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之死靡它

　　绯锦阁，八面楼上。

　　品香会已经进行到了后半程。

　　各家贵女纷纷献出了潜心研究的香方，可谓是百花缭乱，甚至其中有一人以香方引来了蝴蝶鸟雀无数，让大家啧啧称奇。

　　而被大家暗暗期待的“小鸮姑娘”仍然不拘一格的出手评分。甚至在她无形的引领之下，几位灵台郎对香道的评判也开始有了不一样的风格。

　　沈岁眠虽然亮出莲令的次数并不多，但几乎每一次都让她发现了斗香人所焚香方中最闪耀的一点。

　　其中有一次是一位看起来名不见经传的姑娘，她送上来的香方名为“之死靡它”，可一开始焚香时却让众人大吃一惊——

　　那几乎是泼翻了调料瓶的气味，各种八角、大料、丁香、月桂叶的气息扑鼻而来，令在场众人几乎第一时间捏了鼻子，纷纷取笑她。

　　“这是什么味道，闻上去不像是在品香会，反倒像是进了我家下人厨房呢。”

　　“酸甜苦辣怎么都有，啧，这也能叫香方？我都要怀疑颜掌柜送请帖的水准了。”

　　“就是！我这身衣裳还是专门为品香会做的，全都用的天路丝绸，若是染上了这等难闻的气息消散不去，就算是将这衣裳给毁了。”

　　贵女们纷纷发着牢骚，而焚香的姑娘缩了缩脖子，仿佛也为自己的香方有些忧心忡忡，甚至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一眼秦悠儿、凌夫人所在的方向。

　　也是此时，帘后陡然亮出了沈岁眠的莲令。

　　又是个六十。

　　怎么回事？这小鸮姑娘是个怪胎不成？

　　“方才周家姑娘的香引来蝴蝶鸟雀，她不屑一顾，如今来了个烧火丫头，她反而给了莲令高分，这算是什么回事？”

　　“我算是明白了，她是专程来给这个品香会闹笑话的是不是？哪里来的鉴香人？听声音年纪也不大，想来没什么阅历，这样的人也能与钦天监的四位灵台郎大人平起平坐？”

　　“我不服！我这就给我的香方再添些卤料，再换个文绉绉的名字，说不准小鸮姑娘喜欢呢？！”

　　“还之死靡它？卤料味儿这么冲，我快被熏死了倒是真的。”

　　一众贵女议论纷纷，声音越来越大，谁也没看见坐在首位的秦悠儿藏在袖中紧握的拳头，而她身旁的凌夫人也不禁再度皱眉。

　　可那辛辣的气味仍然盘桓在众人鼻间。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之际，珠帘后传来一声清晰的铃响，暂时让众人的声音一静。

　　“既是品香，便该多点耐心，各位女郎都是风雅可爱又品性皎洁之人，想来耐心自是充足的。各位女郎不妨闭上眼，再感受一番？”

　　沈岁眠的声音不疾不徐从里边传出。

　　她这一句说完，场面倒是真的静了下来。废话，此时谁要是还开口嘲笑，那不就是与“风雅可爱”、“品性皎洁”这两个词背道而驰？

　　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不风雅没耐心，自然也就耐着性子继续被“卤料”熏鼻子。

　　但就在下一刻，那冲鼻的“卤料”味道竟然陡然扭转——

　　香炉中那点香经过这段时间，已经焚烧殆尽，可它却摇身一变，转换成了辛辣刺激的草本气息与甘美柔润的树脂气息，让人如同置身于葱茏林木之间，手中揉碎了草汁，满手清凉孤绝的气息，赤足漫步于林木之间，带来十分奇特的感触。

　　不用任何言语，也能让这些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是出门，也只是在繁华闹市中辗转各家花会茶会的贵女感受到山中民间草木葳蕤，并心生向往。

　　靡丽与清新交织，民间山野与柴米油盐混杂，一时让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们想体验一把去山间踏青的自由，喝一盏劣等浑浊却足够迷人的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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