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回家的福音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回家的福音

全场一片寂静。

就连冰罗轩看着海逸消失了最后的生命气息，也很难有高兴地情绪，只有一片压抑的沉重。海逸的悲情故事，在场很多人都知道得非常清楚，但很多时候，因为立场的不同，使得怜悯和同情无比苍白。

争斗，从来没有对错。蓝玉他们赢了，理应高兴，但对于战败者，他们也有着尊重。海逸一生双手染血，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从客观角度来说这是一个恶人，可是恶人同样有恶人的故事，恶人的辛酸和悲楚。

当一切繁华落尽，只余下无言的凄凉。

“我，我先离开一会儿……”顾云虹声音有一点嘶哑，打破了寂静，他抱着海逸的尸体，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溪墨也从世界雏形中出来了，他和菲儿目送顾云虹离开，然后对视一眼，皆是叹息。

“希望他不会受到影响，”菲儿低低地道。顾云虹本来对于那个陌生的深海宫宫主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海逸临死前的举动与话语却显然触动了他，让他无法对自己这位外公漠视。现在顾云虹肯定会在一个无人的岛上将海逸葬下，然后一个人对着茫茫大海发呆。

溪墨情绪低落中也有着一丝复杂：“为什么这世间要有这么多争斗？永不停息，永无安宁。和平太久，就会有战争，当战争的残酷落下帷幕，又在一片废墟中建立新的时代。真的，好无趣啊……”

菲儿扭头看向他，溪墨微微低着头，深黑的瞳孔中光芒闪烁，看不透他的想法，只能感觉到一种深深的迷茫与落寞。“这就是世界的规则，生生不息，循环往复。苍天无情，看不到众生的悲欢离合，它只知道循着一个既定的规则和轨道运行着，众生的七情六欲是它无法理解与察觉的。天道至公，这是从客观的角度，但人间有情，所以从主观的角度看，总是让人觉得一点也不公平，”溪墨缓缓地道，然后喃喃地道：“一点也不公平啊……”

“你怎么了？”菲儿虽然也有感慨，但显然没有溪墨这般萧瑟而落寞，不由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只是她却无法从溪墨深邃的眼眸里看出什么。

“没有，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了。深海宫覆灭已成定居，看来蓝玉殿主的美好蓝图就要实现了，”溪墨静静地道，无悲无喜。其实对于他来说，人族和海族走到一块对于魔族来说绝对是一个坏消息。因为封灵绝地的另一面也有众多海族，但却依然与魔族不合，现在还征战连番。

或许人族势力孱弱，但一旦和海族联合，对于魔族来说绝对是巨大的威胁。即便现在来看，两者只是利益上的合作关系，甚至苍河宗还代表不了整个人族，但溪墨似乎已经预见到了十年后的结局。

他想过阻止，但他最终没有任何动作，反而静静地随着菲儿和冰罗轩，促进了两族联合的过程。他觉得自己很可笑，但却没有后悔的感觉。或许在菲儿等人的眼中，海逸是可怜而可叹的，溪墨觉得自己就和海逸一样可悲，夹在两族的争斗间，心里早已疲惫不堪。

他不是一个爱逃避现实的人，但很无奈，他已经无数次地逃避了自己的身份，逃避了可以预见的未来。他最终选择忘记一切，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陪自己的朋友们度过十年的欢乐时光。

……

顾云虹是在很久之后才回来的。这时候，蓝玉已经前往梦幻珊瑚群救出了七川夫妇，两人虽然疲惫憔悴，但多半是内心的焦虑和无奈造成的，海逸并没有折磨两人。兄弟相见，自是热泪盈眶，叙旧之后，还是得继续大战。

最高兴的还是苍蓝，蓝玉已经通知了他，苍蓝顿时激动万分地赶过来，见到了自己的父母。一家团聚，自然更是喜事，要不是大战时分，蓝玉肯定会摆开宴会好好庆祝一番的。

众人已经杀到深海宫了，深海宫的人还在等着海逸等人的好消息，等着如何对苍河宗分赃。沉浸在美梦中的深海宫侍卫们发现敌袭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开启大阵，大阵中枢地带就被攻陷了。控制了护宗大阵，蓝虚殿和苍河宗的人更没有多少顾忌了，直接冲进去杀进了深海宫的中心地带。

又是一番惨烈的血战，但已经比之前好多了，加上深海宫的人措手不及，仓促应战，所以两方人马只是付出了较小的代价便彻底控制了深海宫。

战斗到最后，很多深海宫的米灵圣、半圣都心寒了，纷纷投降，战斗结束得就更为利落了。而菲儿和溪墨也在一处朴素宁静的宫殿里发现了海天香的身影，也就是顾云虹的母亲。

海天香的确如她的名字一般国色天香，有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她仅仅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到一种窒息的明艳与美丽。精致的容颜仿佛无瑕的瓷器，水润的肌肤白皙滑嫩，飘逸的蓝发直垂腰间，带着空灵优雅的气息，黛眉如墨染，星眸似宝石，是那种纯净剔透的淡蓝，仿若冬日里沉静的湖泊，不染半分红尘俗气。一身纤尘不染的雪白长裙，有种朴素的惊艳，曼妙的身躯婀娜有致，仿若误入凡尘的仙女。

若是那一双明眸多一点情感的波动，这惊世的姿容定然会更为明丽，但是海天香已经心死，整个人的神色麻木冷漠，眼神空洞，似乎只留给了世间一个躯壳，灵魂已经不在。

“天香公主，”菲儿走上前去，海天香没有一丝反应，如冬日湖泊一般的星眸不起波澜。菲儿叹了一口气：“深海宫已被攻破，海逸宫主已经被斩。”

“死了？他死了……”海天香终于有了反应，死寂空洞的眸光终于绽放出了神采，她有些无法相信地喃喃念了半天，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身子晃了晃，有些眩晕地坐在了椅子上。

“呵，死了么……”海天香抬起秀雅绝美的脸庞，唇边渐渐溢出一抹哀伤难明的凄婉微笑，低低地道：“逝去的终难挽回，曾经的一切都已沧海桑田，又能剩下什么？又能剩下什么……”

她扶着额头，复归沉寂，良久良久，一行清泪从她的眼中流淌而下，如断线珠子一般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凄然地道：“父亲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浮华三千，我们错过了多少，何日是归途？”

“结束了啊，”她突然笑了起来，眼眸里绽放出的神采让她一瞬间有了惊人的明艳，她纤细修长的右手中出现了一把细长的水蓝色长剑，她轻轻地弹了一下，这把剑便发出清脆的低鸣，但却带着哀伤的颤音。

“剑名红尘，清凌，这是你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我了无牵挂，今日就来陪你！”海天香决然地道，抬剑划向纤细的脖颈。

“等一等，天香公主，你的孩子已经过来找你了！”菲儿赶忙制止了她，心中同时也大为震动。海天香看起来对这个父亲早已冷漠无视，让海逸无数次心伤愤怒，但事实上，海天香的心里还是爱着自己的父亲，否则她早已经自刎去和顾云虹的父亲相会了。当得知海逸死去，她就决然自杀。

“我的孩子？”海天香愣住，溪墨赶忙上前道：“是的，他已经长大了，而且天赋绝伦，很快就会来这里的。他为了寻找自己的母亲，努力修炼了这么多年，从未有过懈怠，就是为了这一天啊！”

海天香沉默，松开了右手，长剑“哐当”一声落地，喃喃道：“孩子……”

而顾云虹也就是这时来到了深海宫，溪墨感应到了他的气息，急忙将他带过来与自己的母亲相会。

当顾云虹出现在海天香视线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皆是感觉到一种浓郁的亲情从血脉中散发，一眼十年，道不尽的心酸哀凉，说不完的血泪悲楚。

“母亲！”顾云虹情难自已，一下子冲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海天香，哽咽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断断续续地道：“您，您不会再，离开我了吧？我……不能，没有您……”

“我可怜的孩子！”海天香泪水也不断滚落，顾云虹已经比自己母亲高了半个头，所以海天香仰起了脸，凝视着自己十多年没有见面的孩子，那眉目与自己极像，却也带着自己丈夫的刚毅坚强。顾云虹的眼瞳如同平静深邃的大海，但此刻却有泪水流淌，充斥的全是深深的情感和依恋，这让海天香再也没了自杀的勇气。她知道，自己亏欠这个孩子太多太多，所以她必须得用接下来的一生去弥补。

菲儿和溪墨没有打扰两人的相聚，事实上，看到两人之间浓厚的亲情，菲儿有些想家了。想玄天大陆上的幻雪，想灵缈国的父母，好久好久没有与他们相会了。

溪墨的眼眸依旧幽深如黑洞，看不出他的情绪，也许是今天太过落寞，他已经无比平静了。他静静地想着自己死去的母亲，想着自己冰冷绝情的父亲，感受着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疼痛与落寞。但他还是默默地祝福着顾云虹，也许自己是最不幸的人，但世间就是有那么多的悲欢痛苦。

“你不是告诉我你一直在寻找一种叫做回魂草的草药吗？你看看是不是这个，我在深海宫草药库的一个角落里发现的，”冰罗轩找到菲儿，给了她一株草药，半透明，通体墨黑，晶莹剔透，光晕流转，仿若瓷器，共有九叶，完美无瑕。菲儿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没想到刚刚还在思念幻雪呢，现在居然就有了回家的希望，这让她有些眩晕，呆呆地没有动静，半天才道：“哦，没错，谢谢冰宗主。”

“没事，虽然这东西看起来很贵重的样子，但我们都不知道用法，留着也发挥不了它的价值，”冰罗轩将回魂草递给了菲儿。菲儿激动得有些双手发颤，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觉得大脑一阵阵的缺氧，几乎说不出话来。

冰罗轩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菲儿，他根本没有见到过这个向来冷静的女孩居然会有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的时候，看来这个回魂草对她来说真的意义重大，但他没有多问，甚至没有要什么报酬就离开了。照他的话说，菲儿等人已经帮了他太多，这就是最好的报酬了。

“这就是回魂草吗？恭喜你，可以回家了，”溪墨衷心地道，心中的落寞却越来越深，发酵成无边的深渊，将他的心神一点一点吞没。“恩，我就要离开了，不过我还会到这边来的，”菲儿道，虽然激动万分，但想到要离开这个也呆了十几年的大陆，虽然不是永久离开，还是一阵不舍。

“没关系，你要是乐不思蜀了也没事，”溪墨强定心神，半开玩笑地道。“怎么可能，我在这边也呆了很久好不好，才不会那么绝情，迟早还会过来的，只是有些事我必须在那边处理妥当，否则我会一直有心结，”菲儿道。

“恩，预祝你顺风，”溪墨笑道。菲儿无奈道：“你别急，魔画门的威胁还在，我一时半会儿还离开不了。”“也是，战斗还将继续啊……”溪墨遥望远方，意味莫名地道。

前路茫茫，但终将一路前进下去，不可能停止。

但对于菲儿来说，有了回家的希望，已经让她无比的满足了，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幻雪哥哥正在微笑，那种似乎就算再绝望也不会消失的笑容让她的心中无限温暖。总有一些人，在绝境也会乐观不屈，博取那一线生机，幻雪就是这样的人，同时也将这种心性传给了菲儿。当然，还有修和帝国的人，为了自己之前那两位可怜的父母，她必须要讨回一个说法，为此，她不惜回去掀起滔天大浪。

玄天大陆，我的故乡，所有的人或事，不论你们是否记得我，总之，我就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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