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是,夫人(5)
他四处抓着问:“我娘呢?你看到我娘了吗?”
“陈大妈吗?刚才来了两个特别凶的男人, 一句话没说,裹着草席把你娘抬走了。”
“抬哪儿去了?”
陈二心急如焚。
“不知道啊。”
“哎呀!”
陈二又问,一路问下来, 他没鞋, 光着脚, 脚都磨破了皮,终于问到了徐家医馆。
陈二踉踉跄跄的推开排队看病的人, 大吵大闹,“人呢?滚出来!你们凭什么抓走我娘, 我告诉你们,我娘还没死呢,你们不准把她埋了……”
陈二一屁股坐在医馆的地上, 腿蹬着,人嚎着,“你们这个杀千刀该死的狗杂种,你们凭什么抓走我娘, 我娘没死,没死, 你们不准把她烧来埋了, 呜呜呜……”
“呵呵。”
一个轻快的笑声在陈二头顶响起, 碧玺弯腰笑看着陈二, “哟, 这会儿知道哭了?早干嘛去了?”
陈二愣了愣。
碧玺直起腰,双手背在身后,“你娘好着呢, 你哭丧给谁听啊?”
碧玺起身朝里屋走, 陈二还傻愣着。
碧玺回眸一笑, “跟上来啊,不要你娘啦?”
陈二这才傻愣愣的跟上去。
林诺安静的坐在医馆后院,陈大娘躺在一旁小屋子的床上。
逃难来京,又是靠着朝廷的救济活下来,自然吃的不好,陈大娘如陈二一般,面黄肌瘦,身无半两肉。
而且人老了,全身上下都是病。
徐郝仁给开了药,医馆的伙计正在熬,还没熬好。
陈二进屋不一会儿,伙计就把药熬好了,端了过来。
陈二擦干净眼泪,讨好的看着林诺,“将军府人,您是大大的好人,是天底下最美最美的菩萨。”
“你呀。”
林诺摇摇头说道:“就是小心眼太多。当初施粥,你若是直接说家里有老人,怎么也能拿一份回家给自己老母亲,却偏要耍心眼撒泼打滚。现在你明明可以直接说没钱,甭管是借,还是讨,还是求都行,却偏要说好话把人架起来,逼别人。陈二,以后说话做事,诚实一点,你示人以真心,别人才会回你以真诚。”
“我……”
陈二低着头,小声说道:“如夫人这样的人,太少了。”
“还来?”
“这次是实话。”
陈二嘀咕道。
“行了,别耍小心眼了,看诊费徐大夫看你是逃难过来的,给你免了,医药费我给你包了。以后你每日按时过来拿药,每三日带你母亲过来复诊一次。”
陈二大喜过望,赶紧跪下给林诺磕头,“多谢夫人。”
“不止呢。”
碧玺说道:“朝廷赈灾的安置房已经快修好了,你再等等,和其他灾民就能搬进去了。”
“朝廷大大的好,皇上大大的好。”
林诺笑了笑,留下一句好好照顾你母亲,便带着碧玺走了。
走之前,碧玺对着陈二做了个鬼脸,“以前说夫人坏话,现在心里过意得去吗?”
“嘿嘿。”
陈二尴尬的傻笑。
“哼。”
碧玺转身跟着林诺走了。
回到将军府,林诺整理了一下买的东西,将自己制作的燃情香料混合进购买的香料里交给碧玺,“送到杜县主的房里。”
碧玺噘嘴,“这么好的东西,干嘛给她。”
她不喜欢杜芷桃,就是不喜欢。
浪费的粮食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恶的人。
“她是县主,听话。”
“是。”
碧玺只好照办。
做完这些事情,林诺又闲下来了。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无聊。
能玩的太少了。
她好怀念她的手机,她的游戏。
996 :“要不你继续绣花?”
林诺摸了摸下巴,原身好像是个绣花高手。
她当裁缝那个世界,当医生的民国世界,都是因为有原身肌肉记忆的关系,学这两样东西都特别快。
那绣花呢?
太后那个世界,太后本身就不擅长绣花,她也不擅长,两边一撞上,绣出来的花跟狗啃的一样。
那现在呢?
林诺兴冲冲的把原身绣作拿了出来。
看看。
什么叫艺术。
这就叫艺术。
上面的花鸟鱼虫,简直是惟妙惟肖。
可惜原身是官家小姐,将军夫人,这些绣作都不能拿出去卖,只能用来给将军府的人做衣服,浪费啊,太浪费了。
这等艺术品就该拿出去,放到国家博物馆展览。
林诺立刻拿出针线布料,绷好布,开始比照图样绣花。
她没接着原身以前的绣作绣,怕给浪费了,自己另开了一幅月宫玉兔。
半个时辰后。
林诺看着上面栩栩如生的白色银丝玉兔,向996得瑟了起来,“我就说,如我这样的天才是不可能学不会绣花的。”
996 :“……请你正视原身肌肉记忆为你带来的巨大提升。”
林诺:“不,我不要。”
林诺兴奋的欣赏着自己的大作。
瞧瞧。
她绣的玉兔是多么憨态可掬,是多么的俏皮可爱。
待会儿再在上面绣一片圆月,绣一棵月桂树,一切就完美了。
林诺:“等我回去,我要绣一幅清明上河图,送去参加sz非遗大赛,让全国的观众都见证我精湛的绣工。”
996 :“……”
宿主疯了。
清明上河图欸。
是打算绣一年吗?
不对啊。
绣一年,那不一年不能做任务吗?
“不行!”
996大喊:“你不能绣清明上河图!”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关禁闭。”
996 :“……”
呜呜呜,它要投诉这个宿主,太没有上进心了。
自打两个人有一些越界行为之后,费尚徳就一直躲着杜芷桃。
而杜芷桃这边,皇上每天变着花样的折腾她。
据说皇上让御膳厨房拟了一张一个月膳食的单子,让御膳厨房每天就按照单子上的一日三餐送。
一个月要是轮完了,皇上没有另行吩咐,那就从头开始轮。
但是话是这么说,一个月诶。
三天后皇上就把这茬给忘了,一个月后要是没人提醒,指望他自己想起来那是不可能的。
太后听见后,又是一阵唏嘘,连病了三日,又是召见杜芷桃入宫,又是好好的哭了一番,“是哀家没用,没照顾好你。派出去的宫女也是个不中用的,也不知道劝着你点。”
杜芷桃一张小脸十分苍白,眼瞅着被折磨得瘦了。
她宽慰太后道:“太后,当初将军府的饭菜三菜一汤,我原是觉得挺好的,锦祥也是好心,她是怕将军府故意苛待我,我若进府不立威,以后他们会得寸进尺,谁也没想到皇上会把此事和灾民联系在一起。
“这么说来,还真是她教唆的。”太后叹了一口气,“锦祥发配了也好,免得她又
教唆你做一些不体面的事情。只是现下,皇上贬了你的郡主位份,哀家这里也不好再派人伺候你了。”
“没关系的,太后。”
杜芷桃想到费尚徳甜甜的一笑,“我现在很好。”
她相信,只要她再多努力一点,将军迟早会接受她的。
只要跟着将军,就是吃糠咽菜,她也愿意。
“你就知道宽慰我,这吃不好,也没个人伺候,能好到哪里去。”
太后说道:“你放心,等一个月后,哀家再去求求皇上,一个月了,皇上也该消气了,到时候看在哀家的面子上,皇上会撤了御膳的。”
太后说着又咳嗽了两声。
贴身大宫女粉荷说道:“哎哟,太后,您要宽心,太医叮嘱了,您这是郁结于心,只有多宽心才能好得快。”
“芷桃这个样子,让哀家怎么宽心?”
粉荷说道:“太后,奴婢说一句不地道的,这事儿啊,实在也是怨不得县主。县主刚来京城,性子又单纯,本就如那白玉一般。锦祥是宫里的人,从小就在宫里伺候,外面的事哪里能知道,又怎么会知道皇上会把郡主膳食和赈灾联系在一起。”
粉荷一边给太后顺气一边说道:“但将军府知道啊,那费夫人还因为赈灾被皇上嘉奖,封了三品诰命夫人,这政治觉悟可不低。奴婢听说郡主到将军府的第一天,还没进门,那费夫人就推三阻四,这后头又让庆余斋送饭,将军府是没厨子,还是别家酒楼不能送,她非让京城第一大酒楼送,这不明摆着败坏县主名声吗?”
粉荷这话给太后和杜芷桃踢了个醒。
是啊。
怎么偏偏是京城第一大酒楼的庆余斋?
太后本就心里不痛快,那边皇威浩荡,她惹不起,下面锦祥又被发配了,气也没处撒,这才一股气闷气憋在胸口撒不出去。
这会儿粉荷一提,倒是给她找了一个不错的出气地。
太后恨恨的说道:“以哀家看,她就是故意的。”
“不不不。”
杜芷桃连忙说道:“太后,夫人她,她,她……”
杜芷桃‘她’了半天啥也说不出来。
能说啥啊。
她从入将军府开始,就只在入门当日见了夫人一面,后来夫人就再也没露过面了。
一开始说是操劳过度,病了。
后来又是癸水之期,身子难捱。
现在听说前不久又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过敏导致身上起了很多疙瘩,怕传染人,所以不易拜见。
所以她对夫人实在是不了解。
杜芷桃只能说道:“太后,夫人是病了,许因此没考虑那么周全。”
“呵。”太后怒道:“哀家将你托付给将军府,你就是她的责任。别说是病了,就是残了,她也该爬起来,事无巨细的把你照顾好,没照顾好,让你受了难就是她的错。”
太后越想越气。
她这气不出,病始终是好不了的。
太后立刻着人去宣林诺。
她倒要看看这个暗中给她使绊子,对着郡主阳奉阴违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林诺听到宣召,着是愣了一下。
这不巧了吗?
她刚才还在思考要怎么把土豆送到皇上面前。
毕竟她头上虽然顶着三名诰命的名号,但是并没有自己主动入宫面见皇上的资格。
要想献宝,那就只能通过男人。
例如原身的爹,或者费尚徳。
原身的爹是别想了。
去了,林父肯定会说,女儿啊,咱别折腾那有的没的,皇上那性子着实摸不到头脑,你以为献宝能获赏?那谁家谁谁谁不就是因为献宝被
抄家灭门了吗?
林父的路走不通,要是走费尚徳的路,那若是真有赏赐,肯定给费尚徳了。
那多冤啊。
林诺不乐意,正犯愁呢,太后召她入宫觐见了。
好家伙,这不就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了吗?
林诺接了懿旨,让碧玺将薯片包好,上了马车,跟着传旨太监进宫。
进宫门没多久,林诺借口内急,让传旨太监带她去上恭厕。
好歹也在这座皇宫里当过许久的太后,林诺对宫里的路门儿熟,立刻七拐八拐的就走到了勤政殿外。
她将身子绷紧,这样即便面上看着仍旧稳重,但是也给人一种紧张的感觉。
林诺身体小幅度的左右查看,发现皇上就在不远处,立刻摔了一跤,怀里的薯片撒了一地。
路喜公公的声音传了过来,“何人?”
林诺看过去,一截明黄入眼,她立刻跪下,“回禀陛下,臣妇三品抚军将军费尚徳之妻,林氏之女,林诺,因太后召见入宫,迷路至此,请皇上恕罪。”
皇上眉毛动了动,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听过,不过记不得了。
他看向林诺,身子绷紧,一看就很紧张,但是脊背挺直,动作规范,恪守规矩。
嗯,家教很好。
“起来吧。”
皇上说道:“既然是太后召见,去吧。”
“谢皇上。”
林诺说着,弯腰去收拾地上的薯片,咔嚓咔嚓。
嗯,嘎嘣脆。
清脆的声响再次吸引了皇上的注意,这一次他走近了,好奇的看着地上的薯片,“此为何物?”
林诺屏气凝神,小心道:“回禀皇上,是臣女偶然吃过一次的小食,因为吃过一次,觉得好吃所以又做了一些,想着听说太后病了,胃口不好,不爱吃东西,也许这些稀奇的小食能有幸引得太后一点垂爱。”
“小食?倒是没见过,民间的玩意儿?”
有点意思。
那奇怪的东西,一片一片的,金黄酥脆,看着让人胃口大开。
但毕竟皇家尊贵,皇上也不好开口说自己要吃。
林诺说道:“民间也甚少见,臣妇也是偶然一次在山野之间看到有人卖,听说这是一种野果子做的,那果子特别大一个,那叫卖的人说平日里吃不起饭的时候就挖这野果子吃,这野果子长得也快,挖下去,下个月回来,地下又是一大堆。”
“一个月时间?”
“是。”
林诺仿佛只是在介绍一种民间小食般轻描淡写的说道:“臣妇初次吃只觉得味道独特,但是太过油腻,也没往心里去,后来回去后没多久却又想吃了,再去寻,那人是随走随卖已经寻不到人了。民臣妇十分遗憾,丫鬟提醒还有一个大果子,大果子吃了一半,剩了一半,又舍不得,于是在地里种下了,前不久刚刚收成。那果子果然如叫卖之人说的似的,种下去,都不用怎么管,自己个儿就长了许多。臣妇便依照叫卖之人说的方法,将果子切成薄片炸了出来。”
皇上揉了揉太阳穴。
真啰嗦。
跟那些大臣一样啰嗦。
不过。
种下去,不用管,自己个儿长了许多。
皇上兴趣更浓了,问道:“你说长了许多?”
林诺:“是。”
“长了许多是多少?”
啊?
林诺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随即迅速调整神情,垂下眼眸偷偷掰着手指算。
皇上抿了抿唇,憋住了笑。
这妇人倒是挺憨的。
要是大臣们也像她一样,说话老实,做人单纯,大周早就一统天下了,哪还
有这么多屁事。
过了一会儿,林诺说道:“大概一亩七八千来斤。臣妇已经命人挖出来,等明日煮熟继续救济灾民。”
林诺说话间是低着头的,自然是见不到皇上的表情。
不过光从这长时间的沉默里也能感受到皇上的震撼。
毕竟,古代生产技术落后,稻米一亩产量顶天了也就四五百斤,到现在化肥技术突飞猛进才到七八百斤。
而土豆正常生产一亩就有三千斤左右。
而经过她外挂加成的土豆长得快不说,产值也是翻翻的。
这亩产几百斤对亩产几千斤,十多倍的差距啊,能不吓人吗?
至于以后别人种土豆,没这么高的产值,一亩只有两三千斤,那就是农作物一代传一代,变异了,退化了呗,跟她可没关系。
许久许久后,皇上表情凝重的问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林诺又在袖子下面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连忙跪下,“启禀皇上,臣妇不侍耕种,对耕种之事并不清楚,家人去收果子也才只收了不到三分之一,也不知有没有算错。”
仿佛是怕皇上怪罪,林诺又急切的补充道:“臣妇已经让府中之人将收获的果子煮熟之后,待第二日免费赠予灾民。”
妇人礼仪周到,善言行善,却不懂农桑,这在大周朝很正常。
皇上并没有怪罪,心里也觉得是林诺算错了,那果子可能就比普通稻田产量高一点点,或者差不多高而已。
但是万一呢?
人就是这样,总觉得万一呢?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想查个究竟。
皇上也不例外,他让林诺起来,带御林军土豆地里看看。
皇上刚吩咐完又改了主意,“算了,朕亲自和你去一趟。”
林诺为难的看向路喜,“可是,太后……”
“朕才是大周之主。”
意思就是,太后算个屁。
林诺只能依言跟上。
上马车前,皇上问林诺要了剩下薯片,一口咬下去,眼前一亮,随即又对路喜说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敢进献给太后。”
路喜笑道:“是,妇人不懂大事,让皇上见笑了。”
皇上这会儿也想起林诺是谁了。
他问:“太后是为何召见?”
路喜恭敬的答道:“皇上,灵欣县主被太后安排在了将军府养病,前不久刚被您罚过。太后这几日病了,灵欣县主今日入宫侍奉。”
“呵。”
皇上冷冷的一笑,便不再说话了。
御林军护送着马车浩浩荡荡来到土豆田。
碧玺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身子直发抖。
皇上站在田埂上,御林军从地里挖了一个土豆交给他。
那土豆似圆非圆,表面坑坑洼洼,但是份量却不轻,一个老大了,一只手都抓不过来。
皇上就站着,把将军府的人赶走了,让御林军亲自去挖。
好家伙。
那锄头往地里一刨,一刨一大堆,一刨一大堆,跟捅了兔子窝似的。
随着挖出来的土豆越来越多,皇上背负在身后的拳头越来越紧。
忍。
他得忍。
他可是皇上,至高无上的大周天子,绝不能让人揣测出圣意,就是再高兴也不能表现的过于高兴。
可是。
怎么能不高兴啊。
亩产几千斤啊。
民以食为天,农业立国。
好几场天灾人祸,把国库都掏空了,现在好了。
这果子产量高,能吃,味道还不错。
救济灾民的饷银只要撑一两个
月就好,到时候这些果子就能接上,灾民也好,大周也好,将会迎来蒸蒸日上的新纪元。
在御林军清点后爆出八千五百斤的总数后,皇上终于绷不住了。
皇上大喜,立刻将林诺叫了过来询问如何种植。
林诺也很诚实的答,“臣妇不懂种植,只是简单的将这果子切块浇水,待发芽了放进土里,按时浇水就是,这果子好像吃水也不多。臣妇所知就这么点了,朝廷大臣中必有专精农桑之人,相信他们只要稍加研究,必能将此物种植得比臣妇强百倍。”
这话说得皇上不爱听。
还朝廷大臣之中必有专精农桑之人。
那帮废物,赈灾,赈灾不行,办案,办案不行。
一个一个只知道写废话连篇的奏折。
不过林诺这话说得得体。
所谓得体就是不僭越,内容也没超过自己的身份,否则皇上就该怀疑她是不是刻意为之,别有用心了。
皇上点点头,“你运气不错。”
说完,皇上要起驾离开了。
哪哪儿行啊。
林诺忙说道:“皇上,臣妇还没有见到太后。”
她刚才进宫是太后的宣旨太监带着的,她自己一个人可进不去皇宫大内。
皇上笑了一笑,“不用去了。”
“可是……”
“朕的话就是皇令。”
“是,皇上。”
皇上说完走了,上马车时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林诺一眼,也是个没心机的笨人。
皇上上了马车,坐下,想到林诺得体,端庄,又憨直的表现,忍不住笑了。
笨又诚实也算是个优点。
比朝中那些又笨又贪还总想着挣表现的大臣,好多了。
等御林军护送皇上走远了,碧玺这才抖着腿来到林诺面前,“夫人,皇上那一会儿笑,一会儿冷的,可吓死奴婢了。”
“天子,天之骄子,皇上,皇位之上,哪一个都不好当。”
林诺笑了笑,带着碧玺走了。
这土豆一会儿皇上的人还要过来全收走,可没她的份了。
还好,在这之前她就炸了好多土豆片,至少能吃三天。
林诺回到将军府坐下绣牡丹花,没绣多久,圣旨下来了,说是这次进献粮食有功,封她为三品郡主。
林诺自己个儿都愣了。
封一个三品将军的妻子。
一个三品诰命夫人为三品郡主。
真是小刀划屁股,开了眼了。
但不得不说,皇上这一封,虽然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却又十分合适。
没越过夫君,又成了郡主。
没花钱,又奖赏了她。
还膈应了太后和杜芷桃。
林诺不得不再次感叹:皇上,您是真·损人也。
太后宫内。
太后听到消息,气得差点吐了血。
她不喜欢林诺,专程把林诺叫进宫里训诫惩罚,结果半道被皇上截走了。
这就算了,她忍了,想着等皇上问完了话,还是会把林诺送过来。
结果呢?
人不仅没来,还被封了郡主。
皇上什么意思?
前脚刚把芷桃从郡主贬成县主,后脚就封林诺为郡主。
这不摆明了,故意打他们的脸吗?
太后躺在榻上,落泪说道:“粉荷,你说皇上怎么就一点情面都不留。哀家虽然是在他长大之后才成为他母后的,也只照顾了两三年,可是那两三年哀家也是尽心尽力啊。”
粉荷只能宽慰道:“太后,您别多想了,皇上可能是最近赈灾的事一会儿贪污一会儿国库空
虚太心烦了,所以四处撒气呢。”
“不是,他就是针对哀家。”
太后垂泪道:“皇上从小性子就怪异,跟着哀家的时候就不亲,说不定,他到现在还念着他那个早死的母亲呢。”
“太后。”粉荷跪下,“您到底是皇上的母亲,他不会对您怎么样的。”
太后摇摇头,哭得眼睛都肿了。
粉荷又是个没什么政治觉悟的宫女,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996将太后那边的情况转述给了林诺。
林诺继续绣花,她好不容易摆脱绣花臭手这个名号,现在兴趣正大着呢。
其实太后想不明白才奇怪。
太后都已经是太后了,皇上又是个不喜欢被别人干涉又喜欢大权在握的人。
在皇上看来,太后已经嫁进了皇家就应该以他为主,结果太后总想着给母家捞官职好处就算了。
偏偏太后的母家杜家还不安分。
就说崇阳王。
那么多达官显贵,有钱老爷,为什么老百姓遭了饥荒偏偏去冲了崇阳王的府院,杀了崇阳王一家呢?
因为恨啊。
崇阳王平日里鱼肉乡里,贪污受贿,包庇那些奸商恶霸就算了。
饥荒了,老百姓都快饿死了。
他家里那么多粮食大米不开仓不赈灾,还伙同其他商人在灾荒初期,老百姓手里还有点余钱的时候囤积居奇,大肆涨价,逼着小农民,小地主,把家里的薄田全部低价卖给他。
他是赚大了。
这些田地,等来年饥荒过去,转手高价租给农民使用,血赚啊。
可惜,钱是赚到了,命丢了。
咱皇上虽然喜欢刚愎自用,但是心底里还是想当一个大公无私,体恤百姓的好皇帝的。
这皇上能不讨厌姓杜的吗?
本以为杜芷桃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结果跟崇阳王学得是铺张浪费,娇纵奢靡,皇上能不气吗?
林诺问996 :“太后是靠运气当上的太后吗?”
“欸?”
996惊讶的说:“宿主,你怎么知道,她真的是靠运气当上的。先皇不喜男女之事,后宫妃嫔本来就少。那年,大周出了疫病,不知怎的传染到了宫里,宫里好多位娘娘都生了病,其中就包括当今皇上的生母,敏哲贵妃,后来敏哲贵妃和好几位娘娘都病逝了。宫里就太后资历最深,又过了没几年,就自然晋封为了皇后,再过没多久,先皇去了,皇上就登基了。”
林诺调整着牡丹的花瓣,“还真是靠运气上去的。”
林诺正和996聊着,门,砰地一声打开了。
费莘籽风尘仆仆的冲了进来。
看到林诺,她眼泪簌簌落下。
她冲过来,一把抱住林诺,“太好了,太好了,娘,你还活着,还活着……”
林诺拿针扎了费辛籽一下。
费辛籽哎哟一声,松开了林诺。
总算能呼吸了。
林诺大大的呼吸一口气,说道:“怎么这么没规矩?没看到娘手里拿着针吗?你莽莽撞撞的冲过来,这不就被扎了吗?”
费辛籽抽泣着,“我是看到娘太高兴了。”
“不过去陪你表姑婆一阵子,也就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不止几个月,很久了。”
费辛籽擦了擦眼泪,看着林诺的眼神仿佛隔了万水千山。
林诺:“……”
怎么说呢。
有点膈应。
她可是记得原身死后灵魂不灭,一直看着费辛籽和费海源劝费尚徳接受杜芷桃。
说什么原身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着爹爹你如此伤心,
自我折磨的。
爹爹,我们相信,娘如果知道你因为她的死这么痛苦,在地下也不会安生的。
娘当初只是一时想不开,谁也没想到太后就那么下旨了。如果娘看到你和芷桃后来因为她那么痛苦,那么难过,也一定会愿意成全你们的。
别说原身了。
林诺想起这些话都快高血压了。
林诺坐下,让碧玺倒茶拿点心,看着费辛籽,来吧,开始你的表演。
“我……”
费辛籽欲言又止。
她想说自己是重生的,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她怕要是一说,娘又冲过去找爹爹和芷桃的麻烦,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太后知道了,万一又赐死,怎么办?
芷桃都说了,她没有想过破坏爹爹和娘的关系,她可以做平妻。
当时,如果他们私下就把事情解决了,娘就不用过太后那关,也就不用死了。
多好啊。
娘和爹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来也没有爱情的存在。
而芷桃和爹得是真爱啊。
他们爱的那么用力,痴缠半生,发乎情止乎礼,明明相爱却不敢越雷池半步。
他们的爱情困守于森严的礼教,不敢冲破这吃人的社会对人的束缚。
而母亲也被这森严刻板的礼教所洗脑,成了这吃人社会的守卫者,阻挡着两颗渴望着彼此,自由的心。
费辛籽暗暗下定了决心,这一世,她既然在爹爹和芷桃决定突破重重困难,勇敢在一起的那一刻重生了,那就说明是老天爷在给她机会。
希望她能帮助母亲突破刻板礼教的洗脑,和他们一起成全爹爹和芷桃这对有情人。
好。
这一世,她不仅要守护好芷桃和爹爹的爱情,也要保护好母亲,让她和他们一起好好的活着。
“母亲,我会保护好你的。”
费辛籽如同一个英勇赴死的勇士一样承诺道。
林诺:“…… ”
重生不长智商。
她现在相信了。
林诺:“你还是回房间洗洗睡吧。”
看着太心累了。
她是个俗人,就算是工作也想轻松一点的活着。
可不想心力交瘁而死。
“好,娘,你等我。”
林诺摆摆手。
等费辛籽走了,林诺咬了一口绿豆糕,“996,查一下她重生的时间节点。”
996电波疯狂涌动,给出了答案。
“原来如此。”
林诺放下绿豆糕,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户透气。
原来主神并不只是一个冰冷无情的资本家。
996 :“那当然,我都说了,我家主神是世界上最好最好最好的神明。”
一被夸,996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林诺看向原处,炎炎夏日,这么久居然没下过一滴雨。
而原身死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主神对原身施予了怜悯。
其实这个世界从一开始接收原身的记忆之后,她就知道重点不在于杜芷桃死于不死。
原身许愿让杜芷桃付出代价。
但是,这个任务最难的一关,不是这个。
原身明明是恨的。
她恨杜芷桃的恩将仇报,枕边人的背叛,恨儿子女儿的离心。
恨被爹爹抛弃。
可是与此同时她也在努力的消解这份恨意。
例如,她安慰自己。
太后已经下旨了。
爹爹也是没办法,就算换了她,等她想明白了也会安然赴死。
可
是,林父连试都没试过一下啊。
林父可是三品大员啊。
他是可以面呈皇上的。
他可以试一试的,一位老父亲,为了自己的女儿向皇上求情。
就算皇上不讨厌太后,就算皇上怪罪,他怎么可以连试都不试一下?
原身的记忆里,原身的情感里,她是充满着无处可排泄的怨恨的。
这种怨恨在原身死后多年,费辛籽和费海源在费尚徳受伤,杜芷桃放血祈求菩萨后,劝告两人在一起时达到了顶峰。
因为原身的一双儿女是以她的名义劝的。
若原身在天有灵,原身一定会理解,一定会祝福。
不。
她不理解。
她不祝福。
她恨。
也许主神和她一样也意识到了这可怕的一点。
那就是,原身恨着伤害她的丈夫,子女,爹爹,也爱着他们。
爱恨交织。
撕扯着她身体的每一寸。
所以,原身虽然恨着每一个人,但是因为爱,她强压下了所有的恨,许愿时只许愿让杜芷桃一个人付出代价。
但是,然后呢?
杜芷桃就算死了。
然后呢?
然后原身会回来。
她还是必须面对,必须面对前世伤害她的每个人。
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她的女儿,她的爹爹。
要怎么面对?
和颜以对,还是一笑泯恩仇?
这些人出现在她眼前的每一秒,她都会恨。
可是让她下手去报复,她又做不到。
所有的痛苦,只能一个人咽下去。
畅快的报复仇人会让受害者获得一时的爽快,但是永远没法抚平心灵的千刀万剐。
报复和伤害是永远无法平账的,更何况她还是一位母亲根本舍不得伤害自己的子女。
主神可能也和她一样察觉了,察觉了原身那无可奈何的痛楚,所以让费辛籽重生了。
重生在那句,若原身在天有灵,原身一定会理解,一定会祝福时。
让原身亲口告诉她。
不。
她不理解。
她不祝福。
永远不。
如果是这样,亲口说出来了,原身会好受一些吗?
林诺不知道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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