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佳人局

　　‘一念’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个多管闲事管得小有名气之人。

　　可今日，她见贞儿落难，非但没有当即打抱不平，还抱有戒心。就是因为这些天来在帝昰身边待着生出的警惕之心，下意识就用在了贞儿这种无辜之人的身上。

　　再看这个跪落在地少女身上的粗布旧衣，又脏又破。还有她眉眼间不复存在的纯粹，一个自小长在山中不知世俗困苦的她，这一两日来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夫人。”贞儿嘴中喃喃，眼中亮起的光芒渐渐陨落。顿时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气力，跪坐了下来。

　　贞儿一坐，一念瞧见破旧的裙摆下，白旧脏污的中裤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口子周边是才染上没多久的鲜血。

　　一念顺着贞儿方才的位置看去，一地碎瓷，好些边边角角都沾了鲜红。

　　看来贞儿与肥油男的纠纷，便是来自这一地碎片了。

　　“九嫂嫂。”帝昰捏了捏手里握着的两大锭银子，什么情况？她才说要把这两百两银子给她，她却在看到九嫂时立马扑了过去。

　　难道，两百两少了？

　　两百两当然不少，只是眼下对于贞儿来说，她有更重要的事。

　　‘五味杂陈’二楼雅间，一屋子人听完贞儿的叙述，脸上都浮现了悲哀。陈廷安除外。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自小在山里长大的吗？还有你父亲和你兄长，不是专门打猎为生吗，怎会被几头畜生给咬死了？”帝晏同情贞儿的不辛，却顾不得自己的话会不会引起贞儿伤心。

　　贞儿泪水怜怜的抽着气，喉间哽咽的频频屯口水。她不答帝晏的话，只一个劲的猛摇头。

　　这算是‘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的真实案件了吧，一念幽幽一叹。

　　“你别只一个劲的摇头啊。”帝晏有些着急，一时又不知该怎么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再说的，贞儿方才叙述的已经够清楚明白了。

　　贞儿说，他们一行人离开的当晚，在他们父子父女三人睡下后，她家来了几只不速之客，几只不通人情的猛兽。

　　贞儿说，在此之前她从没见过这种猛兽，她又说其实是见过的，就在几天之前。只是对比这几只不速之客，那只体型模样各方面都还过于幼小。

　　贞儿说，是在他们来的前几天，她父亲首次猎回了这种猎物。在父亲振奋的讲解下，贞儿认得了这种猛兽。

　　狮子，一个上至皇庭官府下至商贾平民都喜欢掉成石像，或镇守大门两边或镇守屋顶飞檐的猛兽。一个在东洲陆地上，根本没几人见过其真正面貌的猛兽。

　　贞儿的父亲身为猎户能猎到这样珍奇物种，哪怕是只小的，他高兴是应该的。

　　可惜的是他没想到，这也为他这个尚算安稳的家，引来了灾祸。

　　“公子夫人，小姐。”贞儿猛地一跪，哭道：“贞儿求求你们了，可不可以帮贞儿把父兄的尸首埋了。父兄拼死护下贞儿，贞儿又怎能让他们死无葬生之地。”

　　“公子夫人，贞儿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贞儿一个接一个的磕着脑袋。

　　一念忙上前阻止，看到贞儿额间碰出血色，心里是说不明的滋味。

　　贞儿泪眼汪汪，声音沙哑了许多。“贞儿爬山逃到这里，原想着去找官府帮忙，可是、可是……”

　　贞儿压下喉头哽咽，哭道：“可是贞儿不争气，弄坏了那位爷的东西，连身上仅有的银钱都没保住。”

　　所以她才哭得这么撕心裂肺。一念叹息着，自腰间掏出干净的手帕，擦去贞儿脸上的泪水。

　　替贞儿父兄收尸一事，帝昰应下了。在一念准备应下的时候，他开口答应了。

　　得了帝昰的应允，贞儿泪落不停的脸上，勾起一抹苦涩的浅笑。

　　家破人亡……一念心中难受。曾几何时，她也算是落了个‘家破人亡’。

　　她记得那一天，她好不容易等来机会逃出那个名为保护实则囚禁她的寺庙，却在欢天喜地的茫茫人海中，听到看到，新帝迎‘燕丘’入宫行封后大典。

　　一念晃了晃隐隐作痛的脑袋，不再也不愿回想那一日的情形。

　　由于贞儿此时过于劳累狼狈，在劝着她吃了些饭菜后，便让贞儿坐上塞满物什的马车外，由苍术先驾了马车返回刺史府。

　　待马车在人满为患的市集一点一点走远，立在‘五味杂陈’门口的他们，也跟着步入人流当中。

　　一念望着自己被帝昰紧紧牵着的手，心中酸涩。

　　若是东秦没有十年前的那场兄弟相争，她还会是燕丘吧。

　　若是当初金上煜能够看见我的好……呵，好，当时燕丘有什么好的。当初的她，不过是他心爱之人教导出来的木偶罢了，他又怎会把她看入眼中。

　　金上煜从没有像这样牵过她的手，一次都没有。

　　走在前头的帝昰忽然止步，一念抬眼看去，手上的温凉感消去。一念捏了捏空落落的五指，看着身前人垂在背后的乌发。

　　帝昰，大商东皇膝下第九子。生母巧妃，先后育有七、九两位皇子。七皇子未满周岁身患恶疾夭折，巧妃也于数年后暴病而亡。

　　当时的帝昰也就八岁大小吧。在这深宫里没了生母的庇护，又不得父皇的欢喜，他是怎样熬过来的？

　　倾城安王空有衣，腹中无墨空有心。

　　在这个个人精眼尖的权利中心，为自己披上一层又一层的软弱无能，

　　帝宜修，宜修。修饰得宜，恰到好处。姬不可，你待我的这些好，是你多年养成的好人性子使然吧。

　　姬不可！这个名字，帝昰也只提过一次，我怎么……一念心头波涛汹涌。

　　待她稳下心虚去找让她心惊的人时，她才发现自己一直静立在原地。她只远远的看到郑馨儿乖乖跟在帝昰身后走着，帝昰和苏木不见人影，陈廷安亦是。

　　宣德要亲手下场撕儿子？

　　“琳江，你刚才看到他们去哪儿了吗？”

　　“刚才是老太监先说有些私事要处理，没多久帝昰跟小太监就偷偷跟着走了。虽然他们两特意走了跟老太监不同的方向，但是我肯定他们就是在跟踪老太监。”

　　小三信誓旦旦，妩媚的眼中的是自傲和肯定。

　　是，相比于小四，她各方面确实都不如。唯独轻功与眼力劲，小四不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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