

　　南雀曾经是皇城司里最精干的亲事官，拥有一颗与粗莽高壮的外表截然相反的细腻内心，年纪轻轻，比起其他勤勤恳恳办事的人，就属他常有些鬼点子在身上，总让沈岁眠焦头烂额。

　　他与其他亲事官些微不同的地方，是他与小狗，点大，方二，细灵一样，都覆着半面面具，是她的私人亲卫。

　　也是她从流民堆里掏出来的少年少女们。

　　有雀向南，纵驰云霄。

　　她的亲卫各有千秋，又各个意气风发，从前皇城司里就有不少人相中南雀，上门提亲的媒婆不计其数，把他烦得穿着姑娘衣裳爬树装大马猴，才勉强吓退那些媒婆们。

　　可现在面前的汉子站在那不比他宽多少的门槛边，身上旧衣裳已经打了几个补丁，洗得发白，左脚站立的姿势有些怪异，不知为何瘸的，面如青年，却神似老朽。

　　阿南，或者说南雀，他还在因为方才听见的声音感到震惊。

　　但他记忆里的司使，断然不可能如此娇弱，身形如弱柳扶风。司使向来如一柄见血开刃的狂刀，永远不会好声好气请求别人。

　　况且司使早就……过世了。

　　南雀打消心中疑虑，告诉自己或许只是声音相似而已，况且这声音较之司使，要嫩生许多。

　　但沈岁眠却慢慢踱着步子，走到他面前。

　　她仰着头，并没有揭开帷帽下的皂纱，只隔着朦胧的一层浅白，端详前世的故人。

　　几载烟霾。

　　“姑娘？”

　　就在南雀搞不清面前这姑娘路数时，听见她应了一声。

　　“嗯。”

　　南雀低头，看见她袖中伸出一只细瘦雪白的手，掌心向上，上边只有一枚铜板，铜板上划痕无数，普普通通，可那干净的掌心却将它衬托得贵重起来。

　　“我只有这一枚铜钱。”

　　这一瞬间，南雀脑中轰然作响，面前浮现出一个笑嘻嘻的削薄身影，倚在流民聚集的贫民窟，于暗处亮了亮手里一枚铜钱，隔空扔过来砸他脑门上，嚣张无比。

　　“小子，跟我走，给你饭吃。”

　　可那人……终究死了啊！

　　“姑娘这是何意？”南雀一时恍如置身梦中。

　　可那娇娇小小看不清面容的姑娘并没把这枚铜板塞进他手里，也没掷到他脑门上。

　　帷帽下传来她清脆的声音。

　　“不是说要供奉家人么？只用烛火纸钱这些虚物，多少难以如逝者意。”

　　“供奉亡者，应该用一些……更尖锐，也更艳丽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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