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被玩
扶月顿了足有半秒, 直到扶媛上前拽她,才回过神来,耷拉着脑袋, 讷讷道:“姐姐。”
季玉泽唤了声月月后, 没得到回应,就站在那儿, 抿唇不语,晨间流泻出来的淡金光勾勒着身形。
兰竹院外面的墙攀长着不少花, 开得鲜艳曼妙,却不及他容颜半分惑人。
扶月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不禁想,若是她回到现代, 完全可以照着季玉泽这个人为原型写一本倩男幽魂,应该会挺受欢迎的。
而扶媛第一次这么生气。
一晚未归的姑娘, 第二日一早从男子院中出来, 还换了一套衣裳, 面色红润, 说明什么?
再看季玉泽,衣衫虽整, 但那唇愣是她这种没经历过人事的女子,也能略看出一二不同。
莫不是?
扶媛不敢想下去, 恨铁不成钢地将扶月挡在身后, 直面季玉泽, 皮笑肉不笑道:“季郎君,你能否解释一下?”
扶月听完,咳嗽几声, 撇了一眼季玉泽, 凑到扶媛耳边说:“姐姐, 他听不见你说什么。”
一气之下,扶媛忘记此事,噎了下,转头看向她,面上没笑,语气生硬。
“那你解释。”
扶月眉间一抖。
昨晚暂住在别院的小秦打着哈欠回来,当看到聚集在兰竹院院门的三人时,瞬间清醒,四下观察一遍。确定没人瞧见,他赶紧小跑上去。
幸好兰竹院地处偏僻,季府下人无事一般不会来此处,除必要的定时清扫,怕莽撞了兰竹院的主子。
因朝代使然,即使是面对极为和善的主子,下人们打从心底里还是有惧意的,素来以谨慎为上。
他弓着背站他们一旁:“奴才见过扶大娘子、扶二娘子。”
扶媛僵硬地嗯了一声。
扶月思来想去,一掷放声道:“我跟他不是姐姐你想的那种关系,今日一事是有原因的,回去我再同你细细道来。”
一直凝视着她的季玉泽倏地露出个很奇怪的神情。
言罢,她暗暗地朝他使了个眼色,怕事情闹大,快速地拖着似信非信的扶媛头也不回地离开兰竹院。
小秦并非是什么也不懂之人,大致猜到了发生何事,只,万万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别扭的局面。
要知道,京城多的是纨绔郎君,他们风流成性,夸张一点来说,几日换一女子来玩乃常态。
有时弄得一些单纯女子啼哭连连,以死要挟。
有不少女子让纨绔郎君欺骗感情后,不甘心地死缠烂打,愣是要个名分,好为以后做打算。
就算大凉民风开放、不设大防,但女子若是给了身子,相较于那些有钱有势的纨绔郎君,吃亏的还是她们。
毕竟现实就是这般。
可怎么到季玉泽身上,倒像转过来般。
似扶月是那风流成性的纨绔郎君,系上腰带不认人。而他则是惨遭被玩、想要名分的良家且可怜女子?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这些话,小秦只敢暗自腹诽一下,是绝不敢说出口的,除非不要命了。
念及至此,他扫一眼季玉泽唇边的咬痕,一刹那间头皮发麻,胆怯地缩了下脖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小秦可没忘小白的下场,这扶二娘子
对于扶月忽视自己此举,季玉泽像是没放在心上,转身往院子走,走到一半,停下来。
他抬起眼帘,盯着墙上的软藤花看了一阵。
小秦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住脚步,正欲问怎么了,且见对方回头看他,开口:“好看吗?”
轻轻柔柔的语调,仿佛是不经意一问。
这软藤花确实好看,小秦如实点头。
季玉泽忽地轻笑一声,衣袂飘飘,抬手,伸至软藤花,指腹擦过花瓣,落到梗上。
他轻飘飘一句:“好看又有何用。”四季更替,花开花败。
两指轻轻一折,花断,两指松开,坠下。
软藤花砸向地面时,向上弹了下,像在做垂死挣扎,最终落回地面。
然后,季玉泽弯着唇朝前迈步,面不改色地踩过软藤花,再抬步,往院中深处行。
小秦跟上去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地上已不成样子的软藤花,顿觉浑身不舒服,似被踩在地上的是自己。
悦梨院。
扶媛宛若等不及地将扶月推进房间,锁好房门,压低声音质问:“你昨晚是在他的院子过夜?”
扶月看似十分冷静地坐到茶桌前,倒了杯茶,抿一小口,用余光瞄扶媛,随后放下茶杯。
“回答我。”扶媛渐渐没了耐心。
微凉的茶水入肚,整个人貌似都机灵了点儿,她双手撑腮,模样瞧似极其乖顺。
“不是的,昨晚我们出去查案了。”
扶媛睨着扶月,显然不信:“昨晚一起出去查案?月娘,我可不是三岁孩童,你竟用这般话语来诓骗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
长姐如母。
扶正林不在京城,能保护扶月的人不多,她真的不想自家妹妹受到伤害。
俗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在外人看来季玉泽长相温文尔雅,为人光风霁月,一副翩翩君子模样。
可暗地里如何,谁知道?
传闻京城出生高贵的郎君大多总爱恶劣肆意地玩弄女子,腻了便一脚踹开,不管对方死活,狠绝、无情至极。
万一真实的季玉泽也是这样的人呢?
之前,扶媛是没往这个方向想的,后面发现扶月与季玉泽来往密切,他瞧着却没有任何提亲的想法,才生了怀疑之心。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再加上潜意识对季玉泽有种莫名说不上来的惧意,不太想扶月靠近他半分。
但,扶媛深知感情这东西不受控制。
于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愿只愿扶月寻得心悦之人。
不知扶媛在想什么的扶月摇头,撒谎道:“并非如此,我们在盛州查案有时也这样,为了不惊动其他人,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行动。”
“若姐姐你介意,以后尽量减少。”
将尚未喝完的茶端起来一干而尽,她接着说,“但案件拖太久了,大理寺卿那边不好交代。”
扶媛半信半疑:“案件很急?必须得晚上去?”
扶月忽地捶了一把桌子,茶盏茶杯发出碰撞声:“自然,姐姐你是不知道,查案太难了,日夜颠倒!昨日我说不辛苦,是怕姐姐担心。”
房间寂静几秒。
一话毕,她留意着扶媛表情,为了增强说服力补上一句:“大理寺两位少卿也是如此,姐姐你又不是没听说过。”
此时,扶媛有七、八分信了:“那查案归查案,你为何换了一身衣裳?”
扶月在前一瞬已想好说辞:“查案途中不小心弄脏了裙子,他让小秦给我拿来了新一套衣裙,我便换上了。”
扶媛身子一松,快完全信了,语气放缓不少:“那季郎君唇上的伤。”
咬痕到嘴边改为伤,她不太好意思直言。
装傻充愣扶月算得上在行,似懵懂地眨了眨眼:“我不知道啊,昨晚我跟他一起出去之前,就有了。”
是吗。
难不成是自己看错了,或许不是咬痕,而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弄伤的?
可如何弄,才会弄伤唇呢。
扶媛没再追问下去,不忘嘱咐:“不管怎么说,你以后还是得注意点儿,别人瞧见了不是很好。”
扶月又抱住她的手臂,亲昵地笑着:“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对了,姐姐你今日一早为何候在兰竹院?”
这个,扶媛也说不清楚,一发现扶月不见,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季玉泽。
见扶媛沉默,扶月识相地转移话题:“姐姐打算什么时辰去见夫人,要开始做花糕了吗?”
扶媛抿唇想了一下,道:“午时罢。”
略一思忖,她问:“你今晚还要同他外出查案?”兜兜转转,话题又回到季玉泽身上。
不确定的事情,扶月也不敢随便说出口:“不知,看情况罢,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走,我们去做花糕。”
“嗯。”扶媛终于笑了,任由她推着自己出房。
中午,陪扶媛去送完花糕后,扶月暂没地方可去,在悦梨院院中玩秋千,心里惦记着霸王别姬一案。
想争取在陆少慈回京城之前解决掉,尔后专心谋划攻略一事,昨晚季玉泽没给她机会问,今早又忙着拉走扶媛。
也没问到。
若想知道何时行动,最好亲自再去一趟兰竹院。
坐在秋千上的扶媛见她心不在焉地推绳且频频地望向悦梨院院门方向,心下了然:“月娘,去罢,尽快破掉此案,然后我们就离开季府。”
扶月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自动忽略最后一句:“那我去了。”
“嗯。”扶媛踩在地上的脚微动,绳子摇晃,秋千弹起来,又荡回去。
烈日当空,时隔不到半日,扶月又来到了兰竹院,轻声地喊了几声小秦,无人应。
虽有疑惑,但她还是继续走进去。
当扶月走到院中时,一道空灵的铃铛声渐渐清晰,有点儿熟悉,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只见季玉泽坐在不知深度的水池沿上。
他定睛地望着波纹粼粼的水面,水微微浸湿垂下的纯白衣摆,赤着的精瘦白足没入水里,远远看去,如一近乎完美的艺术品。
骨节分明的手指持着银铃铛,轻轻地摇动,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似察觉到有人看自己,季玉泽抬起眼,目光淡淡,如没套上罩的油灯,摇摇曳曳。
令扶月无端地打了个哆嗦,有种被人扒光、完完全全地看透了的错觉。
她视线落到他手中的银铃铛,忍不住皱起了眉。
不良的预感突地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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