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凉风
山木青青微风凉凉，在这七月末的炎热里，能于这样好的地方休养生息，委实好过前两日都歇在无遮无蔽的地方。
一念接了小四才烧好的热茶，端了不喝。
小四从怀中掏出一掌可握的小瓷瓶，从中到了粒小药丸递给一念。
一念接过吃了，依旧不喝手里的茶水，苦得眉头拧起。
“吃药？”帝昰缓缓踏步而来，苏木与一侍卫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
一念听得询问点头，眉头皱得更紧。“我自小身子不好，这药是我……义兄寻以珍稀药材而精心配制。”
金菡钰自小身娇体弱，这在东秦算是众所周知的皇家密辛。
“怎么不喝茶？”帝昰盯着一念手中的茶盏，一念使劲咽了咽喉头的苦涩：“热。”
在苏木的服侍下，帝昰在一念身边坐下，不解：“热？”
这处可是特地挑选出来，纳凉最是舒爽的位置。他方靠近便觉通身凉爽舒适，怎会热？
帝昰接过苏木端来的茶盏，掌心霎时冒了细汗：“嗯，是热了些。”
瞅着帝昰吃瘪，一念微微一笑，心头更乐。
天之骄子就是不知俗世困苦，出门长途跋涉的，哪有日日窝在那金窝里……不对！这家伙可是自十二岁封王建府后就长期在外游山玩水的主。
唉，我这脑子，小三果真训得没错。
“主子，吃些蜜饯去去苦味。”小四捏了颗蜜饯就往一念嘴中送。
蜜饯，不要，吃了不更渴……遭强喂的一念，幽怨的看向小四，顺着小四目光一转，只见方才跟着的侍卫身形一跃，消失不见。
“主子你头上掉了片叶子。”小四腰身一倾，拿了落叶。
一念听得小四以只她可听见的声音说了声“那人易了容”。
易了容跟在帝昰身边，一念挑眉去看身边人，啜着茶吃着苏木递来的柑橘瓣，姿态悠闲，神情惬意，就好似来游玩的客。
柑橘！有柑橘怎么不早说，害得她刚才忍苦忍了这许久。
一念眸含幽怨的落在苏木手中扮开的柑橘瓣，又四下瞄了眼可置放物什的地方。
没有，没有，没有！柑橘呢柑橘呢？
视线兜转一圈，最终落回苏木手中。一念看着苏木将最后一瓣柑橘递给帝昰，看着帝昰拿了最后一瓣柑橘放入嘴中，咀嚼，咽下。
“钰儿，怎么了？”帝昰含了淡笑，看着眼含幽怨的一念。
眉头一挑，一念咬牙切齿的吐出“没事”两字，心头幽怨：不是要得了金菡钰的心吗？连一个柑橘都舍不得，凭什么值得人家女子倾心以待。还说什么保你平安无忧，结果连一个柑橘都舍不得，哼，皆是鬼话。
一念心中腹诽，双手无意识的端了手中茶盏，张嘴就啜，烫了个实在，洒了身狼狈。
“主子。”小四惊呼，忙掏了锦帕给一念擦拭。“身上可烫着了？”
“没，没事。”一念舌头一时捋不直：“就是舌头，烫，烫的厉害。”
小四语态焦急：“走，赶紧回马车，把衣服换了。”
“真，真没事。”一念忙宽慰小四，整个人却遭腾空。“帝昰。”
小四惊：“太子殿下！”
帝昰抱了一念，径直走向马车：“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你家主子找身干净衣服。苏木，备净水，药。”
“是殿下。”苏木脚步匆匆，小四呆愣了片刻便也快步离去。
三十丈开外的距离，有两人将方才的一幕幕悉数揽入眼底。
立于前头的男子，身形高大，眉眼桀骜。
立于后头的男子，身形矮了四五寸，整个人也远不如前头男子雄壮，面目也没前头男子来得深刻俊朗。尤其五官中最重要的眼睛生得含情，气势上便输了前头男子半截。
“君莫，你觉得我这好九弟，待这东秦公主可有真心？”前头男子开了口。
后头男子略一思索，摇头：“不知。”
时别一年，商南边城再遭北禾军生乱，他林君莫与帝晟在帝都待了近一载，终于得了圣命赶回商南抗敌镇乱。
为了赶时间，他和帝昰特地离了大部队行小路，没想到竟碰上了驻地休整的南巡车架。
天时地利，就差人和了，这是机会。只需灭了帝昰，这大商唯一能与帝晟斗的，仅剩帝昊。
林君莫：“可要通知四子？改变计划。”
“君莫你说，若我能真心待这东秦公主，先生可会真心帮我？”帝晟答非所问，惊得林君莫出了身冷汗。
东都城外驿站，四子刺杀东秦公主，认出护在公主身边的三四两位姑娘，故此才有了帝晟于宫宴之上，求娶一女婢为妃的戏码。
没承想东秦公主竟直接坦言四姑娘的身份，还说四姑娘只是她义兄忧妹安危，暂借于她，护她周全。
戚海芝如何遵从一念的命令，林君莫是切身体会过的。既然她得了令保护金菡钰……一片混战中的意外，最是难以掌控。
帝晟猛然回转，朝一旁正啃食青草的马匹走：“通知四子，伺机，偷出金菡钰。”
摸了摸马儿的鬃***晟抓了缰绳跃上马背。朝着西南，疾驰而去。
*
枝叶稀疏的树下，零零散散的树影，斑驳的投在立于树下的两人身上。
小四擦了擦额头泌出的汗珠，螓首微抬的看着对立而站，垂首不语的薛礼韧。
虽说这几日两人同乘一架，薛礼韧却只会跟苏木闲聊，从没跟自己说过一句。当然，她也不屑于此。
只是现下把她单独叫来又不说话，还挑了这么个不遮阴不蔽日的地方，着实让人生恼。
小四一向冷淡的眼眸里难得染上怒色，“薛大人若是无事，小四还要去给太子妃拿衣服，便不在此陪薛大人晒太阳了。”
“不是，四姑娘。”薛礼韧抬头看向小四。“我……”
一个男人磨磨唧唧的，小四皱起眉头：“薛大人尽管之言。”
看到小四一脸不快，薛礼韧声音不由降低：“其实，也没什么是事。”
“既然无事，那小四……”
“不是，就是之前在驿站，多亏四姑娘护我周全。所以，我想跟四姑娘道声谢。”
人家既是道谢，小四也不好再给脸色：“小四只是遵太子妃令，若薛大人要谢，该谢太子妃才是。”
“四姑娘所言甚是。”薛礼韧抱了双拳，拳中似是裹了物什。“太子妃哪里，下官自该道谢。四姑娘这里，我也该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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