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河豚,内脏、皮肤均有剧毒。
处理河豚首先要去掉河豚的嘴唇和鳍背,剥皮,最后再去掉内脏。
“这道工序在日语中叫做‘身欠き’。”
妇人熟练的用着手里的刀,几下就将五只河豚处理好了。没了内脏的河豚还在微微抖动,方宁坐在一旁轻轻皱了皱眉。
“手法一定要精细,否则一旦破损,河豚肉上就会带上毒素。这毒可是致命的。”妇人微笑着将河豚洗净,拿出了一把更小巧的刀,快速将河豚切片,片片薄如蝉翼,晶莹剔透。
摆好盘,妇人亲手将刺身推给桌子对面的客人。
“方先生,方小姐请慢用。”
“阿姨,那个小碗里是什么?”方宁注意到小碗里有几块白色的物质,看着也像河豚鱼身上的一部分。
“这个叫白子,是河豚的精巢,很好吃的哟。”妇人笑着回答。
方宁感到一阵恶心,迅速的将碗推到父亲那一边。
“阿宁,不许没有礼貌。”方宏博训斥道。“这河豚可是难得的美味,还不多些阿姨款待。”
“前田夫人,当年我在日本,慕名想尝尝河豚,奈何一直没有机会。今天算是缘了我的梦了。”说罢,方宏博夹起一片,粘过汁放入口中,一咬唇齿留香。“果然名不虚传。”
方宁将信将疑的也夹起一块放入口中,肉质劲道,鲜美甘甜,还真是少有的美味。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方宏博很宠女儿,方宁自小到大,没少吃过山珍海味,只要是她喜欢的,无论多么难弄,父亲都会给她弄到手。因此方宁不仅“好吃”还很“会吃”。其实她并不想和父亲来见这位阿姨,只是听说可以吃到河豚才来的,有美味的河豚品尝,方宁也没有不开心的情绪了。
为感谢招待,方宏博斟酒一杯,敬与前田。两人饮下酒。方宁识趣的为两人再次斟满。
“难得方先生赞赏。其实在日本,妇道人家是不能做生鱼片的。因为女人的体温要比男人高,过高的温度会破坏生鱼片的鲜美。可是我从小体温就低,甚至比男人还要低。”前田用精致的手帕擦了擦手。
“阿姨,您的手帕可真好看,是手绣的吗?”方宁注意到,那方蓝色手帕上秀着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
“没错,这是我亲自绣的。我还有很多绣好的手帕,上面有各种图案,你要是喜欢。阿姨送你一方。”
“真的可以吗?谢谢阿姨。”方宁倒是觉得这个阿姨很是平易近人。
“让您见笑了,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平时自然会宠一些。现在她都这么大了,竟然还像个孩子。”方宏博无奈的摇摇头。
“儿女能在身边是福气,方先生要珍惜这种福气呀。”说罢,她将手中的手帕仔仔细细叠好,收了起来。
“方先生,这世道,女子不论干什么事都会比男人麻烦些。但是我就不信这个邪。你看,比如生鱼片,我做的无伦口感还是样子,都不比男人差。”前田看似不经意的讲着自己的故事,眼睛却紧盯着方宏博,丝毫没有笑意。
“我和您先生合作多年,已经很有默契。您的大名我也早有耳闻,相信我们以后合作也会很顺利的。”说罢,方宏博再次举杯。
“好的,有方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祝我们合作愉快。”前田一饮而尽。
方宁的生鱼片早已吃完,坐在一旁无聊的打着哈欠。这旅店是日式风格,屋顶很矮有些压抑,房间里还燃着奇怪的香料,让人昏昏沉沉的。
这位前田夫人,方宁第一次见,听父亲说她刚从日本来到中国。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个子不高,人很清瘦,风韵犹存,能看得出年轻时候是位美人。至于别的她就不得而知了。总之父亲的身边总是有各种各样奇怪的人,曾经她也好奇会询问几句,但父亲不会告诉她,久而久之她也不再问了。
他们之间的谈话,方宁也听不太明白,此刻她脑子里在盘算着另一件事情,就是怎么能说服父亲,独自去上海游玩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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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天气,有些微凉。
祁君披着外衣站在窗前,看着庭院里的玉兰花,感到有些无聊。
原本以为出院后两个人的关系能有所增进,可铭义似乎更忙了。总是不见人影。期待落空,祁君自然不开心,每每铭义夜晚回到房中,她总是装睡,故意赌气。但铭义似乎没有发现她不对劲,每次悉悉簌簌的换上睡衣,接着熄灯去沙发上休息,一连几日,也未觉不妥。
房门被打开,春芽端进来一碗汤,放在桌子上。
“少奶奶,这是太太亲自炖的汤,给您补身体的,您趁热喝。”
自从回了家,二太太每天都会为她炖一些滋补的汤,饭菜也安排的很符合她的口味,对此,祁君很感激。
“对了,楼下来了一位少爷和一位小姐,说是您的同学。。。。”
“少奶奶,好久不见呀。”还未等春芽说完,就见一男一女站到门口,笑着同祁君打招呼。
“我猜就是你们两个,快请坐吧。春芽,你去拿些茶水点心。”祁君原本糟糕的心情,一下明朗了,许久未见剑华和佳文了,没成想今天他们居然能过来。
春芽暗自撇了撇嘴,这是少爷少奶奶的卧室,这两位没经过少奶奶的同意居然径直上了楼,其中一位还是个男的,真是不懂规矩。
就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被佳文看见了。等春芽走后,佳文有点担心的问祁君:“是不是我们太不懂礼貌了,应该在楼下等你的。会不会让人家笑话呢?”
“笑话什么呀,祁君受了伤怎么能下楼了,当然得我们上来了。”剑华一边说一边把手里鲜花递给祁君,是一束开的刚好的百合。
佳文则带来祁君最爱的糖炒栗子,上学的时候她最喜欢吃这个了。
“哇,太谢谢你们了。我这几天都要闷死了。”祁君随手抓起一颗栗子,拨开,栗子还有些烫,入口甘甜软糯。
“不过,你们怎么知道我受伤的事。”祁君有些奇怪。
“萧氏新航线的签约首航仪式,报社派我去做采访。当天没有看到你和萧公子。萧氏对外宣称你当天生病,没有办法出席。我觉得有点奇怪,正好前一天发生了的枪击案,那一片有我们报社的线人,他注意到了被袭的车子是萧家的。所以给你家打了电话。”
佳文能得到消息自然是剑华告诉的。她一听祁君受了伤,特意请了假过来探望。
“祁君,到底怎么回事。听说你受伤了,吓我一跳。”佳文看到祁君的伤口一直延伸到了颈部,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应该是竞争对手吧。好了你们不用为我担心了,铭义说凶手已经伏法了,我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剑华欲言又止。当初报社原本派他去写一篇有关枪击案的报道。他调查过线人之后发现伤者可能是祁君。剑华担心对祁君不利,于是谎称相机损坏文件丢失没有及时交稿。正当他绞尽脑汁想办法拖延交稿时间的时候,当天下午主编突然告诉他这篇报道不用再写了。剑华多问了一句,主编只说这是领导的意思。这其中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自然不得而知。他同时也隐约感觉到,对于这些,祁君也并不知情。
半个小时后剑华有事先走了,佳文留下陪着祁君。
“怎么样?”剑华一走,祁君就迫不及待的问佳文。
“什么怎么样。”佳文被问的摸不着头脑。
“就是你和许英雄啊,怎么样了?”祁君特别喜欢在佳文面前把剑华称为许英雄。祁君看的很明白,佳文最欣赏的是剑华的英雄气概。
佳文叹了口气:“面都未曾见过几回,哪有什么机会。”
“你可真是急死我了。”祁君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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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文同祁君待了整整一下午,两人多时未见面,聊了很多知心的话。从萧家出来,天色已晚。想到回家晚了,少不了挨母亲的一顿说,便急匆匆的回家。
“伴娘小姐?”佳文听到后面有人叫她,回头看见一位年轻公子,学生模样,好像有些面熟。
“伴娘小姐,您不记得我了么?我是萧鸿晟。”
佳文想起来了,这位就是当日在祁君婚礼上和她跳舞的那个人。
那次见面,鸿晟便倾了心。可苦于没有机会,没想到今日在自家门口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虽然与那日盛装相比,佳文今天更为朴素,但是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却让鸿晟一眼就认了出来。
“多日不见,伴娘小姐怎么更加瘦弱了。”这句话倒是真的,加上不久前佳文大病一场,确实又瘦了不少。
“萧公子,我确实有事,先走一步了。”佳文确实惦念着早点回家,不愿意多耽搁。况且这位萧公子在婚礼上的种种行为,让佳文很不自在。
“伴娘小姐,你要去哪里?天都黑了,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走?这样吧,我送你走。”
“不用了。我回家而已,不用送不用送。”佳文连忙拒绝。
谁知鸿晟根本就没听佳文说话,直接去找司机了。佳文站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伴娘小姐,请您上车。”鸿晟很绅士的帮佳文打开了车门。
也罢,这样能早点回家,省的被父母说教。
犹豫了一下,佳文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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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铭义自己开车回到萧公馆。
抬头看看,卧室里还亮着。不用说,是祁君给他留的灯。
铭义手握着方向盘,没有下车,脑子里一团乱麻。
小林老板临死前对他说的话再次浮现了起来,这事蹊跷古怪,在他看来更像是一支烟花爆竹,瞬间点燃他与萧山之间冰封多年的关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个时候的小林老板应该没有说谎。可是对于这些事情,从祁君受伤到现在,父亲都没有明确的给过他一个回应。但是倘若萧山真的要害他,何必等他回国?给自己引来嫌疑和非议?没有道理。
父亲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铭义越想越头疼,索性什么都不想了,下车回家。
因为今日回家格外晚,他特意放轻了脚步。一进屋,看到祁君正伏在桌子上,看着一本书。看他回来,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原来她未听到铭义回家的动静,没有来得及上床装睡。
“回。。。回来了。。。”祁君故作镇定。
“唔。”铭义头疼欲裂,简短的应答。
铭义的回答让祁君很不满意,祁君心生一计。
“诶呀,我的伤口好像裂开了,好疼。”祁君一边轻轻呻吟一边捂着心口,不时用余光偷瞄着铭义,看他做何反应。
铭义信以为真,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祁君身边,扶她坐下。
“让我看一下。”铭义掰开祁君护着胸口的手,祁君挣扎了一下,哪里是铭义的对手,几下就被铭义扯开了上衣。
纱布裹着伤口,完好无损,也没有血迹。
“情况还好,现在感觉疼么?疼的话我。。。。。。”
“没有没有,我刚才是骗你的。。。。。”祁君慌不迭的解释着,用手护着破碎的衣服。
铭义这才意识到,由于刚才到一时着急,竟将祁君的上衣扯的稀烂。
“你为什么要骗我?”晾久,铭义质问,眉头紧缩,语气生硬。原本这几日有那些烦心事,祁君一闹,竟有些恼羞成怒。
祁君没料到铭义是这反映,也生了气,不愿解释。
“你知道刚才我有多担心吗?你拿什么开玩笑不好偏偏要拿这个开玩笑。”铭义的语气与刚才相比有些缓和,但依旧冰冷
“哼,担心?我出院以后你都很少在家,你怎么会担心?”祁君生气的问他,撅起了嘴,眉梢也没有往日笑嘻嘻的模样,耷拉下来,气鼓鼓的看向地面。
原来是在生这个气。
这些时日确实没有对她上心,祁君大伤初愈,他理应好好照顾才是。
铭义将祁君抱起,走向床边,慢慢的将她放下。动作很轻,生怕碰到伤口。
祁君握紧了铭义的袖口,铭义察觉出了异样,问道:“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祁君没有回答,情不自禁的抱住了铭义。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抱了我,还记得么?可是现在我们结婚了,你却再也没有抱过我。”
眼前的女孩楚楚动人,漆黑的眼仁看的铭义有些心疼。无论如何,她是最无辜的。铭义顺势将祁君揽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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