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天光黯淡
吉普车渐渐沉入河底，一个本就不存在的靶标就此消失，这个季节勒拿河尚未结冰，但过不了几个月，厚厚的冰层就会将一切掩盖。
鲍里斯之后只能像白杨一样一个人穿过一百多公里的山路回到基地，他自忖没有白杨那么强悍的身手，装备准备的也很仓促，因此这之后的路他也不清楚该怎么走。
但是目前，这些都还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突然停止的倒计时。
电台已经沉到了河底，因此鲍里斯自然是听不到倒计时的，但这并不代表着倒计时会暂停，
长戈依然在路上。
鲍里斯浮上来后，大口的喘了几下，同时用最快的速度倒空了水壶，然后带着所有东西再次扎进了水里。
……
“队长，十秒了！”
“知道！”
“不下来吗？”
“不，不要停！一直跑！”
“那光辐射……”
“能抗住！只管跑！”
“好的。”
……
“团长，十秒！”
“剩多少人？”
“不知道！”
“进掩体，能活一个是一个！”
……
“将军，还差十秒了！”
“我知道。”
“……”
“……”
“将军，您还是回屋吧，甲板上会伤到眼睛的。”
“我本来应葬于此地的……我知道……”
……
“博士，还剩十秒，我们就在这里吧。”
“可以，我活这些年，这是第一次这么靠近核爆中心。”
“核爆是什么样子？”
“自己感受下不就知道了，但别看，捂上耳朵闭上眼睛。”
“那怎么感受？”
“这……用心感受？就像……这样……”
……
在盘古级踏向某块岩石的某个瞬间，常煊俩瞥见后视屏幕上的某道闪光，那闪光快速的闪烁了两下，化作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
那是导弹金属外壳在夕阳余晖下的反光，如同将夜之时率先闪耀于天空的星辰。
那星辰闪耀着扑进龙级模糊的影像里，
在某一次闪烁之后，它自己也化成了光。
尔后天光黯淡。
…………
常煊俩的面前，所有屏幕在瞬间映出惊人的亮度，而后骤然黯淡，化为一片雪花，所有的通信瞬间中段，驾驶舱里瞬间乱作一片，一边是电台里令人烦闷的白噪音，一边是人工智能接二连三的警报。
“通信系统中断，等待连接，”
“视觉系统全角度过载”
“视觉系统故障”
“后方高能反应，能级不明。”
“不明电磁干扰，启动对抗。”
“不明电磁干扰，启动加强”
“加强无效，等待连接。”
“外壳过热”
“外壳过热”
“外壳过热”
……
即使是在水里，即使闭上了眼睛，鲍里斯依然能感觉到周围环境突然间的亮度变化，轰隆隆的声音传来，这声音来自地面，伴随着因震动而扬起的河床淤泥。
他此时的状态如同一个沉底的雕像，这尊雕像躲在沉底的吉普车里，以极慢的速度吐着水泡。
这是他年轻时学过的一种憋气方法，军中总有一些神奇的秘术，其中就有可以帮助他最大限度屏息的方法，他小心的管理者肺内的气体，同时缓慢的拧开水壶，水壶里还有一部分空气，可以让他在水里潜的更久。
周围的温度在迅速的上升，鲍里斯感觉自己如同在泡温泉一样，这里是河底，温度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可以想象河面在强光的照射下会被加热到什么程度。
……
山姆只感觉咚的一声，如同远处有一枚地雷被引爆了一样。
在他的所在的位置，光照已经无法将周围的温度提高太多，他面对着一颗大树，闭着眼睛并没有感觉到周围亮度太明显的变化。
但是那咚的一声，还是通过大地，通过他的身体，如实的传递给了他的大脑。
山姆睁开眼，看见周围确实比之前亮了很多，傍晚如同正午，林间的鸟儿也被强光惊扰，向远处飞去，这个时代外面的森林里本来就没有多少动物，整片树林里孤零零飞起几只小麻雀，隔着茂密的树叶山姆并看不到它们，只有枝叶之间的簌簌颤动提示着一些生物的存在。
……
“队长？队长！”
几秒后盘古级的视觉系统恢复了，虽然只恢复了受损最轻的正前方屏幕，但也足够让常煊俩看见贝尔塔级。
贝尔塔级依然在空中飞着，从后方看，贝尔塔级的背部并没有烧的通红，由此常煊俩推测自己驾驶的机甲外科应该也没太大问题。
由于电台里依然是一片嘈杂，因此常煊俩并清楚队长的具体情况，但是隔着屏幕，常煊俩却看到贝尔塔级摆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双手护在胸前，全身缩成球。
常煊俩立刻明白了队长的意思：冲击波要来了。
一面透明护盾在贝尔塔级身后凭空展开，
一股汹涌的逆流掀动了吉普车旁的泥沙，
一阵骤起的长风刮起了山姆身旁的树叶，
冲击波轰鸣而至，此时经由空气传播的巨响才逐渐扩散开来，
常煊俩在机甲里听不到，
鲍里斯在水里听不到，
但山姆听到了
在他之后的人生中，他此生第一次，或许也将是最后一次听到核爆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是在撕裂大地。
沉闷而厚重，剧烈而笨拙，比落雷更低沉漫长，比滚石更高亢响亮。独一无二，令人毕生难忘。这是只有这种级别的能量释放才会发出的声音，是人造的天罚，是科技的咆哮，是……
是会心的一击。
山姆听到的核爆的声音，那声音是对心的呼唤，不，它就是来自心灵的声音……
于是用心感受核爆的山姆，成了拜核弹教的一员。
……
水温渐渐下降，来自上游的清凉的河水渐渐平复了鲍里斯内心的焦躁，在吞下水壶里冒出的最后一个气泡之后，鲍里斯开始上浮，
“扑哇啊……呸……他娘的……”
鲍里斯浮上来时，天空还飘满了扬起的尘土，多亏了长戈是纯聚变弹，否则光是抛洒而出的核废料，就足够要了鲍里斯的老命。
大口喘息的鲍里斯游上了河岸，找回了之前丢在岸上的枪和弹匣，黑色的弹匣被强光照的滚烫，鲍里斯等了两分钟才将它们一一捡起。
部队的渡船想必已经全部离开，就算现在回到码头，面对的也只能是一群敢死队，如果能选择的话，鲍里斯还是希望自己活下去，毕竟长戈已经爆炸，自己再去寻死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
周围环境突然黯淡，似乎有什么东西遮住了夕阳，鲍里斯转头，看见了西北方向的巨大阴影。
所有人都在躲避长戈，因而他们忘记了这场战争的真正主角，
龙级终于现身了，退去了隐身效果的神秘生物，终于向世人展示了它庞大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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