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夜盺，卒？

　　“……我要去哪？”

　　夜盺促狭的视野渐渐变得昏暗，大脑已经无法正常思考，随意想个问题都需要一段时间来解答。

　　“……冒险家工会？”

　　他边走着，边想出这个答案。

　　只不过他所前进的方向，并不是向着诺斯城冒险家工会分部走去……说的也是，冒险家工会只是他人生中一个偶然路过的地方，不是他的家，不是他的容身之处。

　　——那么，我的容身之处在哪里？

　　夜盺自话自说的思考着。

　　“……想不到。”

　　最终，疲惫不堪的大脑无法解答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在抗拒去想这件事。

　　“好困。”

　　夜盺尽可能地睁开黏在一起的眼皮，好困，但是还不能睡。

　　现在睡着了，也许就再也醒不过来。为了活下去，我都这么努力了，可不能在这种地方倒下。必须得想些事情让大脑活跃起来……比如说，我现在在哪？

　　夜盺眨了眨眼，睁开眼睛的动作无比漫长。

　　他一边避免伤口处流出的血液渗进眼里，一边试图看清四周。

　　“我怎么到这来了……”

　　勉强分辨出自己在一条废弃小巷的深处，两侧都是灰色的墙壁。看上去就像是旧城区，左右两侧的简陋房屋属于那种等待拆除的老房子。

　　也许是因为前一世的习惯吧。

　　夜盺无论在完成任务后或是任务失败时，他都会尽可能地向昏暗无人的地方靠近，避免接近热闹的人群。除了不让人发现他身上沾染到的血腥味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夜盺会多想。

　　看到那些生活在阳光下的居民，他会对比自己所处的黑暗世界。

　　看到那些大热天还卿卿我我互相依偎的情侣，他会对比自己是一只汪。

　　他会渴望着、向往着，憧憬着他们的生活，却又深深地了解到，双手染满鲜血的自己早已失去活在阳光下的资格。

　　啪塔、啪塔。

　　夜盺惊觉地回过头，身后空无一人。

　　他顿了许久，才醒悟这是雨声，不是脚步声。

　　“说起来，这还是来到海尔塞兹大陆后第一次下雨啊……”

　　夜盺仰起头，灰色的移动王城兜帽悄悄滑落，沾上血污凝固在一起的黑发披散在肩膀。

　　细细的雨珠滴落在他的脸上，沿着帕妮诗柔软的脸颊幅度落下，在地上溅起红色的水花。

　　他很喜欢下雨天，下雨的时候刺杀目标会更容易，对方会因此分心。

　　就算当天没有任务，夜盺也会停下训练，坐在高台上静静地看着下雨的城市。俯视着那些没有带伞、狼狈的在雨中逃窜的人，心想着他们在回到温暖的家后，享受着舒服的泡澡与温热的感冒冲剂，真是令人羡慕。

　　夜盺突然讨厌下雨了。

　　雨渐渐越下越大，夜盺微微苦笑——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这张茫然的表情还算不算苦笑。

　　不妙……失血过多的身体本就冰冷，再这样淋雨下去的话，身体最后一丝温度也会被带走。

　　夜盺看向小巷的深处，巷口的尽头一片漆黑，完全感受不到希望的存在。

　　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顿了顿，颤动地抬起右手，放在眼前。

　　……看不清。

　　眼前所见的事物就像是裹着一层黑影，自己的右手也是，看上去模模糊糊。夜盺很清楚，这是因为失血过度造成的，再过多一会，估计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夜盺低下沉重的脑袋，低头看向造成自己失血过多的原因——他的腹部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伊格尼斯监狱与安德森交战中，他被安德森深深砍中一刀，还被触手狂袭直接命中，伤上加伤，超出自我恢复能力的极限。

　　重创之下，夜盺本该就此倒下，但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与“夜”的共鸣中撑了过来。

　　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他还能再坚持多一会……可当这份意志燃烧殆尽后，他又能将什么东西当做燃料来供应这具身体行动呢？

　　必须要有药物用品他才能撑下来，可夜盺左顾右盼，四周除了残缺的高墙与淅淅沥沥的秋雨之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哈……哈……真是糟透了。”

　　夜盺用肩膀靠在墙上，大口地喘息。

　　脱离伊格尼斯监狱只是第一步，他的敌人绝不会放过他。

　　夜盺在离开监狱的时候就察觉到敌人的援军到来，想必接下来会是接连不断的追杀。他应该快跑，可他跑不动，双腿像是被灌入铅水般沉重，每走一步都要用上全部力气。

　　“我……不能死在这里。”

　　提起紧绷的精神，夜盺奋力拖着冰冷的双腿向前迈步。

　　失去灵力供源，破破烂烂的移动王城长袍摩擦着墙壁发出细碎的声音，墙壁被划出一道血色的痕迹，却又被骤雨洗刷的一干二净。

　　他不知道小巷深处有什么，也不知道继续走下去有什么用。

　　他只知道，他不能停下脚步，出现幻听的嗡鸣双耳仿佛听到沉重的军靴踏步声，就好像成千上万的追兵跟在他的身后，等他停下来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也许是数分钟，也许是一两小时。当夜盺走到尽头……名副其实的走到尽头。看着眼前的死胡同，夜盺沉默许久，背靠在墙上缓缓落地。

　　被雨水浸湿的长发贴在脸上，湿透的移动王城长袍说不出的冰冷，夜盺抱着膝盖，试图给自己一点温暖。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他没有力气再回头走出巷子，就算他走出去了，也许面对的就是敌人的包围。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倒不如坐在这里，静静地等待死神降临。

　　……也不知道烛刻和幽沐有没有成功逃出去，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到工会，妮檬和诺尓也会担心的吧？抱歉……我可能回不去了……

　　求生的欲望燃烧殆尽，夜盺虚弱的闭上双眼，与被婉婉杀死时不同，他这回还有点时间来好好回忆自己的一生。

　　过去发生的许多事，还有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一一出现在他脑中。

　　当帕妮诗出现在他的脑海时，夜盺惊讶地发现……她的身影，占据了他的全部。

　　明明相处时间不长，他空荡荡的心却被她塞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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