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夜宴


  这一回,容欢又扯了谎。

  就在闻人战扬着俏脸,问出那一句,“我说泥鳅,你便从未见过你那祖父?半分也记不得其是否是副断手断脚、难言难视情状?”

  “记…记不得……全然没有半点忆象。唯知其驾鹤多载,音容渺茫。”

  “那你爹娘呢?也从未提过只言片语不成?”

  容欢面色一灰,忙不迭摇眉黯然,“双亲因病离世已久,多年以来,全赖祖母育养劳瘁,咽苦吐甘,这方将我拉扯成长。时至今日,我连考妣何等样貌、何时亡故亦都记不真切。”稍顿,容欢口唇微撅,径自轻声接应道:“至于祖母那处,我可从未敢奢望能得丝毫祖父或那金樽消息。”

  此言一落,胥留留心下不由一动,口唇微开,本欲好言安抚,转念一想,又感此时此刻,若不助其探清金樽谜团,怕是千言万语,终归要如热气呵在壁上,到底无甚中用。念及于此,胥留留便也不多纠缠方才五鹿浑之言,只是默默吁口长气,柔声一叹。

  这一时,容欢面如蓝靛,十指微蜷,目华一黯,眼前所现,却是个血汗淋漓景象:一男人身着白衫,负手在后,修眉长目,鼻正口方,不动不言,就这么冷清清立于身旁。迅指之间,其却如病狂易,眨眉变了个修罗模样;双手执刀,一招便将个华衣女子砍在地上,轻巧将其半个天灵劈落一旁。

  男人白衫尽染,两目漫火,后则徐徐近了另一人,呲的一声,毫不犹疑便教掌上刀刃在其颈上走了一遭。

  死透的第二人,当是个男人。依稀辨来,其躯干正置于一四轮木椅上。

  这一刀下去,那男人既不声响呼叫,亦未扑棱挣扎。想来,这杀招又快又准;想来,那男人走得安详。

  “说甚的举动端庄?言何的持身谨慎?”一语方落,杀人者已是跪立容欢身前,两掌带血,轻往容欢面上摩挲数下,后则将那白刃就唇,探舌将血珠舔了又舔,正对容欢,且笑且泪。

  “彰明昭著,不瞒天地;尽人皆妾,私会花前……”

  白衫男人将那刀口对着胸腹,噗嗤一声,便在自己身上开个口子。后则一寸一寸、一分一分,直将自己肚皮整个剖开,任那一套胃肠淅淅沥沥和血带汤撒在地上。

  容欢见状,已然奇骇,立足不定,透气不得,眼见着是上无气、下无屁,几要活生生吓死当场。恰于此时,其身子猛不丁一个激灵,两掌狠力往面上搓个不停。

  “脏……实在是脏……”

  此言方落,容欢终是神思回转,面色煞白,两掌轻颤,额上豆大汗粒噼啪下落;待两目聚了些光,这方觉察自己已在夜宴之上。

  一侧五鹿老口若悬河,正同秦樱聊得兴起,唇齿一开,念出的恰是句“有篮有钵俱为幻,无风无月总是空”。

  容欢吞口浓唾,虚虚咳了一声,眼目要眨不眨呆坐片刻,心下不住安抚自语:这般梦境,已是十多载未曾重历。临时虽是真切,幡然改念,却觉荒诞不经,虚假的紧。那男人形貌,模糊难忆,我识也不曾识得;至于那时的自己,是一二年抑或三五岁,哪儿还想的清楚?

  至于那男人究竟说没说话,若是说了,其到底说的是甚?那场景如不是梦,自己在那般年岁,又哪儿能解了其高深隐意?

  故而,那定是个梦;其之古怪,不过在于廿多年内反复梦过三五回罢了。

  那执刀之人,那惨死之人,我可全然未曾谋面。即便隐隐觉得,杀人者许是父亲,被杀者或是祖父,然则,无稽无稽,哪里做得数去?可笑可笑,哪里算得谎去?

  主位上秦樱似是察觉容欢异样,缓往其盘内布上一只酿螃蟹,收手停箸,慈声询道:“欢儿,可好?”

  容欢闻声,唇角微颤,扯着面皮强作个笑,低声应道:“谢过祖母,想是赶路甚急,略见疲乏。无恙,无恙。”

  秦樱见状,也不深究,侧目扫一眼五鹿老,柔声再道:“祝家这个儿郎,颇通佛理,甚有慧根。祖母真是欢喜的紧。”

  容欢低低一应,耷着目帘,将那酿螃蟹敷衍咬了一口。

  五鹿老一听秦樱之言,不由吃吃轻笑,面颊一扬,朗声应道:“宋楼奶奶实在谬赞,小迎惭愧。初入此地,小迎同兄长便觉误入桃源,尤感潜投月府,心下满是惊异;之后有幸得见阁下,粗论佛偈,便若观音大士临凡救苦,且助小迎灌顶醍醐。”稍顿,五鹿老暗同五鹿浑换个眼风,徐摩杯盏,沉声接道:“有缘至此,实乃在下天大福气。”

  言罢,五鹿老双手捧盏,又引着秦樱多吃了好几杯糯米桑葚侧柏酒。温酒过喉,五鹿老目睑眨个两眨,思绪一转,已然飞至半柱香前。

  此一时,夜宴未开。

  五鹿兄弟独聚一处,正议起先前容欢所言金樽之事。

  “我说兄长,除了宋楼掌事,孰能确定那剑横子下落已然出卖?”

  五鹿浑闻声,徐往两盅内添了点茶水,后则哼笑一声,轻应道:“胥姑娘曾同宣氏二子有过一面之缘,本感那兄弟并非贪婪无餍,不然断无婉拒胥家接济之理。加之日前一笑山庄楚锦之言,胥姑娘便更得笃定那宣家弟兄已将楚锦银子用在正处。”

  “至于容欢,”五鹿浑啜口热茗,缓声接道:“若宣家二子买得了杜苦下落,其正顺水推舟,拿那宋楼规矩做做文章。若是我等一来便问得了剑横子所在,岂非要马不停蹄立时离开?真要那般,谁还能助其夜探祠堂,将那金樽之谜大白?”

  五鹿老闻声,经不住暗暗一嗤,依样品了口茶,齿颊微热,言辞渐冷,“之前野庙,若非我等旁敲侧击,只怕那败家子还得将金樽一事藏掖多时;指不定,还要添油加酱杜撰些有的没的,非诓我等助其入那祠堂不可。”

  “细想容兄于苏城恩德堂内言辞情态,不难推知,十有八九,此樽即彼樽。其这般心急欲要再证,我心下倒是揣摩不定,其究竟盼着他家祠堂的金樽内有字还是无字?”

  “兄长可是提过,郡主之言,纰漏颇多。”五鹿老目珠一转,倒也不接五鹿浑话头,唇角再抬,又再调笑道:“若那劳什子触霉头的试药之言可为宋楼奶奶全然取信,于你我而言倒正是桩天大善事。”

  五鹿老啧啧两回,摇眉接笑,“只为周全老国主脸面,好好的夫婿便成了半死不活的废人一个。照着容欢前言,怕是这容氏人棍,未能如楚老将军跟古老王爷一般熬得长久。如此,也算得上是杀夫之恨,不共戴天。宋楼奶奶同那楚锦娘亲相比,可是天渊有别云泥之远;其若知晓内情,怕还不得要拷断它钜燕国主皮筋下菜,剜出它钜燕皇室心肝过酒?”

  五鹿浑闻声,目华稍见黯淡,浅吞下唇,思忖少时,方再应道:“宋楼奶奶见识过人,只怕小郡主那试药之言,实难令其采信。现若由容兄亲提此事,想来宋楼奶奶拗其不过,再难推脱,必得耗些人力,好生探寻内情才是。”

  稍顿,五鹿浑两目微阖,脖颈半仰,纳口长气,沉声再道:“不过,怕是你我两种推断,皆不作数。”

  “这是为何?”

  “你莫忘了,他宋楼作的是何买卖,谋的是何营生?”五鹿浑停上一停,一字一顿低低道:“兴许,宋楼奶奶一早便知金樽内情……”

  五鹿老听得此言,登时解意,食指往盅口摩挲片刻,已然应道:“便若兄长之前所言,人彘初现,本为酷刑。若那宋楼奶奶知而不言,怕是内里必少不了些乌七八糟、不三不四。”

  话音一落,兄弟二人四目交对,齐齐轻笑。

  “届时,那败家子必是情面难堪,我再适时从旁敲打,哪还愁它宋楼不乱?”

  五鹿浑轻哼一声,面上反添了几分不忍,单指蘸些残茶,不经意于桌上写了十数个龙飞凤舞的“乱”字。

  五鹿老见状,自是会意,两腮一嘬,冷声自道:“依着宋楼同销磨楼干连,此地一乱,何愁那李四友不肯现身相见?”一顿,五鹿老两目放空,痴痴接道:“销磨楼一事愈快了结,你我兄弟便能愈快前往垂象,试同括,见娘亲……”稍顿,五鹿老唇角微抬,话锋一转,语带讥诮,“兄长此时略见迟疑,莫不是怕胥家小姐埋怨了你去?”

  不待五鹿浑接应,五鹿老已是轻巧抬掌,徐徐转腕,咂摸咂摸口唇,缓声接道:“女儿家的心思,弟弟终归比兄长揣摩得通透。其见你那般顺着容欢之意,只当觉得你为探查宣家二子行踪,身不由己。经此一事,怕是那胥家小姐更得笃定情钟心属才是。”

  五鹿浑闻声,立见薄怒,轻嗤一声,未得发作,却是忽地软了脊骨,食指交对,悠悠自道:“莫要忘了,当初可是你我合力,相助容兄认下了这宋楼公子身份。”

  五鹿老脖颈一歪,侧颊撇嘴,嗤笑一回,不置可否。

  一番思忆,五鹿老神归当下,挑眉四顾,眼风一一递与一旁胥留留同闻人战。

  正在此时,闻人战面对满桌珍馐,脑内似是有百八十个小人儿正自喜悦抃舞,无可自禁。那两颗黑葡萄一般的目珠转个不停,滴溜溜细将身前肴馔食器瞧个不住;少见的是:金瓯玉碗,珀盏象箸;燕窝黄翅,龙肝凤腑;青鬲瓷托,银碟豆盘;鲤唇熊掌,驼峰整猪。寻常的是:花酿大虾,山药蒸鸭;葱椒田鸡,带鱼干炸;酸笋蛤蜊,蹄筋腰花;杏仁豆腐,泼卤甜茶。

  闻人战两腮一鼓,食指大动,呼呼啦啦疾往口内塞些个雏鸽肉,一面咀嚼,一面时不时往秦樱身上飘些眼风。粗瞧一刻,只觉秦樱食欲不佳,前后不过挑拣几颗黑豆吃了,浅舀小半碗牛骨萝卜汤喝了,后则多饮了几盏凉酒,便似饱腹。闻人战见状,不由为这满桌酒菜稍感惋惜,溜溜吸了两勺水蛋,这便将两目一定,又再细细端详起秦樱面容来。

  夜宴之前,容欢房内。

  “至于祖母那处,我可从未敢奢望能得丝毫祖父或那金樽消息。”

  “我说泥鳅,那金樽便在你家祠堂摆着,你若想瞧个分明,哪个拦得住你?”

  容欢闻听,禁不住讪笑两声,眉头一蹙,苦哈哈道:“祖母曾言,在我幼时,罹患重疾,餐餐不食,夜夜哭啼。后来祖母四下寻访,找了位二耳垂肩、须眉尽白的得道高僧,日夜无休,统共作了七七法事。于那四十九日,我便由祖母抱着日夜留于祠堂之内;至于堂外,则架上了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宝树。待得事毕,我那不明之症倒也根除,只是和尚临行之时反复劝诫,教我之后莫再多往祠堂行走。”

  言罢,容欢面色稍黯,濡濡口唇,沉声接道:“故而,祖母不肯允我私往祠堂跪拜,且于那祠堂门外,专设了两名武人。若非祖母相携共往,我是万万不得单独入内的。”

  此言一落,胥留留同闻人战不由交目,齐齐抿唇,甚感不可思议。

  “非但如此,最近几年,祠堂之内放养了一只鹩哥。体黑颈橘,喙爪皆黄。此鸟自生便养在暗处,本事甚是出奇——识得人面,拟得人言。”容欢两手一摊,面上颇是无奈,“早些时候,本公子也试过声东击西,将那看门武人支往别处。岂料初入堂内,便被那恶鸟窥见。不待本公子有所防范,那恶鸟立时扑翅迅飞,紧舌疾言,眨眉便将近处仆婢守卫皆引了来。后来,此事自是惊动了祖母,直教本公子结结实实吃了一顿家法!”

  听得此处,房内诸人反见怡然,掩口低声,吃吃轻笑不迭。

  容欢见状,讪讪摇了摇扇,又再连咳几回,直冲闻人战施揖请道:“此回,非得相求你这巨盗之女、雅盗之徒不可!”

  闻人战应声巧笑,两手支腮,长睫一翘,脆脆接应道:“如此甚好!我等便来瞧瞧,只生两脚的本姑娘同那有翅有爪的古怪鸟,究竟哪个更为了得!”

  “稍后宴上,尚需你好生瞧瞧祖母面貌,再将自己易容改装,方可施为。”容欢目睑一松,悠悠叹口长气,“那恶鸟但见祖母,便不胡乱啼叫。你需先将那恶鸟安抚下来,之后趁其不备,好给它使一招脱袍让位,免得其见我飞身上梁,又再叽里咕噜嚼碎舌根!”

  “闻人姑娘,可是瞧着老拙瞧出神了?”

  此言一出,闻人战不由一个激灵,魂归当下。妙目开阖个三五回,口唇翕张个七八次,俏脸一低,桃腮浸染。

  “无甚,无甚,”闻人战两手急摆,终是鼓了鼓气,抬眉直面秦樱,娇声应道:“想来奶奶年轻之时,必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

  秦樱闻听,欢欣未有遮掩,两目一阖,吃吃笑出声来。隔了半刻,其方才开目,环顾四下,将席上诸人一一扫个一遍,“瞧这女娃,说出的话比那酥蜜还甜。”稍顿,秦樱凝眉,直冲容欢令道:“你这孩子,也多学些个讨人欢喜的法子,好令留留开怀。”

  容欢同胥留留听得此言,疾往对方位子扫个一眼,后则齐齐低眉,未敢接言。

  秦樱见状,不由巧笑,缓往胥留留盘内布了些菜,柔声慰道:“祖母膝下,唯欢儿一人。从小到大,其食则粱肉,曳则罗纨,未曾吃过半点苦处。或也因我一再纵惯,故其泛常惹是生非。别的不论,单说这婚事……”

  秦樱一顿,长息短喟,“先前那几回,其逃出府去,多往近处城镇藏身。短则七日半月,长则百八十天,手头没了银子,其自然也就乖乖回了家来。这回同咸朋山庄结亲,本想其能知晓轻重,浪子回头,孰料得……”

  一语未尽,秦樱已是随性取了手畔长箸,想也未想,陡地狠敲在一旁容欢掌背上,切齿瞠目,愤然怒道:“其这一逃,几有半年。老拙心虽挂牵,也算习以为常,任其韬形敛迹,着实无甚奈何。老拙有愧,实在无颜面对亲家翁,就怕欢儿一旦归返,老拙吃了他的迷魂汤,便躲不过咸朋山庄的闭门羹。”

  “祖母......真真……对你不住。”秦樱边道,边徐徐起身。由况行恭搀扶着,主仆二人竟是齐齐对着胥留留施了个揖。

  胥留留见状,急急还礼,后则探掌相扶,好生将秦樱重又安顿椅上。

  秦樱坐定,徐徐摇了摇眉,唇角稍抬,口内喃喃自道:“此回虽铸大错,好在追悔尚及。”言罢,秦樱既不顾容欢哼哼唧唧叫痛,也不睬胥留留面上推拒神色,直将两人手掌扯在一处,搭在一块。

  “老拙绝不信那些个烂糟流言!”秦樱两目一红,一字一顿又道:“堂堂坼天手,真若同异教扯得上干系,那也必是正邪对立,善恶交锋,哪儿来的甚同流共污这般无稽之谈?”

  胥留留闻言,心下一动,悄无声息轻撤了掌上之力,任由秦樱将自己手心压在容欢掌背之上。

  “祖母在此,便也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要你不嫌弃,宋楼人手,随你调遣;宋楼财资,随你安置,但求不违我宋楼规矩,祖母便皆由了你去。”稍顿,秦樱再将机锋一转,“我宋楼虽明言不沾大欢喜宫闲事,但若那异教顺藤寻衅,咄咄相逼,老拙便要兵来将挡,水来土聚,断不会有半分畏惧!”

  此言一落,秦樱膺前起伏不定,先后同胥留留容欢颔首示意,后则一扫一旁况行恭,眨眉一回,立时思议起半个时辰前,自己同况行恭房中密语。

  “你便定了心思,要将那胥家女娃迎进门来?”

  秦樱闻声,轻将手心搭于况行恭掌背,目华一寒,缓声低道:“障眼法使起来,终归便当。”

  况行恭听得此言,静默片刻,思忖一时,又再询道:“若那女娃不知好歹,借宋楼之力探听消息……”

  “我这宋楼,本有三不沾的规矩,想来其同欢儿相处多日,已然心知。况且,人皆以为我宋楼知之甚多,却不想我不知的,远比外人以为的多得多。”

  秦樱一顿,长息再道:“胥家那孩子若真无所顾忌,胥子思方逝,其便该登门求助才是。由此可见,其并非是那精于算计、三刀两面之辈。于此事上,你莫心忧。”

  此话一出,况行恭面色稍稍好看了些,正待启唇,却听得秦樱自顾自缓声接道:“若有一日,我逢不测……”

  况行恭身子一颤,立将双掌齐齐扣在秦樱肩上,稍一使力,冷声驳道:“岂有那日?莫要妄言!”

  秦樱巧笑,身子坐正,抬眉细瞧镜中形貌,后则抬掌一抚云鬓,软声轻道:“若有一日,我逢不测,你便裹了我的头颅,隐姓埋名,好生过活。你我二人,总归不能一并折了。”

  “如此,至少我能守住欢儿名声,亦能保住宋楼名声……”

  一言方落,两妇皆是低眉,唇角微颤,舒口长气。

  片刻之后,况行恭一手捏把莲纹犀角梳,一手抚上秦樱如瀑长丝,苦笑一声,边理边道:“世上之人,多是只听自己想听的,只信自己需信的。”

  秦樱两目微阖,吃吃一笑,轻声附和道:“需听信的,乃是利;想听信的,则是情。人为情利二物所役,哪还有心理会其所听之言是真是假、所闻之事是实是虚?”

  思及此处,秦樱不由得眨眉两回,魂归当下;单掌轻取了身前酒盅,稍一举杯,一饮而尽。

  宴上余人见状,莫不先后左右敬上一敬,颊上挂笑,推杯换盏。

  万种眉间事,尽在酒中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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