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说书人

　　母亲不爱亲近她这个女儿，纵使她一直很听话的去成为母亲要求成为的燕丘，却还是无法改变母亲待她的冰凉态度。

　　除却规矩礼俗，除了一再提醒她少说多做，母亲再没跟她说过其他。

　　如今细细算来，母亲领着她参加上京贵妇名女间的聚会次数，屈指可数。

　　第一次她记得，是……是一位武官的女儿办及笄礼。

　　有一次好像是母亲办了宴席邀请其他官家夫人小姐来燕府，就是这一次，东秦先帝忽然下了一道圣旨到燕府，她燕丘成了太子续弦。

　　还有……还有吗？

　　一念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存放许久的画面模糊着，定格在一张柔软的小肉脸上。

　　“小姐面相乃是贵者，可是这命格……小姐，老道在此先行请罪，这，还是不说的好。”苍老的声音一如算命老道的苍苍白发，尽显沧桑。

　　燕丘神色木然的点点头，转而垂首去哄怀里刚足月的婴孩，呆愣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

　　一旁却响起其他女子唧唧咋咋的起哄，无一不是在催促老道快些说出，他给她燕丘到底算出个什么来。

　　燕丘无奈，请老道说了，结果惹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哄堂大笑。

　　三嫁，如今过了十余载，到真真是又再嫁了一回。那特地请来为问儿批算命格的术士，算是有几分本事。

　　一念嗤笑出声，想到当年那个还躺在自己怀里的婴孩，愁绪爬上眉眼间。

　　问儿，算算年岁也有十一二岁了。若再见到她这个姐姐，毕然不认得。

　　唉~也是我傻，尚在襁褓中的婴孩，怎会认得记得人。

　　一念幽幽轻叹，帝晏不快道：“九嫂嫂你怎么了？一个劲的唉声叹气，这里有热闹看你还不开心！”

　　“这有什么。”一念神色不屑，将手中空碗随意往身后一丢。

　　本站在门口张望隔壁的小三，足尖轻点，转眼便跃至一念身后，稳稳接住空碗。

　　“这不热闹吗？”帝晏不甘的想要反驳，可思及这样的场面她还真是头一次见着，只能佯装乖巧，问出心中疑惑。

　　“九嫂嫂，你们东秦的公主，可以随便出宫玩的么？”

　　一念脸色一僵。得，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九嫂嫂你居然知道这么多。”帝晏目露艳羡。“九嫂嫂，你还知道什么？你说给晏儿听好不好？”

　　一念罢罢手。没，我知道的也没多少。

　　“九嫂嫂我跟你说，执墨就会给我说那个宫里的娘娘今天得了恩宠，明天父皇又赏赐了那个皇兄，后天谁家大人的儿子女儿怎么怎么了。来来去去都是这些，听得我耳朵都要生茧了。”

　　一念无语凝噎。唉，果然谎言得靠更多的谎言来兜，不管了，先兜着来。

　　“九嫂嫂你以后天天来宫里陪晏儿解闷好不好？九嫂嫂……”帝晏抓了一念的手臂，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一念忙道：“晏儿，你九嫂嫂我确实比你见的听的要多些，不过呢……”让我想想该怎么编，真的是，才骗了老哥又得来哄小妹。

　　帝氏这两兄妹怕是真跟她八字相冲，尽抓‘不要在意的小细节’。

　　听得这一大一小的对话，小三叹息摇头，将空碗随意放在一茶几上便走回门口，对上同样守在门口的苍术，疑惑的眼神。

　　不用苍术开口，小三便知他疑的是自己的轻功。

　　作为一个向来以轻功自傲的人，那晚盗药确实是他过于自负，才出了纰漏以至于被他抓了个现行。

　　她哪里能想到这个在商人嘴中只有倾城颜的‘安王府’，竟有他这样一个高手在。可惜再怎么厉害，昨晚不还是让那三兄弟给跑了。

　　“哼。”小三妩媚一笑，上身轻轻倚上门框，冲苍术直抛媚眼。妖娆做作的姿态，看得苍术立马将目光转移到门外。

　　苍术的反应逗乐了小三，小三却也不再纠缠，只眺了眉眼却瞄隔壁。

　　“江湖传言，一念先生不管在哪儿，身边永远都跟着一对双生姐妹。”苍术忽然开了口，小三小小吃惊。

　　他说话了，还是八卦。小三双眼一斜，瞄了眼坐在餐桌前温柔凝望着自家主子身影的帝昰。莫不是得了他家太子的吩咐？

　　小三挑眉回道：“没错，我们姐妹两和先生一向形影不离。”我看看你这半哑的，怎么探我的话。

　　小三静静的等着苍术下一句，结果等到店小二将饭菜端上来他都没再哼出半个声。气得一贯笑颜待人的小三，垮着一张脸狠狠的瞪着他。

　　楼下热闹迟迟未到，帝晏一闻到饭菜香味便将一念拽回到餐桌。

　　早上吃的清淡，昨晚吃得也尽是些没加什么香料的野味，今天终于能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了。

　　帝晏拿了碗筷就吃，大口大口的扒饭，贵胄该有的风范全然没有，再加上一身还没换掉粗衣布裳，简直就像一个饿了好些天的农家女娃娃。

　　一念再看了眼自己身上男子穿的粗布衣，由衷钦佩起掌柜的在看到她们二人时，不带一丝轻蔑的态度。

　　掌柜的简单介绍了一遍桌上的菜肴，告了退要走。

　　“掌柜的。”一念将其唤住，她很好奇楼下众人期盼的老先生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在这镇子上能有这么大的场面居然还迟迟不出场。

　　江湖上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出名的说书先生了？客人催都催不上台，也不怕把饭碗砸了。

　　掌柜：“夫人吩咐。”

　　一念笑道：“也不是什么事，我就是有些好奇，楼下那些人嘴中的老先生。”

　　“夫人原是要问这个啊。”掌柜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物，就是一个说书的老先生。”

　　“说书的老先生！”塞了一嘴饭菜的帝晏停了筷子，奇道：“就一说书的老头子，至于让楼下那些人这么一个劲的催么？”

　　“至于。”掌柜回的斩金截铁，一双看尽人间百象的眉眼，满含崇敬。“公子夫人小姐几位想来是在外走的少，所以才没听说过老先生。”

　　“怎么，这位老先生很有名号？”帝昰也来了兴致。

　　掌柜的忙摇头，“说来也是个怪相，这位老先生近来有些名声在外，可真要有人问他姓甚名谁。说来我这个做掌柜的惭愧，我也只知老先生叫老先生。”

　　知其人不知其名，怪哉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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