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屋子里极其昏暗,祁扬双手被绑着,不吃不喝已经两天了,体力渐渐消耗,昏昏沉沉的。背上是杨焱教官留下的皮鞭的印记,淌出的血迹没有及时擦去,干涸在背上,隔着衣服,结成一道道黑色的血块。

  结业考试的事,他算是搞砸了。现在还在等着教官做最后的决定。目前看来,杨焱恨不得剥了他的皮。这是自然,自从培训开始,杨焱就认准了祁扬,认定他能成气候,不少场合都对他大加赞赏。可是考试时候干出这样蠢的事情,丢的可是杨教官的脸。而这位孟教官,虽说要求近乎苛刻,但同祁扬没什么大的过节,倒是值得他去求求情,说不定能挽回局面。

  祁扬正晕晕乎乎的盘算着下一步计划,听到门响了一下。他抬起头,从门里进来的光刺的他睁不开眼睛,接着便是有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孟洁拎着一个篮子进来了。她把篮子放在桌子上,替祁扬解开双手。

  “孟教官,你们给我什么处分?”祁扬活动着麻木的双手,故作轻松的问道,突然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咬了下牙关。

  “伤口很疼吗?”仅仅这么微小的动作,都没能瞒过她。

  “我让杨教官失望了,这顿打是活该。”

  “吃饭吧”孟洁将篮子递给祁扬。

  “孟教官,实不相瞒。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似我认识的一位故人。”祁扬这么说一半是为了跟孟洁套近乎,另一半,这是他心里一直想问的问题。祁扬自己清楚的知道,也许因为这样的一个问题,会给二人带来灾难。但是,他仍然问了出来,假借求情之名。倘若他失算了,那么今夜之后,他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他必须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孟洁却几步走到祁扬面前,一下子打翻了祁扬手中的碗,碗里的食物撒了一地。

  “姚祁扬!”孟洁几乎用上了全部的力气,嘶声力竭的喊道。

  “你给我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

  祁扬迅速站了起来,笔挺的站着。

  “大声的回答我,报道第一天,你怎么宣誓的。”孟洁仍然怒气未消,大声的问道。

  “誓死效忠党国!”

  “再大声一点!”

  “誓死效忠党国!”

  “再给我大声一点!”

  这回,祁扬用尽了全部力气,咬牙切齿的喊道:“誓死效忠党国!”

  “你记清楚,你的使命是效忠党国!除此之外,再无正道。记住你的使命!无论何时何地,时刻警醒!时刻谨记!”

  “是!”祁扬高声答到。

  “徐长官已经下令,让你加入中统了。今后你一言一行要更加谨慎,如若再犯错误,那谁都不可能保下你,记住了吗?”

  “是!”

  “去医务室看看,伤口似乎有些发炎。今晚可以回家了。下周一到中统处报道。”孟洁的语气有所缓和,说完便转身离开。

  孟洁刚走,贾春生进来了。

  “诶呦你看看你看看,身上这么多伤口。我陪你去医务室吧。”说着架起祁扬的一只胳膊,祁扬体力不支,倚靠着贾春生勉强出了门。

  “你知道谁把你救出来的?”贾春生故作神秘的说。

  “谁?”

  “就是那位方小姐,她亲自去找的徐长官。”

  “你是说,方宁?”

  “就是她,看上去她对你很在意呢。都急哭了。”

  祁扬苦笑了一下,真是个天真的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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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文的手,似乎有什么魔力,将鸿晟的目光深深的吸引。虽然在一起已经一个月了,可是他觉得佳文怎么都看不够。就像她的手,此刻鸿晟眼睛一刻都不眨的盯着佳文纤细的双手,心里忍不住赞叹,这世间怎么能有这么美的手,配上这红宝石,刚刚好。

  “这枚戒指就像是为这位小姐量身定做的一般。”服务员由衷的赞叹。

  平日佳文衣着朴素,从未佩戴过珠宝,今日鸿晟特意带她来精心挑选。

  “宝石配佳人。”鸿晟轻抚着佳文的头发“佳文,喜欢吗?”

  “喜欢。只是这礼物太过贵重。”

  “你喜欢就好,服务员,就这个了。”

  二人从珠宝店出来,走入旁边的咖啡厅。佳文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为了哄她开心,鸿晟早早的向嫂子祁君打探好了佳文的喜好,为她点了一块甜甜的巧克力蛋糕。可是蛋糕上来了,佳文也没什么胃口,用叉子胡乱插了几下,再也没动。

  “好吧,你今天肯定哪里不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告诉我好吗?”

  “我没有不开心,鸿晟你多心了。”

  鸿晟放下手中的杯子,握住了佳文的手,认真的看着她:“佳文,我是你男朋友,自从我们在一起,我就发誓要让你每天都开心,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吧。”

  “什么都瞒不过你,亲爱的。”佳文轻轻的笑了一下,轻轻吻了吻鸿晟的额头,娇羞的好似四月的玫瑰。无论娇羞还是美艳,或者是之前怯生生的佳文,对于鸿晟而言,都是甜美饴人的甘露,使他愿意付出生命。

  “其实,我有两个远房表哥,很多年没见了。我父母现在很想念他们。你知道的,我父母年事渐高,他们只希望能有生之年能够再见他们一面。”

  “这个好办,我让人去找就是了。可是怎么找呢?”

  “表哥的样子我依稀能记得,已经让画师帮忙画好了。”佳文说罢从包里拿出了两张纸,上面有两个人的画像。

  “那我的伴娘小姐,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你应该没什么烦心事了。我带你去看电影。”

  “好”佳文缠住了鸿晟的胳膊,轻轻倚靠着鸿晟。鸿晟低头吻了佳文的脸颊。

  这一幕被路过的顾乔看到了。

  顾乔原本坐车出来散心,谁知却看到鸿晟和佳文缠绵在一起。

  想来近日鸿晟总是深夜归家,早上出门油头粉面,皮鞋黑亮,想必是恋爱了,放学就去约会。若是别的女子都好,可对方居然是宋佳文。顾乔认得佳文,自然知道佳文和剑华的事。虽然鸿晟平时处处针对顾乔,但顾乔毕竟是长辈,她不能看着这孩子出乱子。

  “去申报报社。”顾乔吩咐司机。

  中午了,剑华伸了伸懒腰,准备去吃些东西。连日赶稿加上帮铭义各处收集资料,几日下来疲惫不堪。他打着哈欠出了大门,马路对面的车里,竟然有一女子同他招手,剑华心想,忙过这几日是该休息了,现在眼里已经出现幻觉了。

  “许先生,许先生。”

  不对,真的是在叫他,剑华回头,仔细端详了女子的容貌,更加惊讶了。

  “萧。。。萧太太?”

  顾乔打发司机下车在外面等着,让剑华上车,坐在了副驾驶。

  “是我失礼了,本该上府上亲自道谢。可总也找不到机会,日后等我攒够了钱,一定还您。”剑华本想着把工资攒下来,等够了还给顾乔。奈何这段时间忙着帮铭义做事,又怕去了萧府,被祁君盘问。思来想去,事情就被耽搁了下来。

  “许先生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又不是来向你催债的。钱的事你不必向我再提,我已经说过,那个钱不用还我,我没有那么庸俗。”剑华侧身看了看顾乔,顾乔面带愠色,紧紧抓着手包,似乎马上就要把手包扔过来狠狠的砸他一下。

  剑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但看样子他惹怒了顾乔,只好先道歉:“萧太太,我不是说您庸俗。只是于我来说,欠别人人情,实在心里过意不去。如果您执意不收钱,那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提,只要我许某能帮上忙的地方,绝对不推辞。”

  顾乔脸色渐渐缓和:“许先生,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问清你一些事情。那个女孩。。。宋佳文对吧。现在怎么样了。”

  “身体算是恢复了。”剑华简短的回答,直到现在,事情过去两个月了,他还是有些害怕提起,提起这件事,心口就像堵了块石头,喘不过气。

  “那你们的感情,有没有因为这件事生出嫌隙。”这个问题由顾乔来问着实不妥当,但眼下又要顾着佳文又要顾着鸿晟,她实在想不出谁能顶替她来完成这件事。

  此话一出,剑华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挠挠头来掩饰场面的尴尬。

  “那日在医院,听闻宋小姐的遭遇,我很同情。不过看到许先生你对宋小姐百般照顾,想必你们二人平日感情很好。。。。”

  “萧太太,事实上您误会了。我和佳文并不是男女朋友,只是关系要好的同窗。”还未等顾乔说完,剑华慌不迭的解释。事关佳文名声,马虎不得。

  “不是男女朋友?只是同窗?”顾乔很是惊讶。

  “佳文的遭遇,我很愧疚,毕竟是我间接造成的。我本想在她身体好转后追求她,但她铁了心拒绝我,看来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比我想象的更为严重,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忘记。无论多久,我都会等她。”最后这几个字剑华说的很重,棱角分明的脸露出一贯的坚毅。

  顾乔没有想到,剑华年纪轻轻,却远比她以为的有担当。佳文遭此横祸,身体残缺不全,从此失去了成为母亲的机会。若是寻常的男子恐怕早就避之不及,剑华非但没有舍弃,明明自己生活窘迫依然拼尽全力保住佳文的命,还要追求她,娶她为妻。这位宋姑娘,虽说不幸,但遇到了剑华这样的男子,竟然让顾乔不由的生出几分羡慕。只是这样一来,事情愈发蹊跷了。

  “许先生年纪尚浅就有如此胸怀,令人敬佩。原来我一直误会了。这件事本来不该也轮不到我多嘴,但我不论怎样都是鸿晟的姨娘。鸿晟这孩子天生纯真善良,我实在是怕他生出事端。“

  “萧太太这么说我反倒听不懂了,这和萧二少爷有什么关系?”剑华一头雾水。

  “事实上,鸿晟和宋小姐近日来似乎很要好。当然我此前误会你们二人的关系,所以觉得此举不妥。但既然你们二人并非情侣,这年轻人讲究自由恋爱,你情我愿的,鸿晟和宋小姐在一起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我见宋小姐神态举止,似乎和之前大不相同。。。整个像是变了个人。尤其是脸上的神情,很是落寞。”这样的表情顾乔太熟悉了,当年她家人遭此不测,和佳文的表情一模一样,因为她从心底,不再留恋世间的一草一木,只求快点解脱。

  “佳文和萧二少爷在一起了?”剑华很是震惊。

  顾乔点点头“这件事你早晚会知道。我是担心。。。担心。。。”

  “所以您是担心佳文对二少爷图谋不轨?甚至别有用心?这您多虑了,佳文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许先生,悲惨的事情我也经历过,女儿家的心思我也再清楚不过。我是怕宋小姐为了某种目的才跟鸿晟在一起,可鸿晟却是全身心的投入。我说过,鸿晟这孩子心思单纯,如果不幸被我言中,那这个打击,怕他承受不住。”

  顾乔的话提醒了剑华,事情发生时佳文还给剑华写过情书,上面满是爱意,滚烫炙热的情感深深感动了剑华,让他决定接受这份情感。可出院后,佳文居然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剑华,跟萧鸿晟在一起了,确实有些蹊跷。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可以去找佳文谈谈。”

  “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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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华在宋家的门口来回徘徊,他盘算着一会怎么跟佳文谈。真是个棘手的话题,他怎么脑子一热,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下来。

  不远处想起汽车鸣笛的声音。车停在了宋家门口。车上下来一位年轻女子,浓妆艳抹,衣着华丽。剑华看来好久,才辨认出来,居然是宋佳文。紧接着萧鸿晟从车上下来了,二人相拥而吻,恋恋不舍的分别。

  待鸿晟上车离开,佳文转身回家,一边走一边用手擦着嘴上的口红,赌气似的越擦越恨。

  “佳文。”

  “剑华?你怎么在这儿。”

  “我采访,路过这里,想去看看你。”一时间,剑华不知该说什么好。佳文确实变了,变得成熟而诱惑。这样的佳文让剑华很不习惯。

  佳文嘴角轻轻上扬,反问到:“来看我?看我干吗?有没有寻死?”

  “佳文,我是来看看你还好不好?”

  佳文走到剑华面前,拿起剑华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撒娇的说:“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这里空空的,我的子宫不见了。”明明是软声细语,却表情鬼魅,结结实实的把剑华吓了一跳,手像触电一般收了回来。

  “佳文我真的只是想好好的关心你。“

  “呵,关心我。你是想告诉我,被人糟蹋了,我只能嫁给你这个穷鬼么?你也看见了。萧鸿晟对我一片痴情,我宋佳文即使到了这般地步,还是有人要。”

  “我没有半分看不起你,倘若我真这么想,当初在医院大可一走了之。”

  “许剑华,收起你假惺惺的怜悯吧。你只是个普通人,不要强迫自己去当圣人。你当不起。”佳文说完转身朝家门走去。

  “佳文,我不是假惺惺的怜悯,你已经经历太多的苦难,我只希望你幸福。不要做傻事,千万记得。”说最后这一句话的时候,剑华几乎是喊出来的,因为佳文已经进了门。

  关上门后,佳文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滑落,碎在地上,她狠狠的咬着嘴唇,嘴唇渐渐渗出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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